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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洛如郎君(一) ...

  •   “茗郎,我们这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女子抱着熟睡的婴孩,对身边的男子道。
      “先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离开这或许还能活着。”
      天太炎热,虽坐在宽敞的马车中,男子额角的汗珠却一直往下淌,那女子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递过去,这帕子布料上乘,柔滑冰凉,男子接过来擦了擦汗,缓声道:“嵋夕,你受苦了。”
      嵋夕笑笑,道:“不苦。”
      两人相视一笑,看了看襁褓中的婴孩,皆是会心一笑。
      可忽然的惊马嘶鸣之声打乱了这幅原本美好静谧的景象,马车急停,车里面的人都被颠的向前一冲,他们现在在一片平原上,不可能会有土坑或大石碍路,这一下颠的如此厉害,婴孩被惊醒,哇哇哭了起来。
      “什么事!”茗郎急道。
      马车外却没有回应。
      加上车夫,一共十一人,不可能一个都不说话,茗郎掀开车帘,什么都没有,车既然无故停下,还是决定下去看看。他让嵋夕待在车里不要出去,独自下了马车。
      刚下去他就呆住了,原本驾车的两个车夫已经躺到车底去了,抬货的,拉车的,护卫的,除了车上他们三人,全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每个人眉心都插着一枚黑色的暗器。
      再一抬头,一男子站在道路前方,手拿四棱镖,与那些尸体上的暗器一致,等了很久的样子,远远望着茗郎。
      “……你,你是谁?!是你杀了他们?”茗郎道。
      这男子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答非所问道:“十一个,还差三个,该你了。”
      果真是祸躲不过,茗郎料想过如此结局,却还是不甘问道:“是容成怀瑾买我一家的命?”
      铁定的规矩,怎可能会告诉他,这男子摇了摇头,手中的四棱镖已经飞了出去。
      茗郎迅速从袖中抽出一把极细的软鞭,顺势抽了过去,挡下这一镖。
      这男子又从手中飞出两只四棱镖,茗郎身法轻快,跃开躲过,一鞭子抽了过去。
      这男子笑道:“鞭子舞得不错嘛,杀了你还怪可惜的。”
      “四棱镖,无声阁的百里单?”
      这男子道:“没想到连我的名字你都知道,看来我真是有点厉害啊。”
      茗郎不与他啰嗦,又是一鞭子抽过去,两人对峙了十几招,若是单凭身法,百里单还真不是茗郎的对手。
      只是四棱镖带有剧毒,刚才一下飞出去十几支,擦过了茗郎的脸颊,现下他半边脸已经黑了,人有些晕晕乎乎的,明显落了下风。
      又支撑着打了几招,茗郎终于体力不支的跪了下来,摇头喝道:“我把命给你便是,别杀我妻儿,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无辜的!”仿若垂死挣扎一般,这句话他又说了一遍。
      百里单不为所动,无奈摇了摇头,一镖飞出插在了茗郎的眉心……
      马车里面婴孩的哭声越来越大,仿若知晓自己的父亲没了,伤心欲绝似的。
      百里单走近马车,掀开车帘,嵋夕眼眶赤红,眼神决绝,用她瘦弱的身体死死护着婴孩。
      没有不忍心,这种事对他来说习以为常了,所以,抬手又是一镖……
      “十三个,还差最后一个。”百里单道。
      那婴孩还在哇哇哭着,许是伤心,许是害怕,半刻不停,四周空气都快要被撕裂的哭声。
      百里手中又拿了一支四棱镖,马上就要结束这恼人的哭声了,只是,这女人用身体完全护住了婴孩,若是不将她移开,竟还伤不到婴孩。
      推了两下,竟推不开她,明明是刚死的尸体,竟如此倔强坚硬。
      百里单叹了口气,用脚踹开她,踹了两下才踹开,想赶快了结了这一桩,抬手一镖飞了过去。
      那婴孩依旧哭的很大声,只有“叮”的一声,是刀刃挡开飞镖的声响。
      百里单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无奈道:“朝雨,你有没有搞错啊,我杀了十三个人你一次都没出手帮我,到了这最后一个,你倒是出手了,却帮倒忙啊。”
      “……别杀了。”
      百里收了白眼,正经道:“为何?”
      杭朝雨又说了一遍:“别杀他。”
      百里单收了镖,叹了口气,道:“你可从未手下留情过,今天是怎么了?”
      杭朝雨俯身将婴孩抱起来,那婴孩许是哭累了,在他怀里竟嘤咛了两声就不哭了。
      “彦姑问起来,我负责。”他道。
      百里单靠在身后的大树上,笑了笑,道:“随你,谁让你厉害呢,不过,走远些,免得秦也来了他死的更惨。”
      这倒是,秦也的手段更毒辣,只会让这婴孩生不如死。杭朝雨抱着婴孩转身离开,走之前交代了一句,让百里先回无声阁,他一月后再归。

      南元是个好地方,地大物博,繁荣富裕。
      因南元地处东南,温暖潮湿,是产植花草的胜地,所以垠城大街小巷都是各种花卉草木,还有一条明净的小河躺在城中,岸上红柏的花叶轻撒在水上,风扶细枝飘来一阵花香,两岸的人烟繁多,却都走的轻慢,整座城都置身于诗情画意之中。
      除了这些,垠城还有一绝,便是闻名四方的浮月楼。一座六层六角楼阁,实木建造,长窗双门,挂竹青纱帘,十分雅致。不仅酒菜精致,观景位置还极佳,因其地处垠城上游,若是坐在酒楼的上层,视角长远,可看到垠城大半的景致。
      尤其是夕阳西下时,靠在长窗前,小酌美酒,望着一江春水,合着城中的花香,算得上人间美事。
      杭朝雨便正是如此,不过他坐的更高,不在屋内,正是浮月楼顶的檐角之上。
      很久没这样惬意了,杭朝雨的胳膊懒懒的搭在膝上,手拿着他的洛如,风吹得他的头发和衣角纷飞,若是旁人看来,只能看到他在夕阳下被镀了一层金的剪影。但在他看来,这垠城的一切景致,好的坏的,尽收眼底。
      一个月的时间,够了。

      杭胥,垠城三大富商之一杭衍风的次子,这富商是怎么来的,杭朝雨已调查的差不多了,瞒着朝廷的眼线,他们将千回山的底都挖出来了,而杭衍风只是个储存过度之处,他背后的主,正是杭奕川父子。
      看来,归顺朝廷,他们也并不安分。
      正好,就从他们开始吧。

      垠城夜晚的风凉而不寒,待更夫打了二更,终于静了下来。
      杭府坐落在垠城以北,入夜后的院落都熄了烛火,只有东院的偏阁还亮着灯。
      杭府的明账和暗账都是分开的,杭衍风正在整理那些暗账,一笔一划皆是他亲自过目。
      “累么?”
      这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杭衍风一跳,他对账本时向来不准任何人打扰,连杭胥都不可随便进来,怎会忽然有人悄无声息的闯进来,气急败坏的抬头一看,霎时吓蒙了……这张熟悉的脸,除了比之前多了几分沉着与阴郁,几乎没怎么变。
      “你,你……你!”
      就只说了这三个“你”字,抬手之间,刃光一闪,杭衍风就再也不动了。
      到了三更,值夜的家仆看东院书阁的灯还未熄,便拿了些茶点过来侍奉,进来看杭衍风靠在椅子上,以为是睡着了,准备唤他,唤了两声却无反应,轻轻一碰,杭衍风脖颈处那道红线细的血痕瞬间迸裂开来,喷出一大瀑鲜血,竟吓得家仆当场晕了过去,杭府这才陷入一片混乱。
      杭胥此人本就不算聪明,出了这样的事,报官无果,自然是忙不迭的去找杭木汣帮忙调查,可连杭木汣自己都觉得极其怪异,如此伤口,如此刀法,确是他从未见过的。
      莫折刀法阴戾狠绝,破脉而不带血是其令人胆寒的缘由,与千回刀法不同,莫折刀法讲究身法与力度的契合,不一味求力,却求极致的快,练此刀术之人身量不能太过,但对杭朝雨来说,这简直是量身定做一般,他本就清瘦,加上之前焱翎丹的调理,身体养的如风一般快,羽一样轻。还有他的习武天赋和千回刀法打底,一年的时间,无声阁中已无人是他的对手,所以百里才会说他厉害。
      无声阁的名声越来越大,尤其是那把雕满洛如花纹的长刀,变成了很多人的噩梦。那个手持长刀的人,依然爱笑,只是那笑容多了一分诡秘和苍凉。

      杭胥这几日连家都不敢回,整日窝在杭木汣这里,他心里发虚,以前仗着有朝廷特使杭奕川这位表叔的强大后盾,他在垠城中为虎作伥,平日里得罪了不少人,现下真不知是谁在背后买凶杀人。
      害怕归害怕,杭胥此人极为好酒,虽不敢出门,却让手下去浮月楼买了几大坛上好的刀酒送到杭木汣这里,整日喝的醉醺醺的,连杭衍风的白事都是杭奕川找人安排的。
      他自己却美言之“借酒浇愁”,在灵堂里抱着酒坛子,喝一口哭一声,杭奕川自是看不上这个表侄,连杭木汣都对他表出不屑之态来。
      不过没让他鬼哭多久,第二日半夜,他们忽然听见杭胥一声惨叫,杭木汣本不想理他,却听阿尘来报,杭胥暴毙了。
      他们进灵堂的时候,看见酒坛子碎了一地,酒洒的到处都是,杭胥就躺在杭衍风棺材边,脖颈处也是一道红线细的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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