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鸿》宗酿

63、番外三：凤家

　　一
　　凤煜庭并不是凤罗华的儿子，但是虚荣的母亲和当代的科技为他塑造了这么个身份。
　　母亲并没有在凤家得到好生活，或许是担心秘密被凤罗华发现，便在凤煜庭刚刚过完十岁生日的时候，对凤罗华说了谎。
　　谎话破绽百出，可凤罗华竟然放他去了步辰寺。
　　——或许是凤罗华想和步辰寺搞好关系，毕竟天帝已经把步辰寺拉拢过来了，以后大家都是同事，日后还是要互相照应的。
　　凤煜庭出门的那一天，天气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不过是门口的大树上掉了几片树叶。
　　他抬起头，便看到一个小孩子抱着树枝，聚精会神的看着院子里，一只麻雀飞到他的肩膀，然后又飞走了。
　　二
　　此后，便是无边的诵经。
　　凤煜庭在步辰寺过了五年，在这期间，他收到母亲突然病逝的噩耗，前来送信的家丁脸不红心不跳的对他说是突然的心脏病。
　　——放屁。
　　凤煜庭在心里想，她那么保养自己，怎么可能会得心脏病。
　　听说凤罗华在这五年中又带回了一位夫人，名唤修雪，似乎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可人不可貌相。
　　毕竟在她进了凤家之后，大夫人就突然暴毙了，那位大小姐凤薄玉被凤罗华关了起来。
　　凤煜庭不想管这些事情，反正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既然已经剃度了，那就好好修行即可了。
　　三
　　不过上天似乎并不想让这场戏快速收场，就大手一挥，让凤廖出场了。
　　四
　　一位小和尚跑过来，对他说风公子来了。
　　——哪个凤公子？
　　凤煜庭道：“不见。”
　　“不是，”小和尚见他会错意了，忙道，“那位公子想请师兄你去超度一位亡人。”
　　师父已经不大管理步辰寺中大小事务了，他这一辈里，有能力又好说话的只有他，这小和尚自然不傻，便想请他去超度亡人。
　　左右不能为了一个死人坏了自己的好形象，凤煜庭点了点头，前往大殿去了。
　　五
　　大殿中央放着一个棺材，已经合棺了，旁边跪着一个青年，微微低着头，凤煜庭走进才发现，此人是低着头在和人打游戏。
　　“丫的你们是瞎吗？对方都跑到你眼皮底下撒野了还放他们走？！”
　　只见青年手机屏幕猛地一红，随即凤煜庭听到此人“啧”了一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似乎是有什么记忆被唤醒了，凤煜庭后退了两步，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个少年。
　　看，命运就是这么可笑。
　　六
　　大点之中满是红烛，白衣服的青年跪在佛像前方，微微闭着眼睛，完全没有听凤煜庭念经。
　　状态超凡脱俗，但凡有个正常人在，都会哭两声，谁知道凤廖完全不加掩饰的。
　　凤煜庭叹了口气，继续敲他的木鱼。
　　七
　　凤廖死了。
　　凤煜庭在一片废墟中，抖着手找到了几丝魂魄，拼拼凑凑也还能用，便放进了佛珠中细细滋养。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或许，你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八
　　凤家一夜之间分崩离析，新任天帝下的第一个召令就是解散了三门，突然受到打击的三门或多或少出现了一些晃动。
　　容家早就避世，天帝说什么是他说什么，该怎么过还是要怎么过。容家人以一种佛系心态脱离了三界，很多年都不再出世了。
　　梁家没怎么有暴乱，各个分支和平的离开了主家，带着梁家的医术去世界悬壶济世去了。
　　受到打击最大的是凤家。
　　除妖此事在二十一世纪本就有些玄幻了，没有什么出路，不少分支一直在闹腾。
　　再加上凤罗华的败家和信任家主的不得人心，天帝的召令几乎就是给了各个梁家分支往下走的台阶。于是一时间凤家树倒猢狲散，谁都留不住。
　　不过那位新上任的家主似乎就没打算过挽留，整日整夜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研究一些复活的禁术。
　　凤煜庭到达凤家的时候，刚好有一位分支家主离去，他朝那位先生行了礼，笑眯眯的目送他远去了。
　　凤廖飘在半空里，看着曾经他用力支撑的凤家就这么被凤年搞塌，气不打一处来，飘进院子里，便看到地板上厚厚的一层灰。
　　院子很久没有人打扫了，偌大的院子只有两三个忠心的仆人还在，剩下的都走了，把凤家的财宝洗劫一空。
　　——凤家多少年的伟业，算是彻底干净了。
　　凤煜庭推门走进屋子里，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他皱皱眉，看着屋中乱七八糟的符咒。
　　“我去……”凤廖飘在半空中，难以置信，“凤年可真敢……”
　　不过这句感叹凤年听不见，他站在角落里，形容枯燥，双眼却又有一种冷冽的光芒，他定定的看着凤煜庭良久，终于开口：“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哦？”凤煜庭笑得很真诚，“什么笑话？”
　　“凤家家主一事无成，什么都做不好，整日沉迷于歪门邪道，不管外事……”凤年把外人对他的评价一字一句咬碎了说出来，神情有着说不清的阴郁。
　　凤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状态的凤年，他在心里感叹道：“这是那个乖巧的凤年？”
　　凤煜庭却仿佛已经熟悉了凤年这个模样，仍旧春风满面：“不敢，贫僧虽说不是凤家的人，却是承了凤罗华的恩长大成人的，你我也算是本是同根生了。”
　　“我输了。”凤年却不接凤煜庭给的台下，双目空洞的看着凤煜庭，“我输了，我没有办法起死回生。”
　　“……他想复活我？”凤廖终于开口了，一脸震惊指了指凤年，朝凤煜庭道。
　　凤煜庭点点头：“正是。”
　　凤廖想都没想：“我才不要复活。”
　　好不容易能离开这种生活了，他才不要再回去。
　　凤煜庭点点头：“嗯，好。”
　　九
　　凤煜庭送凤廖去地府往生，孟姑娘端着孟婆汤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凤煜庭，道：“没什么说的了？”
　　凤煜庭沉默不语。
　　凤廖接过汤碗，听见凤煜庭叫了他一声。
　　“嗯？”凤廖转过身，他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好感还是有的，他看着凤煜庭，“怎么了？”
　　“……一路顺风。”
　　凤煜庭张了张嘴巴，就吐出了这么四个字。
　　这么四个字对运气不好的凤廖实在是冒犯，凤廖苦笑道：“好。”
　　说罢，二人相顾无言了几秒，凤廖见对方不再开口，仰头把孟婆汤喝尽了，朝往生门走去，自以为是的做了一个很酷的手势。
　　——太中二了吧。
　　凤廖走进往生门的时候还在想，下一秒他的眼前一黑，随即被一双大手接住了，随即他听见有人道：“是个男孩！”
　　凤廖的眼睛睁不开，他想：“我是谁？”
　　这个问题可能太深刻了，不知从哪里来的酸涩感，他哭了出来。
　　“叫——叫李琦吧！”他听见一个男人激动的说道。
　　十
　　孟姑娘坐在一旁，看着凤煜庭像个雕像一般站在那里，盯着没有人影的往生门。
　　“死和尚还有情啊？”孟姑娘玩笑似的又端出了一碗孟婆汤，往凤煜庭那处一递：“快喝了去追，你还有机会！”
　　那死和尚二话不说结果孟婆汤喝了下去，孟姑娘惊道：“你还真喝！”
　　谁知下一秒凤煜庭并没有动脚，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道：“我忘不了。”
　　十一
　　那是凤煜庭记了一辈子的记忆——他的一辈子或许就是天上地下了。
　　他永远死不了，更忘不了。
　　一地白布飘扬，凤廖跪在棺材前，百无聊赖的在长袖子里遮着玩手机，凤煜庭就在前方诵经超度亡者，眼睛瞟到了对方。
　　对方回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玩手机。
　　凤煜庭觉得自己可能很贱，可就是这么喜欢这个人了。
　　但是——
　　凤煜庭双手合十，把这些关于风花雪月的种子埋进了落了灰尘的红尘里，任它在诵经声中生根发芽，然后枯萎。
　　或许在多年之后，他在一地的香灰中会回忆起有一个人，让他如石的心脏微微跳动，然后感慨世事无常。
　　十二
　　凤罗华的儿子就和一地尘埃一样，不是说有多渺小，而是指太多了。
　　其中有一位儿子，因为没有仙根，从出生之时就被凤罗华送走了，在凡人之中长大，对于他来说，他的这个父亲只是一张照片。
　　他的生活安逸，母亲也是一个豁达的女人，也不是什么非凤罗华不可，在他五岁时找了一位干爹，他改了姓，姓赵了。
　　这个干爹对他和母亲很好，这就直接可以让他有一个良好的是非观。
　　听到凤家彻底倒了的时候，这个青年没有太多心思去嘲笑或者惋惜——他的妻子已经在产房了。
　　在焦急的踱步声中，父母坐在一旁安慰他。
　　可这并比不上产房门打开的时候，一位护士走出来，冲他道：“母子平安！”
　　这位赵先生欢喜道：“好！这孩子就取名叫——叫赵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