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鸿》宗酿

58、番外一：泷羽（四）

　　二十四
　　敖锘是被敖桀请去品酒的，再醒过来自己就被人扒了龙筋，说不怀疑敖桀都是假的。
　　但是在看到洞穴口急匆匆赶过来的青年，敖锘便心软了。
　　敖桀是个可怜人，总是这么乖巧，怎么会去做那些骇人的勾当。
　　或许多年以后敖锘再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的想法，会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
　　怜瑶见在这时便发挥了女人的直觉，她觉得敖桀有问题。不是对于敖锘太亲密她吃醋了，而是她隐隐感觉敖桀这么匆忙寻找敖锘，似乎是为了验证敖锘是否死亡。
　　但这只是猜想罢了，她替敖锘疗伤，修为一落千丈，根本没有能力对付敖桀。
　　拜托泷秋是更不可能了，此人出了名的死脑筋，说不管三界纷争那就是打死不管。
　　于是怜瑶见只能耐下心来认真对待敖桀。
　　二十五
　　近日，天界都传遍了。
　　泷秋带回了个嚣张的小徒弟，不仅在人间自立门派，还干起了捉妖的勾当，把一半的道士的工作都抢光了。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道门老祖，日日听着自己后人为他贡香，抱怨那什么容家如何抢工作。
　　“师祖，您若是听得见，便给出个招吧！”
　　老祖不是不想帮他们，而是真的惹不起。
　　且不说有泷秋这么个大后台给撑腰，那容家的修士也不是好惹的，他曾出了窍跟着那容家家主羽承出行过一段时间，仅是那剑法便眼花缭乱捉摸不透。
　　更可怕的是那人站在一地血污上，冷冷一撇，冲他笑道：“前辈，您看我这剑法，可有不妥？”
　　按理说出了窍的仙人是绝不会被人发现的，但是羽承发现了。
　　道门老祖脚底一滑，当即飘远了。
　　二十六
　　羽承是快马加鞭狂奔回容家的，一脚踹开门便能看到一群子女围着床榻上的人哭得热闹。
　　呜呜的声音像是整齐划一的二胡，吵的羽承心烦。他拨开一堆跪着哭得人，往床边走去。
　　床榻上躺着一个老头，一头的白发掉的差不多了，一脸的褶皱能夹死苍蝇。看到羽承回来，他才勉强睁开眼睛，朝羽承道：“老大……回，回来啦……”
　　“别说话了，”羽承掀开被子一角，握住被子下的一只干瘪的手，没说话。
　　床上的老头正是包孟雨，当年创办容家之时他还是一个青年，如今岁月荏苒，他跟着羽承，和那么多当年的弟兄们，看着容家发展壮大。
　　可岁月不饶人，他多活了那么多长时间，曾经的弟兄们早已入土为安，他们的尸骨是羽承亲手安葬，他们的剑被送到了一个地方。
　　包孟雨觉得，自己的剑也要去那里了。
　　说实话，他其实是羡慕羽承的，羡慕羽承能有那么大的能力，能长生不老能被昆仑圣座收为徒弟。
　　“老大，我多活了那么多年，也该够了。”包孟雨牙齿掉光了，他口齿不清的握着那只冰凉的手，道，“我都看到孙子出生啦，也该够啦……”
　　羽承的表情有些僵硬，像笑又像哭，他道：“嗯。”
　　“给我准备好棺材了没，我要全金的。”包孟雨不要脸道。
　　“全金的，”羽承怕他听不见，又重复了一句，“全金的，还有白玉。”
　　包孟雨高兴的点点头，跟着来接他的黑白无常走了。
　　顿时屋中一片哭号声，把羽承吵得头疼，他暴躁道：“哭什么哭，这他妈是喜丧！滚出去！”
　　屋中突然又空了，羽承看着手里握着的手掌。
　　谁能想到呢，这个躺在床上的干瘦老头当年是一个大胖子，喜欢笑嘻嘻的跟着羽承一起惩奸除恶，还喜欢一个富家小姐，厚着脸皮追了两年才到手。
　　羽承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的人们，没来由感到一种无助和孤独。
　　他没有老过，活了那么多年还是一根白头发都没有。包孟雨的小儿子也是一头灰发了，站在羽承跟前和他说入殓的事情。
　　那么大的地方，里面的人见到他都会唤他一声“家主”。
　　可容家早就只剩他一个了。
　　二十七
　　泷秋闭关出来的时候便看到蹲在大殿门口喝酒的羽承。
　　泷秋一把夺过，想发火却不知怎么发。
　　因为面前的人眼眶都红了，有些赌气似的，踉跄着站起身，看着泷秋：“师父……你为什么收我为徒？”
　　泷秋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对方冷笑一声：“因为刹秀？”
　　泷秋：“不是。”
　　“那是为什么？”羽承凑近泷秋，“你知不知道我不想拜你为师，我他娘的是沾了光才拜你为师？”
　　羽承清楚明白泷秋为什么收他为徒，就因为他是刹秀的转世。
　　连转世都说不上，不就是同一个魂魄吗？
　　但是他是羽承。
　　他不是没有想过。
　　如果他没有遇到泷秋，没有拜他为师，那么现在羽承早就已经子孙满堂了吧。
　　可泷秋出现了，他甚至有些蛮横无理，一上来就让羽承拜自己为师了，然后趁着他无家可归把他安置在昆仑脚下，偶尔为他打理容家。
　　连包孟雨都能看出来。
　　羽承似乎是对泷秋动情了，可总在关键时刻似乎有心底的一个声音和他说。
　　你以为你是谁，泷秋喜爱的不过是你的魂魄里那个唤作“刹秀”的人。
　　可操蛋的是，泷秋撩完就跑。
　　他总在反复欢喜心塞的道路上，羽承觉得自己这样太贱了。
　　他打算说清楚。
　　可惜堂堂容家家主，竟然也有想做缩头乌龟的时候，羽承多少次想扯着泷秋的衣襟问你他妈到底喜欢我还是那个人，可惜话到嘴边就吞下去了。他觉得泷秋比较喜欢他身体里的那个魂魄。
　　或许自己死后可以把魂魄还给他。
　　但是不是现在，羽承得把容家拉扯强大。
　　二十八
　　身为斩妖除魔的修士，没去风月场所捉过妖都是说不过去的。
　　羽承也是。
　　那些妖精们取阳补阴，最喜爱的就是男子的精气了。
　　于是羽承拿着剑把那些又来惹事的小妖们送走时，便看到不远处过来了一个人。
　　白衣服，在黑夜里还是挺显眼的。
　　泷秋当时还在深思羽承对他所说的话究竟什么意思，就看到一只圆耗子跑了过来，滚在他脚边，吱吱叫个不停。
　　大意是羽承轻浮性格，跑去那劳什子地方玩耍了。
　　……这些话要是被羽承听到是要气疯了，自己去捉个妖怎么就他娘的为人轻浮了，他还是一个纯洁的男人！
　　不过羽承并不知晓圆耗子此时此刻所作所为，他看到泷秋过来的时候还是懵了一下。
　　泷秋也差不多了，看到羽承沾了一身的血迹的时候，他脑门的青筋几乎瞬间便起来了。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将泷秋整个人都点燃了。
　　他觉得羽承就是多管闲事，看看他身上的伤，他把他带回昆仑就是为了让他受更多的伤的？
　　泷秋快气死了——羽承就和刹秀一个样，从来不管自己！
　　“诶诶诶——师父师父，这是做什么？”羽承猝不及防被泷秋抓了一把手腕，愣了一下，将手腕抽出来了。
　　“跟我回昆仑！”泷秋面色不悦，冲羽承道。
　　“这……”羽承心道你又发什么疯，我捉个妖关你什么事了，好好待在你的昆仑不好吗非要管我。
　　然而下一秒羽承似乎想起来了什么。
　　——毕竟自己的魂魄是来自他的爱徒的，身躯受创，也许会波及魂魄。
　　羽承道：“师父，我来这里捉个妖而已。”
　　泷秋：“你的门中弟子都是吃干饭的？让他们来就好，你和我回昆仑。”
　　——他还是怕自己这么做会伤到爱徒的魂魄啊。
　　“回昆仑做什么？”羽承抬起下巴，朝泷秋道，“若是你在乎这一身魂魄，我给你就是了。”
　　泷秋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羽承脚下突然发出一阵刺眼白光。
　　路上行人只知道这地方中有一位仙人前来捉拿妖怪，却并不知晓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到楼中发出耀眼的光芒，只道是仙人捉拿住了妖怪，却并不知道那妖怪早已逃走，此时的白光……
　　“这是灵气。”人群中一位有些道行的半修士突然道，“谁爆体了？”
　　二十九
　　羽承从心口抽出一缕轻魄，朝泷秋伸过手去。
　　“拿去吧。”
　　“我这一身灵力也算废了半边了，羽承不敢白拿您什么东西，这些灵力就当是假的吧。”
　　泷秋看了一眼羽承手中的魂魄，面色铁青，朝羽承怒喝道：“谁要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