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鸿》宗酿

61、番外二：琰月（二）

　　八
　　幼时的傅琰就是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谁摸谁炸毛，就连怜瑶见也碰不得。
　　怜瑶见也很苦恼，她觉得或许牧悔可能会和这个孩子玩的来，便将牧悔带了回去，谁知仅仅半个时辰没有见到，牧悔便险些断了气。
　　傅琰的母亲，就是那只黑色的魔兽是蓬莱大魔之一，可操控雷电，其儿傅琰自然也有其中能力。就在怜瑶见分心之余，炸了毛的小傅琰当即浑身窜出来了一股电流，险些将小牧悔电死。
　　心有余悸的同时，怜瑶见不可能再无视傅琰的这些行为了，纵使他才丁点大。
　　于是蓬莱掌门怜瑶见便给小傅琰的屁股抹了两巴掌。
　　于是就找不到这只小祖宗了。
　　小祖宗傅琰拖着三根黑尾巴上下乱窜，几乎将整个蓬莱门派跑了个遍，哪个弟子都说看到了他，糊弄了怜瑶见。
　　小傅琰闻着一股熟悉的味道跑到了一地翠叶里。
　　玉琼林正在成长季，冒出来的绿叶能把他埋掉，他拿着厚厚的肉垫踩绿叶，踩着了不知是谁的衣摆。
　　严饮月正给一棵树刨土，突然感觉袖子一沉，便看到一只黑色的小猫咬着他的袖子。
　　——不对，不是猫，他有三根尾巴。
　　严饮月捏住小兽的后颈，将他提了起来。
　　九
　　傅琰朝严饮月龇牙咧嘴，却发现对方丝毫没有被吓到，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终于小黑猫没有耐心了，三根尾巴往下一垂，一动不动装死去了。
　　严饮月这才松了手，把他小心翼翼放在桌上，然后又布了一层结界，这才出去，站在门口往外放了一只信鸽。
　　信鸽站在严饮月手腕上，一双绿豆大的眼睛盯了他一会儿，扑腾着翅膀飞出去了。
　　致于小傅琰，蹲坐在桌子上，浑身被严饮月的灵力包裹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觉得周围暖烘烘的，便四脚朝天了。
　　严饮月往屋子看了一眼，看到那只已经睡着的小兽，没有说话，径直出去了。
　　十
　　傅琰做了一个很远的梦，他梦到自己刚刚能化成人形的时候，浑圆的爪子和脚趾头，站在溪水边就像一个奶团子。
　　他懊恼自己的灵力不够好，变不成大人的模样，那样就能欺负牧悔了。
　　谁让他这么臭脾气，总是抢走好吃的，哼。
　　傅琰还记得那条小路，他光着脚丫子往林中跑去，一路上看到许多野兽，可它们都躲在树后面，就像看到可怕的东西，眼睛里全是胆怯。
　　傅琰很厌恶这些眼神，仿佛自己像个大恶霸一样。
　　他高昂着头颅走过去，就看到那间小茅屋，开着门，里面的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过来，桌子上摆着新鲜的小点心，还有一碗糖水。
　　可是没有人，那个人刻意躲着他。
　　或者说，那个人刻意躲着所有的人。
　　傅琰胸脯起伏，眉毛皱在了一块。他穿梭在大树之间，一转眼就成了成年人的模样，他一把掀起茅屋，那些小点心就混杂着屋顶的茅草飞起来了，沉甸甸的掉在地上。
　　他把这个树林毁掉了，可那个人还是没有出来。
　　“严饮月——”傅琰在心中悲戚的想，“你就这么不敢面对我？”
　　有的时候傅琰心里很委屈，因为严饮月躲着的是蓬莱的人，是赵雨儿和牧悔，可连带着他也躲了。
　　他不想让傅琰成为他的弟子，傅琰就拜了拜不华为师，他不想做蓬莱掌门，怜瑶见也顺着他来，究竟有什么好躲的？
　　谁都没恨着他，只有他自己恨着他自己。
　　十一
　　孟词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
　　他的祖父是来到蓬莱的第一批人，祖父费劲心血，把这些人归为了自己的管辖，但是突然被毁了。
　　不是怜瑶见的错，而是人们突然传开的所谓的“民主”。
　　各过各的，互不相干，可是没有纪律哪里来的集体？周围的生活突然乱了套，他的祖父和父亲在死之前都在疯狂的树立规矩。
　　死在他们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可是父亲说了，这是为安宁所做出来的贡献。
　　孟词不觉得他的父亲这么做是正确的，更不用提那位他没有见过面的祖父的所作所为。
　　孟词只是觉得，创立蓬莱门派的怜瑶见很厉害，她能在几乎一夜之间就把人心聚拢，一起把自己的孩子送入门派之中。
　　也许是上一辈的鲜血蔓延到了他的骨血里，孟词看着怜瑶见站在高处一呼百应，他的心血也会澎湃起来，就像沸腾的热水，令他头脑发热，双腿忍不住想要向前迈。
　　仿佛那个站在高处的人是他，而不是怜瑶见。
　　夺走这个位置——
　　孟词心里有人和他说。
　　那时还没有人告诉他，这是心魔。
　　十二
　　怜瑶见最近做的梦越来越多了，她总是梦到自己照顾敖锘的那一段时间，她在梦里咯咯笑着，醒过来就骂敖锘。
　　九重天上那些神仙和龙王她骂不得，她就骂敖锘，骂羽承。
　　坐在一旁照顾她的拜不华稀里糊涂的听着，他不知道谁是敖锘，更不知道谁是羽承。
　　“算了，你也听不懂。”怜瑶见翻个白眼，脸上的皱纹也跟着一颤，“大徒弟，你把雨儿，孟词和傅琰叫过来。”
　　拜不华隐隐激动了。
　　他知道，这是怜瑶见要吩咐后事了。
　　他的这个师尊，至少在他见到的第一面到现在，活的不算太长久，但老的很快。
　　就像一朵活不过春天的小花，春天到了，它也就该枯萎了。
　　十三
　　一夜过去，清晨到来之时，蓬莱弟子们在晨读时便发现了，不少的人神色各异。
　　拜不华和孟词往常都是不太和谐的，二人见了面都是用鼻孔打招呼，毕竟能让这个老好人反感的师弟也就只有一个。
　　而赵雨儿倒是没有什么异常，只是神色较往常有些紧绷，甚至在武课上走神了，被一个弟子失手给打伤了。
　　致于大师兄傅琰，已经没影了，失踪了整整一个上午，谁都没有找到他。
　　不少弟子看到从玉琼林闭关出来的牧悔，纷纷跑去问他傅琰去哪了，谁知道傅琰师兄的好“竹马”竟然下巴一抬，没好气道：“不用叫他师兄了，马上就是傅掌门了。”
　　消息似乎已经传开了。
　　怜瑶见没有把掌门之位给拜不华或严饮月，更没有给赵雨儿或孟词，而是直接往下跳了一级，给了傅琰。
　　拜不华表面上谦逊和蔼，说“会好好辅佐”，实际上谁都清楚。
　　毕竟这掌门之位本来就应该是他的，谁知道怜瑶见是不是脑子被谁踢了。
　　傅琰却没有想这么多，他只觉得自己在成为掌门之后，就能将严饮月接出玉琼林。
　　用强的也行。
　　严饮月一直是躲在玉琼林的，除了前些年赵雨儿央求他收下的弟子牧悔，其他经常出入玉琼林的也就只有傅琰了。
　　他不是严饮月的弟子，却比他的弟子更加亲近。
　　傅琰便过去了，远远的便看到那个人影站在林子里，左手一挥，一道灵力温和的飞了出去，枯死的树枝掉在地上。
　　“师叔。”傅琰走过去，道，“师叔，今日有心情出来转转？”
　　严饮月没有回头，似乎是细微的“嗯”了一声，然后说：“我准备了酒。”
　　傅琰一愣，道：“师叔知道了？”
　　严饮月转过身，点了点头，道：“恭喜。”
　　但是我抢了师叔的东西——
　　傅琰看着严饮月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坐到一旁的石桌，兀自倒了一杯酒。朝他抬了抬下巴：“我本无意做什么掌门，交给你也不错。”
　　傅琰闷闷点了点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和严饮月本没有什么联系的，可他甚至在心底会想到这个小师叔，久而久之，这甚至和吃饭喝水一样了。
　　他没有经历过什么温柔乡，更不懂什么是风花雪月，可在某一个上午，似乎是突然开了窍一样。
　　他对自己说：“你喜欢严饮月。”
　　他希望严饮月可以走出那个阴影，他也希望可以八抬大轿，把他对严饮月的喜爱公之于众。
　　——可严饮月会喜欢他吗？
　　傅琰颤抖着双手，猛地抬起头，朝严饮月问道：“师叔——”
　　“嗯？怎么了？”严饮月似乎喝多了，他半低着头，按按太阳穴，双眼朦胧的看向傅琰。
　　十四
　　傅琰头晕脑胀，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便看到身旁的人，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连滚带爬滚下了床。
　　那个人哼唧了两声，翻了个身，然后疼醒了。
　　两人面面相觑，顿时便清醒得有些亢奋了。
　　严饮月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傅琰，嘴唇微微颤抖，脸色气的有些发白。
　　“师叔，我负责！”
　　傅琰倒并不太愧疚，反倒是双眼冒光，甚至有些兴奋的站了起来，朝严饮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