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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德妃寿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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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端木翂出来的时候,大家就开始入席了。我被余穆这么一搅和,早就什么心情都没了,木然站在端木翂身后。让我来参加宴席,不代表我有的吃,谁让咱没官职呢,侍读只是个工种,官职可是要皇上加封,有品有级的。一偏头看见岳蠡和赵焉都着了官服,在挺远的地方坐着,彼此点头算打了招呼。下意识寻找白色的身影,忽然想到,他今天也该是穿官服才对。
总管太监李鹰唱恭迎皇上、德妃,众人行礼,请皇上、德妃入座。
我一直不明白,木泽的后宫怎么会让金阳的和亲公主做大。端木翂说从祁王攻金阳时的木盛金衰,到今天萧衍攻木泽的金盛木衰,也不是一天变化来的,只是当人们感觉到这种变化的时候,往往大事已定了,德妃在后宫里起伏也是如此。能动她的时候没有动,如今怕是想动也动不得了。
抬眼瞄上坐在老皇帝身边的德妃,保养得极好,不像是五十岁的人。浓眉大眼,北方人骨架,想来年轻时定是位高挑美艳的女子。老皇帝说着开场白,德妃一旁神态端庄、眉眼含笑,一副贤妻慈母的样子。
我也没细听老皇帝的话,不大会儿贺寿之声频起,随即正式开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看着他们吃我也没觉着饿,就是无聊得紧,低头看自己的脚面。端木翂一边频频举杯,一边将左手绕到身后,手里拿着串葡萄,还冲着我抖抖。我假装没看见,富春却是看不下去了,偷偷接过,揽在袖中。不一会,端木翂又从背后递过一只烤鸽子腿,还滴着油呢,富春的脸色有点儿青。我崩紧嘴角,忍着笑,方才被余穆惹的一肚子气也散了。
毕竟在战场上吃了金阳的亏,老皇帝总不会真的有心思给金阳长公主过生日。酒过三巡,席间的气氛慢慢淡了下来,我想该是快结束了。不想,突然有一人站起身来,身形瘦削,从二品紫红官服,“陛下,今日乃德妃娘娘寿辰,普天同庆,臣有一提议,望陛下恩准。”
老皇帝大概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个没默契的人吧,微怔一下,“文举有何提议,说来朕听听。”
文举?难道是朝中的铁杆主和派,陈文举?状元出身,文采斐然,口才更是出众。不管辩论什么,都是三句话搞定,在朝堂上曾用三句话把一位主战的老将军气犯了病。最近大家流行讨论我的文章,有说好的有说不好的,可少有能说出什么所以然的,唯有这个“陈三句”,每篇文章只三句话就给驳得一文不值了。我心里清楚,对于善辩的人来说“破”比“立”容易的多,不过这个陈文举也肯定是有些才学的。
“最近朝中传言四殿下侍读沈慎文采出众,今日恰逢德妃娘娘寿诞,臣提议不如请沈侍读就以寿诞为题赋诗助兴,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老皇帝想了想,颌首,唤道:“沈慎,你就以寿诞为题,作上一首吧,作得好了,朕有赏。”
脑袋嗡的一声,我哪里会作诗啊,就是剽窃,我也想不出现成的来。哪个在乎你赏不赏的?磨蹭到宴席正中,琢磨着找个由头说自己做不出,却不期然接到了不少期待的目光,不少是从武将堆里传来的。
是了,我若做不出,说明我没才学,我没才学,我的文章就是屁话,不足为据。人啊,就是这么容易陷入奇怪的逻辑,木泽该选择战还是和竟然通过一个个等式和我联系在了一起,在座的所有人,无论是支持哪种主张的,通通陷入了这个怪圈,没有一个人跳出来看看,这有多么荒谬!
端木翂身形微动,像是要起身。我忙开口:“草民献丑了!”
这是我唯一记得的和做寿有关的诗,还是从电视剧里看来的,出处有待考究,想当初我是很看不上的,觉得过于哗众取宠、卖弄聪明了,可今天不得不用。
“德妃娘娘不是人——”
我也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拖了长音。四下环顾,大家皆是错愕,反应过来的都变了脸色,纵是德妃修养好,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有人呵斥,还有人往我身边来。
我连忙抬手示意,又提高了些声音,念出第二句:
“九天仙女下凡尘——”
一阵寂静后,老皇帝率先说了句:“好!”,一时间喝彩之声四起。
待稍静了些,我又开口:
“生个儿子去做贼——”
这回大家有了些经验,没被吓得太厉害,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我瞥向端木贤,呵呵,面色还是不大好看啊。冲着他轻施一礼:
“偷得蟠桃敬母亲!”
“好!好!好!”武将多是大嗓门,又拍巴掌又叫好的。德妃和端木康虽笑着,心里定是不爽的吧。陈文举在灯影处,神色不明,却看清了他旁边的余穆,正用惊奇的眼神看着我,仿佛重新认识我的样子。
老皇帝乐呵呵的,“这诗是有点取巧了,不过沈慎着实才思敏捷,德妃以为如何啊?”
“臣妾哪里敢自比九天仙女啊,皇上喜欢就好。”德妃也笑得深了些,“皇上不是说作的好要赏的吗?”
“是啊是啊,幸亏德妃提醒。李鹰,取朕去年猎得的白狐裘来。”
一场闹剧之后,晚宴没多久就散了。
回去的路上,端木翂让随从们带着东西先走,和我一起慢慢在路上踱着。晚风拂过,吹散他身上淡淡的酒香。
“小放何以作这么一首诗?”
“我不会做别的。”
“我想也是。不过旁人可不会这么想,小放这诗想是合了些人心意的。”
“也得罪了些人。他们会动手吗?”
“暂时还不会。”
我们走得不快,在快到清心殿一个拐角,我看到了一个修长的背影——柳吟风。
他们两个有话要谈,是我不能听的。在院子里踢着石子儿,回想今晚的种种,想着想着不觉烦躁起来。
也不知过了过久,柳吟风出来了,看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只说了四个字:锋芒太露。
我扑进端木翂的房间,“你能送我出宫吗?活着。”
端木翂看着我的眼睛,“现在不能,但我保证,到我有能力的那一天,我一定让小放活着出宫。”
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