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悸》彼岸罂粟.

4、花自飘零水自流（一）

　　邀月宫纱丝蔓绕，帘丝缓缓被拂起，纱丝后，背脊直立，双手摆放，那样温柔而端庄的古典女子，她的美丽自成一体，仪容和秋波里无形中却带了点高贵，带了点矜持，凛然不可侵犯的清华中却带了点宠溺？
　　紫熙对她的第一印象便是完美的古代宫廷女子！完美的如陶瓷娃娃，轻轻一碰就碎了，片刻，她就打消了心理的念头，千万不能小看女人，尤其是在宫廷成长的女人，面上却不露声色的很那名古典女子对峙着，有着一拼的较量，古典女子显然很讶异，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眼里似乎有抹淡淡的受伤！紫熙察觉古典女子的忧伤，略显奇怪，却按捺着不上前．
　　而子辰似乎打算看看子言的能力，如局外人般冷眼，此时的他又是欧阳子辰了，那个冷酷的守业者！
　　古典女子似乎打定了注意，勾了勾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那是独属皇宫的面具：“子辰，你先退下。”等到子辰离去后，古典女子深深呼吸，面向紫熙，打量半晌，突地开口：“啊言，你是在怪我吗，怪我几日没去看你，所以才如此冷淡！”
　　紫熙反应过来后，貌似随意道：“也许吧。”模拟两可的答案。
　　古典女子宠溺一分分地淡化消失，却笑了笑：“啊言什么时候也学会和邀月姐姐打起官腔了。”说到邀月姐姐时口气明显加重，暗示紫熙她还是她的邀月姐姐。
　　邀月姐姐！看来她便是那名满天下的邀月公主，京都三娇之一的牡丹，紫熙走进她身边，牵起她的手，拼命掩饰着凄凉：“邀月公主，啊言已经没必要不存在了。”想了想无限真诚道：“但是无论如何，邀月姐姐，请记住：子言永远不想成为你的对手。”因为邀月你的眼神中有着关怀，有着担忧，那是份属于姐姐对妹妹的关爱，见过形形色色人的紫熙，很肯定的明白她是真心的，紫晨，你可知道，姐姐也想这样注视你。
　　邀月公主细细体会只言片语的意味，琢磨透后叹道：“子言，终究你也变了！”
　　紫熙挂上标准的面目表情：“邀月，皇宫长大的你，难道仍看不透吗。”
　　邀月公主无限感怀的端详紫熙的全身，不放过一丝一毫，那样珍惜，那样哀伤：“子言，我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才七岁，狡黠可爱的你居然在玩蛇，那时我惊吓的喊着，你听到喊声走过来，笑着把蛇扔到我面前，冷酷的走了。”
　　紫熙顿时对啊言的印象改观了，她绝不是个不知事事的小女孩，七岁便可以玩蛇的小孩，绝对绝对——非常可怕！
　　邀月公主依然沉陷在回忆的波澜里：“可是后来你回来了，却并未言语，扔下一把刀，在旁端详着，眼神充满兴味，后来我才知道你便是传说中的小魔女欧阳子言。”
　　紫熙不留痕迹的离开她邀月公主的身边，冷冷道：“邀月公主，辉煌的京都容不下天真，啊言其实早已长大，只是她还不肯面对现实，她的梦想便是潇洒的度过每一天，快乐自由的飞翔，可惜她偏偏遇上了林殇，充满野心的林殇，是缘是劫？”
　　邀月公主面目越来越凄迷：“原来辉煌的京都看得最清的是啊言，竟是啊言。”
　　紫熙淡淡的看着邀月公主：“邀月公主，你错了，啊言看不清也不甘心，结局早已注定，改变也是必然，所以你们没有必要自责。”停留片刻，紫熙感觉邀月公主消化好她的言语才道：”这世上，岂有两全其美的好事，有舍才有得。“舍得？舍得！这世上又有几多人可以禅透。
　　邀月公主始终重复紫熙的话，脸色惨白如纸，隐约之中带了点疯狂：”有舍才有得…有舍才有得……。“
　　紫熙看着邀月公主无奈叹道贪，嗔，痴，恨，又有谁熬得了，冷漠如她，不是一样无可奈何，老天把她送来，究竟是为何，难道仅是凑巧？刚来这世界的她，心里充满了疯狂，想毁了这世界，灭了存在的事物，可是如今，她的心稍稍平静后，却茫然她人生的目标究竟何在？这里没有紫晨，没有事业，她的责任丢了，她的梦想飞了，每次想到紫晨，她的心似乎麻木了，那么脆弱的紫晨，失去她该如何面对，如何度过一日又一日。
　　渐渐…渐渐…阳光的余辉斜斜的展现它独自的风采，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而各有心事的两人却茫然不知，晚霞熏染，耀眼的染成瑰丽的色彩：朱红、橙红、桔黄、淡黄…斜阳共舞，稍纵即逝的风景。
　　宫门外的子辰等得有些不耐，按捺不住心里的坎坷不安，打定主意后，如风般敏捷的向邀月宫迈步，他不知为什么自己的脚步会如此匆忙，即使是啊言，他亦从未如此急促，如此紧迫。此时的他却没注意到他已经把子言和啊言分成两个人来对待，也许是知道，只是不想面对，可是他不想面对的…究竟是啊言的死亡？还是子言的身份？
　　进入邀月宫，子辰看到邀月公主在疯狂的眼神引导下说道：“是我太贪心了…是我太贪心了。”越说越快，越说越急促，最后含糊不清的不知在呢喃什么。
　　而紫熙则静静的看着邀月公主，可子辰却明显感觉到紫熙似乎透过邀月公主在彼岸遨游，独属在她一个人的领地畅翔，仿佛到达他们未曾理解的彼岸处，开花结果，最终陨落，神色忧伤的把一切隔离开外，孤独骄傲的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包括她自己…子辰瞬间也被她的忧伤感染，无限迷茫的叹气，也未发一言一语，三个同样喜欢安静，同样喜欢沉默的人，结合在一起便只能用诡异形容，安静的似乎连空气中微乎其微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当一声温和的子辰传来，猛然间暗潮开始汹涌，三人中最先清醒过来的竟然是邀月公主。
　　紫熙淡淡一笑，似乎刚刚失态的人与她毫不相关，这便是紫熙一贯的作法。脑中却想着邀月公主是如何从疯狂的思绪中苏醒，视线一转，此时她才注意到子辰的出现，突然想到什么，对子辰莫名的笑了笑。
　　子辰被紫熙不怀好意的笑弄的莫名其妙，刚想问问原由，紫熙却握起了邀月公主的手，直直向他走来，只见紫熙突地把邀月公主的手放向子辰手心处，似乎暗示着什么，之后，头也不回的打算走出邀月宫。
　　子辰不好意思的望向邀月公主，恭恭敬敬道：”公主，子言不懂事，冒犯了您还请您不要见怪，是属下教妹无方。”说完，微微躬手，头也不回的走出宫门，朝紫熙走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匆匆几何！
　　紫熙察觉到子辰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扬起一丝促狭：“哥，怎么舍得出来。”
　　子辰被紫熙弄得满脸通红，看不出是害羞还是愤怒，只见他急速的把紫熙的手拿出来，在紫熙还没反应过来时，伸出手，用力拍了下来，此时的力气绝对可以把紫熙粉嫩的手心打的红红的，紫熙不满意的收回了手。
　　子辰口气有点冲：“子言，你还是那么调皮。”
　　紫熙嘴角笑着，有着淡淡的戏谑：“哥，好好努力吧。”
　　子辰脸色黯了一下，不禁道：“子言，我和她是不可能的，你应该明白。”
　　身份！紫熙第一个专出头的想法便是身份，残酷的封建等级，无聊的贵族血缘，惨无人道的社会，想到这些紫熙握住子辰的手道：“快乐是要靠自己寻找的，相信自己，你便是主宰，依赖老天，到头来，终为空。”
　　子辰仔细品位言语间的叛逆不羁，摇了摇头，直直看向紫熙眼底：“那么，子言，你的快乐究竟是什么呢？”
　　紫熙看了子辰摇了摇头，心里叹息封建礼教的坑害人，却不知子辰真正摇头叹息的原因，淡淡而认真道：“我的一生便是快乐。”
　　子辰呆愣愣听着紫熙的回答，迷惑的望向她，不解的神情，如讨糖吃的小孩可爱而天真。
　　紫熙开颜，笑容里带了点真实，仿佛漫山遍野盛开的花儿悄悄来到她身边，蝴蝶不肯离去，蜜蜂亦静静的陪伴，零星的点缀着花儿，那样的璀璨，只听她淡淡道：“人生何其漫长，不快乐度过，难道还自哀自怨。”说完，她自己也愣住了，何其相似的话语，无数遍重复的话语，可是如今的自己，还能淡淡的享受心中所谓快乐的定义吗？
　　子辰听了脑海却仿佛有块石头堵着，喘不过气，紫熙的话让他震撼，同时也让他心疼，因为一个人如若不知真正的快乐，不知真正的追求，平淡度过一生，何其幸，也何其不幸！他不知该如何寻觅快乐，只知从前的他看着啊言明媚的笑颜，爹娘的关心，淡淡的温情，让他很满足，心里乐滋滋的。此时的他只想让子言真心笑笑，他总感觉子言的笑容里有点距离，勾起的唇角带了点凉薄，遥远的仿佛遗世独立。他靠近紫熙，想驱赶孤独的氛围，不禁开口问道：“子言，你寂寞吗？”
　　紫熙惹不住瞧他一眼，她觉得此时的子辰有点罗嗦，却不令人感到厌烦，于是回答道：“寂寞一直都存在，只是被人忽略而已，况且，何为寂寞？何为孤独？我想从未有人能真正诠释过它们。”紫熙想了想，又道：“哥，孤独寂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害怕孤独寂寞，习惯了孤独寂寞，有时也是一种享受，所以不要用任何言语定义万籁的好与坏。”
　　孤独寂寞？开玩笑，她——叶紫熙，从十岁后便喜欢独自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在聆听周围，多了一个人，反而是束缚，多了份不自在，除了紫晨外，她没兴趣管孰事孰非。
　　子辰感觉紫熙的话非常有道理，乱七八糟的许多言语，却都蕴涵很多人生哲理，可是她为何能够仿佛以局外人的身份看待事物发生，冷静的近乎无情，难道银月湖的传说是真的？想到这，子辰望着紫熙，仿佛在估量着什么！
　　紫熙察觉子辰的探究，她明白自己说太多了，可是当她看到邀月公主的疯狂时，她刹那明白邀月公主是自己成为欧阳子言的真实写照，她该如何，如何才能回去？
　　逐不开的幽暗，这夜，子辰和紫熙便住在这座辉煌的监牢中，度过漫长的一夜，不知今夜又有多少人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乍然泛起的波光，月落暗涌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