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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野心断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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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朝雨转身走了两步,推门出去。
在这一片矮房中穿插错落着几条小巷,杭朝雨思绪缥缈的走在其中,脑中一团混沌。
那女子的惨叫声又响起来,虽然在曲折的小巷中辨听不清,可在杭朝雨听来,却异常刺耳。
这像一个循环的怪圈,自己总是逃不出去。杭朝雨想起在他很小的时候,杭奕清曾找过一个江湖术士给他算命,说杭朝雨这一生多舛,难逃命运之缚,当时被杭奕清乱棍轰下山去了,现在想来,竟还有几分道理。
杭朝雨走了一段,才发现手中还提着来时买的那两坛酒。
这酒是喝不了了,不过,喝不了也不能浪费。杭朝雨呼了口气,转身又走了回去。
刚走到那间矮屋,他一脚踹开了门,将那两坛酒飞了过去。
那女子身上又被划了两道,齐琰还要接着下手,忽然飞来的酒坛刚好挡在了他的刀锋上,两坛竹叶清酒泼洒的他满屋满身都是,趁此间隙,刀下的女子已经被杭朝雨救了过去。
齐琰怒喝:“你非要管这个闲事么?!”
杭朝雨笑笑:“是,非要管。”
齐琰带着面具,看不见他的脸,不过他胸口起伏,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应该已经被气的够呛。
“这么生气?要不,咱们打一架吧。”杭朝雨道。
话音刚落,齐琰的刀就刺了过来,杭朝雨仰身一闪,右手已经拔刀出鞘,再一起身,刀刀相撞,又转刃擦过,左右横劈,几招过去,不相上下。
千回刀法,杭奕清只传了杭朝雨与齐琰两人,以前在千回山时两人会偶尔过招,却因杭朝雨病重不能时常练习,他一直有憾。此时两人都使这套刀法过了数招,杭朝雨觉得十分久违,畅快淋漓。
杭朝雨还不忘对那女子道:“还待着做什么,能走多远走多远去。”
那女子本就躲在一边,听他这么说,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齐琰一看出手要拦,被杭朝雨一个重劈又拦了回来。不管怎样,今日他是不会让齐琰有机会出这个门的。
两人你来我往,皆是用了全力,打了半个多时辰,发尽了怒气,终于都打不动了。齐琰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语,杭朝雨倚在桌边喝茶,还一脚踏在椅子扶手上,预备随时起身再战。
良久,齐琰道了句:“你病倒是真好了,有力气的很。”
杭朝雨道:“再打?”
齐琰虽然皱着眉头,却已经消了怒气,别过头不看他,道:“不打了,以前就打不过你,现在你身法进步了这么多,身体也恢复了,还打什么?”
看他说这话的时候,才终于有了点千回派大师兄的样子,杭朝雨轻笑了一声,“真是难得。”
齐琰道:“难得什么?”
“难得你夸我。”
齐琰没有接话,只是垂眸叹了口气。
杭朝雨缓缓道:“刚才那女子,长的有些像…”
“不像!”齐琰没好气道。
杭朝雨不理他,接着道:“像小师妹,我不知你为何那样对她,但小师妹待你的心,你应该知道。”
齐琰喝道:“我不知道!”
“那她惨死,你应该知道吧?”
齐琰喘了两口气,“……那是她自己找的。”
杭朝雨心中又升起一股怒意,道:“你为何变成现在这样?”
齐琰道:“我变?还不都是他们逼的,她明知我心,却还是要留在杭木汣那个混蛋身边,唆使他将我手脚打断,扔出去喂狗!”
杭朝雨微微摇头道:“不会,小师妹不是这样的。”
“我也以为她不是,可我是亲眼看见的!”
杭朝雨回想了一下,缓缓道:“事情发生后,我又回了千回山,在风林后的湿地看到两人在埋尸体,其中就有小师妹,据我当时所听到的,小师妹是宁死不从才被杭木汣杀了的。”
齐琰猛吸一口气,手握成拳,发出咯咯的骨节响声。
杭朝雨接着道:“虽然你手脚打断被扔出去,却保住了一条命,也许那是她的权宜之策,别人可以不信,你应该相信她。”
齐琰是置身其中之人,所以难免被愤怒和恨意冲昏了头,听杭朝雨这么一说,眼神忽然开始飘忽不定了,好像之前的那些含恨的恶意都变成了故意的诋毁。
良久,齐琰才缓过神来,一字一句道:“罢了,人都死了,我不想再管了,反正只要此次我们成了大事,便可以重头再来。”
杭朝雨道:“你打算一直替驸马府做事?”
“替他做事又如何,只要能帮我得到我想要的,我便可以不惜任何代价。”
看着齐琰眼中又燃起的火焰,杭朝雨问道:“……若是不成呢?”
齐琰猛的抬头,看着杭朝雨道:“一定会成!”
“没有一定的事,成王败寇,你真的想好了么。”
虽然杭朝雨并不反对他们的计划,甚至是赞同的,不过这种事,说白了就是谋反,心中自然要有数。
齐琰眼中的火焰燃烧的更盛了,“一定能成,贤安王已经说动白府大将军,还有蒙摩也投靠了我们,只要除了廉安王与容成府,就没什么能挡的住!”
原来是贤安王,这个在无声阁背后的神秘大人,就是南元的贤安王。只是他算不上贤,也不安分,听起来有些讽刺。
杭朝雨点了点头,“那好,成事之后呢?你也要做朝廷的人来称霸一方?”
齐琰果断道:“是,我就是要称霸一方!”
以前没看出他有这样的野心,杭朝雨一时语塞。
齐琰转眼问他,“你呢?要不要跟我一起?”
一起什么?一起称王么?杭朝雨想想就觉得可笑,“不要。”
齐琰眼光一下黯了下来,回道:“随你吧。”
这一点倒是没变,杭朝雨拿什么话噎过他,他也要拿什么话噎回来。
好在话都说清楚了,至少齐琰应该不会再去找那女子的麻烦了。
六月初六,廉安王世子与容成府嫡女大婚,垠城满街张灯结彩,节日一般,大街小巷挤满了人,孩童们都凑到廉安王府门口去要糖吃,还好有侍卫在前拦守开道。
杭朝雨他们一早得了信,有专人引他们去了条小巷,驸马府的车马礼队正在前行。他们提前穿好了驸马府的黯色行衣,不声不响的换下那些侍从,几人在前抬着礼,他与百里在马车旁护卫。一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另一行人,一路往廉安王府去。
“真不愧是廉安王府啊,娶亲的阵仗不比皇子差多少呢。”一人感叹道。
另一人附和:“是呀,听说云世子立过大功,皇帝本就看重,他大婚,阵仗自然大。”
“是嘛,他立过什么功啊?”
“这你都不知道,听说当时好多人去看过呢,廉安王府剿灭了那个叫什么千回派的,世子隐藏身份,不费一兵一卒就夺了千回派的法宝。”
“那倒是做了件好事,千回派那种邪教,留着祸害人间,灭了才好。”
“谁说不是呢,这不,皇帝亲自赐婚,相国府嫡女,听说生的极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
“这倒是其次,廉安王府地位尊贵,世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只是这相国府背后势力大,廉安王府才与之联姻,怕是有我们都不知道的好处呢。”
杭朝雨他们也站在人群之中,说话的两人离他不远,他一字不差听得清清楚楚。
吉时已到,礼官一声呼喝,不远处便传来了鼓锣之声,人们纷纷喝彩笑闹起来。
没想到这么快,杭朝雨转身一看,一片红色仪仗走来,一担担、一杠杠都朱漆髹金,浩浩荡荡,流光溢彩。
最前面那红棕高马上的人,正是云暮之,他一身金丝圆领吉服,袖口与衣角都精绣着合欢锦纹,每一团锦纹中央还镶绣着宝石,随着移动而熠熠发光,难得见他将一头乌发全部束起,带着长冠,更显英气,比他之前傲然之态多了一丝雍容贵重,虽未带笑意,却还是俊逸的令街边的姑娘们交头接耳,脸红心跳。
杭朝雨抬头望着他,像是离的很近,又似隔得很远。仔细一看,云暮之好像也一直朝他这边看。
直到婚队经过这里,杭朝雨才确定,云暮之确实也一直看着自己。
隔着人潮,杭朝雨对着他冷笑一声。
不知为何,杭朝雨心中忽然蔓延上来些许愤怒,他觉得自己对穆晚应该只有恨,恨他骗自己,恨自己信他,恨自己没有动手杀了他,可现在这种感觉,不光是恨,还夹杂着一丝奇怪的恼怒,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令他更加烦躁不安。
而从始至终,云暮之都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欣喜,没有愤怒,没有夷愉,只是远远地,静静地看着杭朝雨。
……
直到婚队仪仗进了廉安王府,人们才渐渐散开。很好的展现了一场十里红妆的景象,街头巷尾都在讨论它如何盛大壮观,尤其是女子,都艳羡这样的场面。他们不知道,不久之后,这场大婚之礼将变成血流成河的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