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6、赏月 ...
-
现任漳州驻军蔡化吉与郡守蒋道业两人本来就身负相互勾结,营私舞弊的案子,是要押回京受审的,但看陛下的态度是想等仗打完了,才会处置蔡化吉。
程长靖思索后道:“嗯,我们回来留在皇城也无事可做,陛下都御驾亲征,在宫里的时候你也听见了,爹在漳州可能是碍着某些人的事了,状子都告到陛下那了。在这之前我想到爹身边好好照看他,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回来的。”
李宗林突然觉得饭菜不香了,他并不是不想让程长靖走,而是自己不能跟着他走,凌再平的三年之期真的非常让他头疼。
凌再平的意思很明显是想用此次战事再多给蔡化吉加上一条妨碍军务的罪名,让他彻底翻不了身。妨碍军务与欺君之罪过之而不及,罪行严重的是要被处死的。而官官相护贪赃枉法,朝中有靠山的通融通融便不至于死罪,就算是流放边关,至少还能捡条命下来。
凌再平扣下蔡化吉的折子不批示,就明里暗里提点过程应州,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做,长靖此时去漳州也好,不但可以帮程应州守着南海,还可以在他身边照看他的身体,虽然有天宇哥在身边,但长靖始终是将军的亲儿子,总不能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时才想起来去侍奉父母,那算什么尽孝?
李宗林没有反对他,长靖可能早就想好要这么做了,只是他们从西域回来一直都在赶路,怕是没机会说出来,现在事情都安定下来了才提出来。
李宗林放下碗筷道:“你都想好了?什么时候决定的?”
程长靖点点头道:“嗯,你还记得我们经过蜀中时发生的事吗?那时我就在想等我们这次回京,我就立马向陛下请旨前往漳州到我爹身边去。”
蜀中的事他们记忆犹新,李宗林叹了口气道:“可惜我这次是没有任何可能跟你一道去了。”
程长靖嗤笑道:“漳州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它可不像皇城一般丰硕,也不像光州安逸,那里的民风尚未教化彻底,很多土地都不曾开拓,不是你这种世家公子待的地方,就别去凑热闹了,好好待在皇城等我们回来就是了。”
李宗林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叫不是他呆的地方?难道他比别人多长条腿不成?陛下都御驾亲征了,他和长靖一样不比谁金贵,长靖能做到的他也能。
李宗林辩解道:“那又怎么样?难道比达玛族还荒凉不成?你都能去我为什么不行?”
他说这些只是为了表明自己很多事情他也可以做到,而长靖总是把他想的跟姑娘似的,总想把他保护起来,其实程长靖的想法又何尝不是他的想法。
程长靖无奈道:“我知道你行,什么都行,但是现在陛下那关你过的去吗?你那时私自离京别说是陛下了,连我都没想到,只跟老师说一声就走了,你可真有胆陛下不罚你才怪,罚你禁足都是轻的。”
“······”
他当时只跟宋辞道个别便走了,李宗林那时私自离京没别的意图,为的便是程长靖,虽然被凌再平知道后禁足皇城,但并不妨碍到什么,现在看来很值得。
本来就是自己考虑不周鲁莽行事,他不怪长靖埋怨他,不过说到老师,李宗林可是很久都没有去国子监读书了,既然不能跟着长靖去漳州那就只好回国子监:“你说的对,以后不会了。明日下了朝我便回国子监读书拜见宋先生,你要去哪就去吧,我在皇城等你。”
“······”
刚才还跟三岁小孩一样,宗林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这态度转的比拉磨盘的驴还快。
四个人吃过饭厨娘收拾碗筷,护院在一旁帮忙,李宗林郁闷的端起一杯茶水起身到外面,厨娘给程长靖使眼色,示意他宗林又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
程长靖抿着嘴摇头,他也不知道,许是刚才他说的那些话有什么不对的,转念又道:“我出去看看。”
“······”
院子里还没来的及种上他们之前商量好的花草,只有青石板铺成的路面,李宗林站在廊檐下微微抬头,天色此时已经暗淡下来,启明星伴着圆月一同挂在天幕,从他这个视角看过去像是要落下来一样。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程长靖突然想到这句诗便跟着他看了一会,宗林的侧脸在夜色微弱的光影里显得落寞又孤寂,程长靖心里无端升起一阵悸动,月白风清,人是佳人,此时的宗林称得上是月下美人。
但是让美人失落就是他的不对了,宗林独自心中苦闷像是被人辜负了,程长靖有种自己是负心汉的幻觉:“月色甚美,不免让人觉得它不真实,很多诗人便对月感伤,作出传颂留世的佳句。但那些都是前人感怀之词,诗人作出来我们读他的诗句,赏他的意境,可别因此当真了扣在自己身上。你还记得我们在伽德寺里我许下的愿望吗,愿宗林长命百岁,此生平安顺逐。那是我这辈子都在向各路神明祈祷的事,所以我才不愿你跟着我。”
李宗林沉默的站在那望着月亮出神,程长靖猜不准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在自我感伤,便抓住李宗林的手臂想摇醒他道:“宗林?”
屋内厨娘夫妻二人收拾好碗筷放入盆中发出瓷器碰撞的清脆声,然后一道出来了,准备送到厨房清洗。
李宗林听见程长靖对他的一番剖白,心中顿时如风吹雾散般明朗,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他,索性不语。此时他抬起攥着茶杯的手将杯子里茶水喝完,另一只胳膊挣脱程长靖的手,程长靖本来就攥的轻,很轻易的被他挣脱,反被李宗林揽过后颈往他面前一带,吻了上去。
程长靖措不及防,没想到宗林会去亲他,睁大眼睛看着李宗林的脸就在离他不过分毫的距离,他闭着眼睛,睫毛几乎能触到程长靖的脸上。
李宗林开始吻的温柔,用舌头在程长靖的唇上舔过几下,察觉到他一时呆住,还没有反应。便顺势挑开他柔软的嘴唇,再撬开皓齿用舌头在他嘴里厮磨舔抵,吻了一小会便勾住程长靖的舌头用力的吸吮。
程长靖愣愣的睁大眼睛看着他闭着眼很投入的亲他,不消半会儿便被他吻的情难自控,身子有些发软,便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迎着李宗林的攻势有点投入其中,他伸手揽住李宗林的腰,扶着他让自己站的稳一些,沉在此刻的偃意里。可又时刻紧张着,怕被人瞧见。
院里护院夫妻二人收拾好碗筷出来了,正巧看见廊檐下他们搂在一起做夫妻二人闺房里才会做的事,一时惊诧的像是见了鬼一样惊悚,叫也不能叫,动也不能动。站也不行,走也不行······总之干啥都不行。
他们刚搬来将军府的时候便觉得两人非常亲密,但是两人也都非常有分寸,打闹也都点道为止,他们以为只是关系好都没往别的地方想。这会他们就恨自己长眼睛干什么?瞎了才好,他们愣愣的立在那一会儿。
李宗林好像并不在意让他们知道些什么,只搂着程长靖不放手,程长靖倒不是怕他们看见了会怎么看待他们,就是觉得和宗林亲吻这件事还是在没人的地方做才更合心意。
二人吻的紧蹙没有要分开的意思,但是此地真不是个放纵的地方,程长靖听见脚步声赶紧睁开眼推了推李宗林,扭过头错开李宗林的唇,两人才算稍微分开一点,李宗林拿着喝完了的空茶杯放到嘴上装模做样的喝茶,程长靖瞬间就觉得耳根发热,不知如何是好,李宗林便伸手悄悄的攥住他的手捏了捏,他这才好过一点。
好在厨娘反应快,见他们两已经分开站好,立马随口道:“二位公子你们没出去啊?不过也好,你们这才刚回来就别往外面跑了,天色还早不出去的话就留在家里,这院子里的月亮一样皎洁动人,等会我收拾好了再给你们烧水泡茶。”
她手里捧着碗碟,说完便用脚踢着护院示意他赶紧走,到厨房洗碗去。
她说完便转身就走,程长靖有些尴尬道:“好······”
这会风月正浓,正是谈情说爱,浓情话别的好时候,经过刚才的动静此时外面他们是待不下去了,程长靖道:“我们进去吧。”
李宗林手里还攥着空茶杯,跟着他进去。两人来到书房程长靖拿出纸笔让李宗林给他研磨,李宗林不解道:“你这是要写信?”
程长靖道:“嗯,我们离家这么久都没有回去,从渝城回来又急着赶路错过了时机,娘她一个人在家难免孤独,胡思乱想。明日我便要向陛下请旨去往漳州,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京,所以写份家书叫她不要担心我们,无事的时候可以去你家与李夫人多走动,也好过她独自一人。”
李宗林一边研磨一边道:“你放心,将军夫人与我娘一向交好,是闺中密友,你们都不在家,我爹娘一定会好好照看她的。说来我跟你一样很久都没有写过家书了,要不我也来写一封信给爹娘。”
半响过去天色已然全部暗了下了,两人的家书已经写好,程长靖将信笺放入信封用火漆封好,做完这些两人叫来护院让他明日一早便将两封信送到驿站。
厨娘烧好了热水,他们还在书房里写家书的时候就提了一壶送了过来,又给他们各自的房里送了一桶,好让他们睡前洗漱用的,两个大小伙平日都是自己动手没什么好伺候的,送完水她便回了自己房中。
程长靖和李宗林写完信都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他们可是睡到吃饭才被厨娘给叫起来的,现在比早晨还精神。于是二人又来到院中廊檐下,不过这里不是刚才吃饭时候的那个院子了,而是在书房外的院子,跟他们的卧房只隔了几间厢房。将军府里本来就没几个人,这会护院夫妻二人回屋休息了,就显得更空寂,除了他们两就只剩一排排房屋。之前程应州还没离京的时候府里很热闹,有董大辉还有程天宇,没事的时候他们都会聚到一起,切磋武艺,比射箭,现在都走了,又到了夜晚睡不着的时候就更佳觉得像是落单的小鸟,都不知道该往哪飞了。
两人虽然都不说话,但似乎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深夜的月更加孤寂清冷,将白天的燥热驱散的一干二净,院落里清净的只剩虫鸣声。
半响过去,虫鸣声渐渐停了下来,两人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他们前往西域时发生的事,程长靖道:“陛下命我们做的事已经完成,明日早朝陛下定会商议出兵的事,这些重要的事都是朝中重臣和陛下来决定的,你说陛下为什么还叫我们上朝听政?伽德部这次出手狠毒,蜀中惨遭其屠城,商队损失惨重,陛下已经表明要亲自出征讨伐,但以朝中大臣的一贯作风会不会有人阻止陛下出兵?就像达玛族之乱那样?”
李宗林听罢嗤笑道:“你怎么那么爱操心,陛下有那么多的文武百官,位高权重的朝臣,他们能站在朝堂中与陛下商榷天下大事,哪一个不是足智多谋,老奸巨猾的?就这些人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制得了伽德部你信不信?此次战事和那次可不一样,达玛族之乱是伽德部他们调拨所致,只是在边境制造战乱,滋扰百姓生活。而这次是伽德部那几个高僧自己主导的战事,锦王的事加上残害大周一城百姓,又劫了朝廷商队以此为挑衅,不说是陛下就是你我二人,你敢说不对他们深恶痛绝。更别说是陛下,作为大周的皇帝,子民遭到他族残杀他能忍得了这口气吗?这个时候谁要是敢开口阻止陛下出兵,那无异于是触动了陛下的逆鳞,冒天下之大不韪,说不定会被冠以勾结外邦,通敌卖国意图谋反的大罪。所以说没人会阻止陛下出兵,顶多是阻止陛下亲征。”
院子里此时非常清凉,李宗林靠着廊柱坐在廊檐下,程长靖背靠着他半躺在他怀里,朝中的大臣还不至于像宗林说的那样吧?
程长靖总觉得他用词不当:“你说的有点道理,对伽德部只有打了他才知道疼。但是朝中大臣都被你冠以老奸巨猾倒不至于吧?还有很多像徐衡,王大人他们都在忠心耿耿的为陛下做事,在民间的风评也还尚佳,怎么会是你说的那样?”
李宗林搂着他下巴刚好抵在他侧脸上,他笑道:“长靖你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知道吗?他们是忠心没错,也会为陛下分忧,你看王大人和之前的礼部尚书,两人一起为官多年,为什么王俭被陛下给办了而王元申没有?还不是因为王元申深知伴君如伴虎,进退有度,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人家心里明明白白的,要不然人家怎么能做到这么个至关重要的位置上去。”
程长靖道:“那说明他懂得明哲保身,深知为官之道,他很会做官。”
李宗林点点头道:“说的没错,世上有很多人并不适合做官,一开始都觉得自己能守的初衷,时间久了奉承的人多了,官场上各种各样的诱惑多了,难免有被攻陷的时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不过他们两还真不一样,这么多年都还抵得住,可能是这两人家世丰厚,没必要为了这点小利自毁仕途。”
程长靖笑道:“人家在竭力的做好官,你看你用的都是什么词来形貌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就是那样的人呢。”
李宗林无所谓道:“反正都差不多,没有点头脑的怎么能在朝堂上站稳当?”
程长靖调侃道:“说的好像你做过官似的,那你以后要是做官会做什么样的官?好官?清官还是奸臣?”
李宗林抬头望月想了想,答非所问道:“有些东西没吃过总见过,不是吗?不过你想让我入朝为官?”
程长靖又开始头疼叹道:“你又来了,不是我想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说你自己的想法。”
李宗林紧紧抓住他的手道:“我要是做奸臣你会怎么样?”
程长靖听他道完反手抓住他的手道:“你要是做了奸臣,我就去做个铲奸除恶的侠士把你抓住关起来,谁都不能见,然后再······”
李宗林突然头皮发麻预感他不会说什么好话:“再什么?”
程长靖咂巴着嘴,坏笑道:“这么好看的美人当然是关起来唯所欲为了,这样你就只是我的人了,只能任由我摆布,就不能在祸害他人了。”
“那你现在就把我关起来,别让我走了,你也不许走行吗?”李宗林说完两人一起嗤笑。
李宗林低头在他发上亲了一下,笑道:“你还不知晓我吗?首先奸臣我做不了,做清官不如做好官,你说是不是?”
“······”
夜已经深了,两人不知道在屋檐下这样坐了多久,竟然就这样抱着睡着了,直到厨娘尊着昨天的嘱咐来喊他们起床,在门外等了半天不见屋里有人回应,进去一看屋里整整齐齐的床上也没人,昨晚的热水已经凉透了,两个人的屋里都找不到人,最后才在院子的廊檐下找到他们。
两人一觉醒来才发现在外面睡了一夜,因为要进宫早朝便迅速回屋就着昨晚的凉水洗漱,瞬间清醒不少,之后便急匆匆的赶到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