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渡》摇珂

9、第 9 章

　　本科毕业之后的暑假很长，比中小学的放假时间要早很多，那段时间里，宋映映就在家教中心带高中生的历史。不过高中生补课的重心是在数理化和英语，她的理科底子教高中有些勉强，家教中心给她排的比较多的是英语课和暑期托管。

　　不去给高鸣鹤上课的两天，她的工作就是在家教中心的教室给学生辅导暑假作业。

　　第二天宋映映刚到机构，办公室里负责对接资源的朱琪端着一杯咖啡朝她招招手，把她拉到一个角落里。

　　“诶，那什么，你在高家的家教还顺利么？”

　　“还可以。”

　　朱琪眉头微皱着，随后神色缓和：“那就好。昨天高家那个家长来电话，吓我一跳，我以为她又要换人。”

　　“换人……她说我什么了吗？”想起那天下午，唐玉丽提出着装要求，宋映映心里不免有些打鼓。

　　“没有，不过她现在让我们给小孩儿安排一个外教辅导英语，那小孩儿的英语水平小刘最清楚了，你也应该知道吧，那水平找外教，两人交流难道要靠比划吗？我跟她建议，让你着重给孩子补习英语，她回绝我了。”小刘也是家教中心的老师，在宋映映之前，他去给高鸣鹤上过半个月的课，听说被高鸣鹤气得够呛，后来勉强熬到一整月之后说什么都不再去了。

　　高家的条件很优越，按照这个水平，一般家长很早就会给小孩请英语老师，像学龄前的早教英语就很热门。但是高鸣鹤好像是小学四五年级才开始学英语ABC，他学的吊儿郎当，老师也不大管他。初中这两年，他更是混日子过活，好好学习在他那里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宋映映笑了笑，高鸣鹤的英语底子的确很差，但总不能由着他一直差下去。他那个妈虽然嘴上说话难听，但是现在愿意给高鸣鹤的学业做投入，对高鸣鹤来说，自然是好事。

　　看起来，唐玉丽或许是有把高鸣鹤送出国的打算，毕竟现在国家的政策如此，考不上高中的就得往职高走。按照高鸣鹤的成绩，就算塞进重点高中，成绩恐怕也很难跟上，如果送出国去，或许以后的路会顺畅一些。

　　“有人选了吗？我们机构没几个外教，现在外国人也精着呢，自己去找家教，要价也高得多。”

　　“没，我再物色一下，要再找不到人，我得去跑跑高校，你也帮我联系联系吧。”

　　“行。”宋映映笑笑，拎着包进了员工室放下包，喝了几口水就准备等学生们来上课。

　　托管班的学生各个年龄段的都有，宋映映负责的是小学班的托管，一个班五十人左右，她和另外一位男老师搭档。

　　男老师叫高希哲，是科大大三的学生，学物理的，趁着暑假来勤工俭学。

　　来托管班的孩子离开的时间有早有晚，到下午六点半，班上还剩下七八个小孩儿，爸妈上班，家里没人，他们就留在这边做作业，而托管老师就得一直陪着。

　　高希哲在讲台前坐着，正备课，宋映映拿出老师安排的书看，小孩儿们有问题就过来问。

　　学生陆陆续续被家长接走，还剩下两个孩子，宋映映干脆坐到两个学生旁边，抬头的间隙，她扫到教室后面有个人影。是一个男生，戴着一顶鸭舌帽。

　　宋映映定睛一看，认出那是谁，朝他瞪了瞪眼睛，露出疑惑的神情。

　　高鸣鹤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宋映映的手机立刻就是一下震动。

　　高鸣鹤：还不下课吗

　　宋映映：要等所有学生都回家我们才能走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发消息过去。

　　宋映映；你培训结束了？来这里干什么？

　　再抬头，高鸣鹤趴在桌上，像是在睡觉，又或者在桌子下面玩手机，但是没回她消息。

　　最后一个学生的家长出现在教室，高希哲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家长让孩子跟两位老师说再见。

　　“老师再见！”小姑娘背着书包，朝高希哲和宋映映鞠了一躬，拉着她妈妈的手往外走。

　　“那儿还有一个孩子，不是我们班的吧？”高希哲看到教室末尾趴在桌上的高鸣鹤，准备上前去，被宋映映拉住。

　　“我家教的学生。”

　　“哦。”高希哲点点头，把桌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往书包里装，顺手从包里掏了一块巧克力出来，“吃块糖垫一下。”

　　今天耽搁的晚，已经七点了。

　　宋映映道了谢，接过巧克力。

　　“下周才能再见到你了，你那个家教还顺利吗？”

　　自从她接了高鸣鹤这份家教，机构里面跟她相熟的见了面就问她类似的话，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问话，笑着点点头。

　　高希哲小声问：“那孩子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叫他来的？”

　　高希哲又朝高鸣鹤扫了一眼，他是男生，对青春期男生的心理还是有所了解的，宋映映才教了他几天，他就直奔这边来了，说起来难免有些微妙的感觉。

　　宋映映摇摇头，随后朝高鸣鹤走过去，直到他跟前，他还趴着。

　　宋映映两根手指轻推了推他的肩膀：“高鸣鹤，我们要下班啦。”

　　高鸣鹤抬头，把反着戴的帽子回正，帽檐压得低低的。

　　宋映映歪着脑袋左右打量他，他脸上有睡觉压出来的痕迹。

　　“出去吧。”

　　高希哲不远不近地站着，审慎地看着高鸣鹤，高鸣鹤双手揉了一把脸，站起身往教室外走。家教中心的教室有专门的管理员来锁，高希哲走在后面，把门虚掩上，宋映映在门口停留了一瞬。高鸣鹤回头，恹恹地看了一眼宋映映身旁的男生，又收回目光，低头看自己的手机。

　　“你现在要跟他走吗？”

　　“我问问他有什么事，大概会吃个饭，你先走吧，不是说晚上还有乐队排练么？”

　　高希哲略迟疑，但看宋映映的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

　　“嗯。”宋映映点点头。

　　到大门口，高希哲骑上自行车先走了，高鸣鹤沉默地站着，夜晚灯光初上，他盯着路边的灯看。看起来，他今天不太高兴。

　　“不是说培训两天么，今天什么时候结束的？”

　　“中午。”

　　宋映映这会儿才发现，他就是随意的T恤和牛仔裤，脚上竟然穿的还是凉拖鞋，这样就出门了，仿佛是学校男生去楼下买烟的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是从那个画家老师那里回来的样子。

　　下了台阶，高鸣鹤的拖鞋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嚓嚓”声。

　　“找我有什么事吗？”

　　高鸣鹤扭头看了她一眼，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宋映映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奇怪，但具体哪儿奇怪又说不上来，或许这个年纪的男生身上就是有那么一股子叛逆的气质，高鸣鹤现在就是这样。

　　“你吃晚饭了没？”

　　“没呢。”学生的家长来的晚，她就一直等着，中间喝了两大杯水，还挺顶饿。

　　“要不吃个饭吧，我请你。”

　　“还是我请你吧，你还是个学生。”她抿唇笑笑，“虽然你的零花钱可能比我的多。”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高鸣鹤看着她笑，也不自知地跟着露出一点笑意。

　　“想吃什么？”

　　“不知道，随便什么都行。”他在外面浪了一下午，又热又困，刚才在教室睡了一会儿，醒来就感觉到饿，但并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

　　“先说好了，我请你吃饭，但是我请的饭不会太贵。”

　　“能吃就行。”

　　“米线吃不吃？”

　　“吃。”

　　宋映映又朝他笑笑，“走这边。”

　　家教中心一般离学校不会很远，学校附近都会有小吃街，宋映映领着高鸣鹤过了一条斑马线，然后七拐八拐的就到了。

　　这个点儿刚过晚饭的用餐高峰，小吃街上不算拥挤，但是用餐高峰之后，地上难免会有很多竹签纸屑之类的垃圾，高鸣鹤恨不得踮着脚走路，露在外面的脚趾也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路过一个摊位，摊前一堆人排队。高鸣鹤伸长脖子往里望了一眼，是章鱼小丸子，看这排队的架势，他啧了一下唇。

　　有这么好吃么？

　　米线店就在章鱼小丸子的旁边，店里有一半的位置空着，老板正拿着抹布打扫桌面，见到宋映映，朝她笑着打招呼。

　　“来啦？今天想吃个什么？”

　　高鸣鹤眼皮扇了一扇，看起来宋映映和这老板已经是熟人了。

　　“鸡杂米线一份。”她手肘推了高鸣鹤一下，“你要什么？”

　　“跟你一样。”

　　宋映映朝老板比了个手势：“老板，两份，我的那份多要香菜。”

　　“我的也多要。”

　　老板笑呵呵地应声：“好，两份鸡杂米线多要香菜，喝的要吗？”

　　“你喝什么？”宋映映问高鸣鹤。

　　他在菜单上搜索了半天，没看到饮料栏在哪儿。

　　“杏皮茶喝不喝？冷藏过的，冰爽解渴。”宋映映看他一脸抓瞎的样子，自动当起了饮料推销员。

　　高鸣鹤点头，宋映映笑着跟老板要了两杯杏皮茶。

　　杏皮茶是超大的一次性塑料密封杯，刚从热浪滚滚的室外进来，又热又渴，一大口杏皮茶咽下去，整个人都凉快多了。

　　高鸣鹤一口气喝了半杯，坐在他对面的宋映映愣了一愣：“要不要再加一杯？”

　　“行。”

　　老板把米线端上来的同时，又给高鸣鹤拿了一杯杏皮茶。

　　鸡杂米线是泡椒味的，米线上浮着一层色泽鲜艳的红辣椒，加上一点酸爽的泡菜和绿油油的香菜，味道香极了。

　　宋映映给他递了双筷子过去，然后开始自顾自吃饭。她午饭吃的太早，晚饭到这个点儿，的确是饿了。

　　对面，高鸣鹤吃了两口，辣味瞬间窜进整个口腔，他赶紧喝了一口饮料缓了缓。宋映映抬眼才发现，他一张脸都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