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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弥藏楼 ...

  •   雪下了一夜,窗外显得格外明亮,杭朝雨本以为会难受好几日,却感觉身体状态不错。只是刚一起身,屁股就痛的厉害,昨天打雪仗摔的那一下应该是肿了,昨晚犯病时不觉得,今早疼痛一股脑涌上来。
      慢慢的下了床榻,他看到穆隐坐在几边,右手撑着额睡着了。
      杭朝雨想拿件披风过去给他披上,睡着了的穆隐和醒着的截然不同,没有了往日的沉静自若,微微蹙着眉,多了几分少年的稚气,杭朝雨记得他眼角下有一颗痣,走近两步,又看了看。
      刚巧夏夏和阿卯端了两盆热水推门进来,惊得杭朝雨一个趔趄,穆隐也醒了过来。
      “公子,穆医师你们都醒啦。”夏夏道。
      杭朝雨道:“你们这么大动静,想不醒都难。”
      夏夏笑嘻嘻道:“洗漱吧,公子,穆医师。”
      说着,他和两名侍从将热水递上,杭朝雨屁股疼,就站在原地随便洗了一把,见糕点粥汤都摆好在桌上,他道:“穆隐,你也在这吃吧,反正一会还要给我扎针。”
      看时辰差不多了,穆隐点了点头。
      杭朝雨强忍着屁股疼过去坐了下来。
      阿卯忧心道:“公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杭朝雨吃了一口粥,道:“没怎么。”
      夏夏道:“可刚才看公子走路姿势奇怪,坐下时还颤抖了一下,是不是又发病了?”
      杭朝雨瞪了他一眼,道:“你才发病了呢,你才颤抖了呢!”
      穆隐也抬头问道:“你可有不适?”
      杭朝雨摇了摇头:“别听夏夏胡说。”
      话虽这么说,但他确实有点坐不住,胡乱吃了两口就起身站着,在屋子里晃荡了几步,靠在窗前,道:“穆医师,我能出去看看雪吗?”
      院中两棵桂树此时也一定粉妆玉砌,杭朝雨想出去看看,还有那几只金猫,不知它们会不会冷。
      “不可。”
      杭朝雨早知他会这么说,堆起笑容道:“我就站在门口不走动,看看就成。”
      穆隐瞥他一眼,道:“你忘了昨晚是怎么喊疼的了?”
      杭朝雨纳闷,“昨晚?喊疼?我怎么不记得。”
      夏夏插嘴道:“有的,公子昨夜醒了几次,说脊背疼,疼得厉害,眼泪都流出来了。多亏了穆医师帮公子施针,又喂了药,公子才又睡着的。”
      ……
      杭朝雨无法想象自己半夜流泪喊疼的样子,呵道:“你放屁。”
      刚说完这句,莫折黎黎进来了。
      “又说这些浑话,也不怕人笑话。”莫折黎黎道,说这话时虽是嗔怪,她嘴角笑意却未消。
      “母亲,你怎么来了?”
      “天寒地冻,我担心你的病,过来看看你。”莫折黎黎说着,让身边的阿那拿出一盒吃食。
      阿那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颗颗饱满鲜嫩的红果,全数浸没在蜜汁之中,这是杭朝雨最爱的蜜渍梅子。
      “母亲怎么知道我又想吃这个了。”
      莫折黎黎笑了笑,“我听穆医师说,你这些日子都按时吃药,这算是奖励。”
      一旁的阿那也笑道:“是夫人亲自给公子做的。”
      杭朝雨吃了一个,酸甜可口,鲜嫩多汁,又接连吃了几个,转身道:“穆隐,你也来吃个。”
      穆隐摇了摇头,道:“多谢好意,在下不喜甜食。”
      杭朝雨嗤道:“你不喜欢是因为你没吃过我母亲做的梅子,你吃一个尝尝,保证好吃的你眉毛都跳起来。”
      莫折黎黎听他这么说,心里也如蜜糖般笑开了,“你惯会哄我高兴。”
      阿那更是笑道:“少公子又没有胡说,夫人手艺是好。”
      杭朝雨拿出一个递给穆隐,道:“听到没有,阿那妈妈都说了,她平日从不夸人的。”
      那颗梅子就递在穆隐嘴边,但杭朝雨发现这氛围不太对,这么多年来都是别人喂他吃东西,他还是第一次伸手喂别人,此情此景,颇为怪异。
      其实,现在这一屋子的人也都看着他,杭朝雨性子桀骜,又从小病弱,这种举动就算是对母亲也未有过,是以他反应过来时,这颗梅子就好像变成了一块炭火,他手一滑,杨梅咕噜噜滚下地去。
      杭朝雨下意识要抓住那颗梅子,一个健步过去接,牵动着屁股的伤处,一吃痛人也一歪,“咚”一下又扎扎实实的坐在地上,恰好摔在昨天的伤处,疼的他脸色一滞。
      一屋子人又都忙不迭去扶他,莫折黎黎看他脸色这样差,忙道:“你急躁什么,摔哪里了?让我看看!”
      杭朝雨没接话,只是摇了摇手,阿卯和夏夏将他扶起来,他走了两步,努力走的正常一些,可莫折黎黎一眼就看出来了,道:“穆医师,好像是伤到了……臀部。”
      杭朝雨急忙狡辩:“没有没有,只是脚崴了一下,不关臀部的事。”

      他们扶杭朝雨趴在榻上,可杭朝雨无论如何也不让别人给自己看伤,强撑着说没事。
      莫折黎黎劝道:“这伤可大可小,你好歹让穆医师瞧一眼。”
      杭朝雨坚决果断的拒绝,硬说自己一点都不疼。
      莫折黎黎看他这样,忍俊不禁道:“穆隐是医师,又是男子,什么没见过,你害臊什么?”
      杭朝雨强作镇定,道:“不是害臊,我真的一点都不疼。”
      莫折黎黎不再理他,将一干人都退了下去,自己也坐在外堂等着。
      床帐之内就只剩穆隐与杭朝雨两人。
      穆隐倒是没有丝毫窘态,还是一副沉静自若的样子。杭朝雨也放弃了,逃是逃不了,要看就看吧。
      谁知,穆隐走上前伸手要解他腰带,杭朝雨忙道:“别别别……我,自己来吧。”
      他真的是无比抗拒,但就算要脱,还是自己脱比较好。
      解下腰带,将裤子褪下一点点,杭朝雨无比羞耻的趴在软枕上。臀部的伤处肿了起来,他肤色本就白,伤处更显得红红的一片。
      穆隐看了看,道:“这是昨日打雪仗时摔得吧。”
      原来他早知道,杭朝雨勉强嗯了一声,没再多说话。
      穆隐轻轻笑了一声,从药箱中拿出一盒药膏,用手沾了些,给他涂抹上去。
      刚挨上杭朝雨的皮肤,他惊得一跳,道:“穆隐!我自己来!这个真不用你!”
      穆隐不紧不慢道:“上药罢了,你何必如此紧张。”
      杭朝雨感觉自己脸上已经烧的不能看了,但还是故作镇静,“这种事还是不麻烦你了,或者你让夏夏来吧。”他平日都是一副气血不足的样子,现下这张脸却是红的快滴出血了。
      穆隐见他如此,转身从药箱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棉布,用棉布沾了药膏,轻轻涂在他的伤处。一边上药一边道:“这样可以了吧,别再动了,再说,大夫给病人上药,最是寻常不过的事。”
      杭朝雨一时也找不出别的拒绝之词,只得乖乖趴在那,穆隐的手法很轻,伤处的疼痛随着湿重的药膏慢慢散去,身体也渐渐放松了下来。纵使以前他一直病着,也从未像现在这样过,杭朝雨心中五味杂陈,等上完了药,穆夏夏将熬好的药递给他,杭朝雨换了个姿势,稍微侧身靠在软枕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药。
      莫折黎黎缓缓走进来,问穆隐:“朝雨他没事吧?”
      穆隐点点头,“夫人不必担心,只是淤肿,抹些消肿祛瘀的药膏,最多三四日便好了。主要还是少公子体内的寒症,需长久调理。”
      莫折黎黎看着这个少年,心中很是赞许,点头道:“穆医师年纪轻轻,医术却如此卓绝,性子也甚是沉稳,真让人佩服。”
      穆隐颔首一礼,“夫人谬赞,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莫折黎黎笑了笑,忽然道:“不如,穆医师干脆搬进弥藏阁来住吧。”
      杭朝雨刚勉为其难的送进嘴里一口药,直接呛吐了出来。
      莫折黎黎瞥了一眼他,接着道:“我看得出来,朝雨很信任你,你搬来此处刚好方便医治,也不必来回周折了。还有,朝雨他不是个懂事的,有你盯着,我也放心些,如何?”
      “这,不合规矩吧。”穆隐缓缓道。
      莫折黎黎却道:“我不讲规矩,只要你应允就行。”
      杭朝雨知道,穆隐肯定不会答应的。
      可没想到穆隐轻轻回道:“也好。”
      惊得杭朝雨又呛了一口……

      卧房边是一间书室,只用了一个时辰,这件书室就变成了一间宽敞明净的卧房。
      莫折黎黎下令,今后杭朝雨的病全权交给穆隐负责,还特地拨了四人过来助他。
      三日之内,杭朝雨屋里藏得那些肉干美酒全被穆隐没收了去,从此开始每顿药都有人盯梢,每顿饭都是药膳,毫无滋味不说,对杭朝雨来说简直难以下咽。他也挣扎过几次,趁穆隐不注意偷偷让阿卯弄来了羊酥盒子,后来都以被多扎十几针为代价,最后也只得作罢了。
      一个月后,杭朝雨终于忍不住了。
      “我要离开这里!这还是我能待的地方么?”
      穆隐依旧在桌边看着药录,夏夏在一旁收拾书架,只有阿卯将刚沏的药茶端过来递给他。
      杭朝雨喝了一口,道:“茶也索然无味,我想喝醉心红,还想吃炙肉火锅……”
      阿卯道:“公子,您还是先忍忍吧。”
      “我忍不住了。”
      穆隐头也不抬,微微笑道:“你一直在喝药,饮食需清淡些,怎么总要吃这些发病之食?”
      “穆隐,你讲讲道理行不行,我一个病重之人,想吃点什么都不行,多惨啊。”
      穆隐问夏夏:“东西做好了吗?”
      夏夏点点头,“做好了,昨日就做好了。”
      穆隐嗯了一声,“那便从今日开始。”
      杭朝雨听的一头雾水,问道:“开始什么?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要来折腾我了?”
      夏夏偷偷笑了笑,穆隐继续坐在几边看那本药录。
      杭朝雨气道:“我说,你们什么时候变成一条心的?夏夏你个小王八蛋,我早晚收拾你。”

      所谓“折腾”的新法子,是穆隐配制的耆果药浴,特制的红瓷缸子是两个月前就烧好的,里面的有几味珍稀药材都是穆隐亲自去山中采来的。
      这药浴的方子穆隐花了半月才配制出来,谨慎琢磨今日才开始用。当四个侍从抬进来那个红瓷缸子时,杭朝雨吃了一小惊。
      杭朝雨虽病弱,却不算矮,可那红瓷缸子比他还高,需要上一个五格木梯才进得去,里面已经摆满了猩红的药汤,看起来十分骇人,闻起来却很好闻。
      穆隐道:“从今日起,每日早晚各一次药浴。”
      杭朝雨呵了一声,“这种东西要早晚泡两次,你要玩死我啊?”
      穆隐使了眼色,夏夏上来帮杭朝雨更衣,刚脱了他外衫被他一把推开,斥道:“你小子真变成他的人了,合起伙来折腾我?”
      夏夏立马道:“哪有,属下都是为了公子的病好。”
      “少来,我才不进这种缸子,你们死了这条心吧,逼急了我把这缸子敲烂了。”
      穆隐不紧不慢道:“杭夫人亲自下令,你的病怎么治,都由我说了算。”说着,对那四名抬缸的侍从招招手。
      四名高大的侍从应了,上来一把将杭朝雨抬着塞进了红瓷缸子里,连他中衣和靴子都没脱。杭朝雨先是一懵,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对他,刚才说要敲缸子也只是说说罢了,不知是药汤热的还是气的,他手扶着缸边,满脸通红,一直瞪着穆隐,道:“穆隐!你……我真生气了啊!”
      穆隐对他微微一笑,“乖乖进去泡着,药汤要没过全身。”
      “你!你走开!”
      穆隐笑着挑了挑眉,真的转身走开了。
      杭朝雨更气了,喝道:“夏夏你给我死过来!”
      夏夏急忙颠过来,小心翼翼道:“公子,属下是不得已,你别生气。穆医师也是为了公子的病,这药汤的方子他来回改过四次,红瓷缸子更是两月前就开始准备了,连红泥都是穆医师亲自下山找地方挖来的呢……”
      杭朝雨听了,立马泄了气,本想狠狠教训夏夏一顿的,现在一点劲都没了,他缓缓自己将整个身体都没入缸中,药汤一直到他脖颈,压得他胸闷的厉害,泡了一阵才稍好一些,真是折磨,半柱香过去他就开始头昏脑涨,如同身处热锅之中。
      半个时辰后,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他甚至怀疑这药浴的目的就是让他不能再闹腾,那四人又来将缸子撤下去,阿卯喂他喝了点水,他便草草躺下了,睡着之前也没见穆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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