《魂录》之越

19、年华

　　永今33年，盛国，氾州，正四品文官穆府。

　　她一圈一圈地抚着杯沿，一阵阵的蒸汽凝结成的水珠一次次地被她悉数抹去。低头盯着杯底的那抹青绿，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意，你再摸下去。这茶便可以倒了，”男子放下茶杯，“你若不喜这茶，我明日托人再买了新的即可，何必浪费呢？”

　　穆意两眼一瞪：“你说的对，真是不该浪费。”说完端起茶一口喝尽，将杯子摔在桌上。

　　穆子苌好笑地看着她：“茶需慢品，再好的茶也禁不住你这样囫囵吞枣，真是糟蹋！”

　　“喂！”穆意拍桌子，“你究竟是不是我哥哥啊！那有你这样当哥哥的？”

　　“哎，莫气，多大的人了，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那秦三小姐与你一般大，听说还有你同日出生，人家可是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呢。”
　　“你那么喜欢她，不加让她来当你妹妹去！”

　　“哎，”他又笑着，“我倒宁愿她是我妹妹，”话锋一转，“前阵父亲还曾和我提过，秦三小姐似乎对我有意，秦老爷还特意来问了问，阿意，”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说，我是答应好呢，还是不答应好呢？”
　　穆意一愣：“想答应你便答应去，又不是我要娶她！”

　　他走到穆意身边坐下，将她乱了的发丝拔到耳后，点头道：“好，阿意不喜欢，我便不答应。”

　　她一抬头，就撞进穆子苌幽黑的眸子里，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转开眼睛。

　　“正好，你们都在。”穆华边笑，边走进来，看着一双儿女，“年关将至，你们这几日抽着空去买点稀罕玩意儿回来。”

　　穆意扶着穆华坐下：“好的爹爹，爹爹需要买些什么吗？”

　　穆华慈爱地笑笑，欣慰地拍拍穆意的手：“爹爹不用什么了，你们买些小东西回来，院子里一放，好生热闹热闹。”

　　“知道啦爹爹。”

　　“子苌，子卿小姐想约你去品茗，最近有空吗？”
　　穆子苌问道：“约在哪里？”
　　“西街的阳春楼。”

　　“西街刚好有集市，哪天我和阿意去上街再约秦小姐吧。”
　　“好。”

　　穆意道：“我才不陪你去呢，你们郎有情妾有意的我一个外人去做什么？”

　　穆华听了却瞪着穆意：“你还说呢，你看看你都多大年纪了，还不找个好人家？”
　　“我……”

　　穆子苌劝道：“父亲莫急，阿意还小，在您身边再待几年也是可以的。”
　　“是啊是啊。”

　　穆华白了两人一眼，起身离开了。

　　——

　　临近年关，街上热闹的很，穆子苌穿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又给穆意披上一件厚厚的大红披风，边给她系上带子边道：“外头冷，多穿些别受了寒。”

　　穆意低头看着穆子苌好看的手给自己的披风打结，嘴中“啧啧”有词。穆子苌不明其意，两个人一路打趣走到西市。

　　“哇，西市就是热闹，”穆意指着糖葫芦的摊子，看着穆子苌，“哥哥我要吃这个！”
　　穆子苌付钱。

　　走了两步，又有个捏糖人的摊子，穆意又是一指：“哥哥。”
　　穆子苌付钱。

　　穆意拉着穆子苌，嘱咐老板：“老板，给我捏个哥哥。”
　　老板应下，低着头笑。

　　两人又往前走，穆意抬头看见一个摊位，上面摆了一个个圆环状的东西，中间有个六角花，全都是镂空的。穆意看得一阵惊叹。

　　“老板，这个是什么？”穆意好奇地问道。
　　老板是个淳朴老实的小伙，笑道：“这叫糖环，是家乡那里的特色，每年过年各家都要炸的，寓意明年可以油润富足。”

　　穆意转头拉拉穆子苌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穆子苌上前一步，掏钱。

　　小伙子也是热情，让妻子把刚出锅的糖环包给穆意，还说了几句福气话，惹得穆意哈哈大笑。

　　穆子苌看着穆意手中的吃食：“你今日吃了这样多的甜食，父亲回去又要找我的麻烦了。”

　　“那又怎么样啊，”穆意吃着东西，道，“你不说，我不说，爹爹怎么能知道我吃了这些东西？”

　　“也是，”穆子苌道，“前面就是阳春楼了，快些走吧。”

　　阳春楼？穆意停下脚步，这才想起几天前，穆子苌好像是说置办年货那日要去赴约的。
　　真是可怕，她怎么忘了这事。

　　穆意将口中的东西咽下，笑眯眯地接过穆子苌手中的东西，缓缓开口：“那个，哥哥啊，我突然想起来，爹爹上次留给我的功课还没有写完，我先回去，写完了再来找你？”
　　“这个不急。”

　　“急的急的，”穆意一脸谄媚，“我今天和阿宝说了，今天的晚饭我来喂它……”
　　“你上次差点被它咬伤，如今关系怎么这样好？”穆子苌反问她，“难不成你还想被它咬？”

　　穆意默默地叹了口气。

　　穆子苌推着她，十分认真道：“你若是拎着这些东西回家，我觉得爹爹会打断你的腿，所以还是和我进来吧。”
　　说完率先进了阳春楼。

　　穆意在他身后吐了吐舌头，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穆子苌进去了。

　　——

　　穆子苌走在前面，穆意跟在后面，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拎着糖环，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糖人的棍，噘着嘴跟在穆子苌后面。

　　穆子苌时不时用余光瞥着她，只觉得好笑。

　　包厢门口，一个丫鬟站在旁边，看到穆子苌过来，迎面笑道：“穆少爷来啦。”
　　“嗯。”

　　丫鬟看到后面跟着穆意，脸冷了下来，道：“这位是……”
　　“穆意。”

　　小丫鬟却突然笑了，彬彬有礼道：“原来是穆小姐。穆小姐好。”
　　穆意朝她笑了笑。

　　丫鬟推开门，道：“我家小姐就在里头。小姐，穆家少爷和小姐来了。”

　　穆子苌一进门被丫鬟带着走到左边的隔间，里面一张桌子一张琴，温柔恬静的姑娘就站在桌边，一只手撑着桌子，手边还有一杯热腾腾的茶，他上前道：“我们来迟了。”
　　秦子卿笑道：“不迟不迟，年关约你出来也是难为你了。”

　　“秦小姐客气了。”穆子苌示意穆意坐下。

　　穆意看了看哥哥，又看看秦子卿，才缓缓坐下。

　　“穆小姐也来了？真是很巧，我们可是自小就有缘分。”
　　穆意也回以微笑：“秦小姐客气。”

　　秦子卿看着穆意一副疏离的样子，有些尴尬，穆子苌接过话来，道：“秦小姐今日是有什么事么？”

　　“是，瞧我这记性，都给忘了正事了。”秦子卿一拍脑门，道，“上次找你借的那本《遥都杂志》有一点不是很明白”
　　“秦小姐请说。”
　　“就是……”

　　秦子卿滔滔不绝地说起来，穆意听得无趣，干脆坐在旁边吃起了东西，越吃心里却越堵得慌，明明吃的是甜的东西却觉得无味。

　　两人在阳春楼待了两个时辰才离开，穆子苌看穆意神色不对，开口问道：“可是刚才吃的东西不合胃口？”
　　“没有。”穆意闷闷地回答。

　　“那是怎么了？”
　　“哥哥，《遥都杂志》不是本史书吗？即是史书，必定是以记事为主，那秦小姐哪来那么多问题？”

　　“你竟是在纠结这个么？”穆子苌笑道，“阿意你还太小，这世间啊，好多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容易，她既是要找我说话，那必定是斟酌了许久，没问题也得编许多问题出来，不然我和她就没有话说了。”

　　“没话说就不说，这样强硬地去找话题不会觉得很尴尬么？”
　　“没什么尴尬的，她这样做已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又怎么会觉得尴尬？”

　　穆意摇摇头：“我不能理解。”

　　“阿意，”穆子苌道，“等你啊，找到一个喜欢的人，就能明白了。”

　　穆意没说话。

　　穆子苌带着穆意重新走回到西市采买年货，晚上的西市格外热闹，穆子苌眼瞅着人多，一把揽住穆意的肩膀，防止她走丢，两人玩的疯了，天黑了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