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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   晚膳用罢,三人略梳洗一番便灭了烛火就寝。任有思辗转反侧,心中隐隐有股不祥的预感,令他焦灼难眠。又躺了一阵,黑暗中任无邪忽出声道:「燃起蜡烛。」
      贺子仪应道:「是。」
      烛火一亮,任无邪已披衣站起,一手按着自己心口,目不转睛地与任有思对视。
      少顷,他开口道:「别担心了。启程吧。」
      双生子心有灵犀,任有思莫名而起的担心他心有所感,故适才静卧,内心始终不安,一时竟无法入睡。
      任有思道:「好。」
      三人无声无息往客栈楼上走,拣一处无人的长廊,跃上栏杆,御剑而升。
      夜空中雨势渐歇,任无邪一面疾飞,一面道:「子仪,对不住!只是现下不去,怕是要糟!」
      「师兄放心,子仪支撑得住!」贺子仪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御剑全力跟随。
      任无邪见他剑身虽稳,速度却渐缓,显然是长时间下来灵力消耗过多,恐他支持不到京城,遂向任有思道:「有思,你去吧!我们随后便到!」

      无须多言,任有思颔首,掐一剑诀催动星移。星移锋芒流转,如星划空,光芒褪后,任有思人影已在遥遥数丈之外。
      强行疾飞约莫一个时辰后,黑夜中依稀可见城墙轮廓,远远隐约听见钟鼓楼打鼓报五更天,任有思压住紊乱的呼吸,用最后一丝力气控制星移落到了城东街道上。

      甫落地,他立即站稳了身子,收剑入鞘。调息一会儿,去了风霜之色,快步往醉仙楼方向走去。
      漆黑天幕下,别处酒肆传来的笑闹声听来如此遥远失真,任有思放慢了脚步,见人们手提晃悠悠的灯笼,围绕着大门紧闭的醉仙楼议论纷纷。
      那不祥的预感竟成真了。
      任有思赶忙向一名汉子打听:「兄台,敢问醉仙楼发生何事?」
      那汉子连连摇头,一脸不信:「我也不知。说闹邪祟,好端端人都去哪了?怪哉!」
      「兄台意思……里头全部的人都失踪了?」
      「胡丈人还在,同他婆娘不知撞克着什么,吓得不轻,先前官府来问话,也问不出个所以……」
      任有思心中不安,匆匆一揖:「原来如此,多谢。」
      他穿过人群,推开醉仙楼虚掩的大门,店内一片漆黑,四顾无人。他拾级而上,见二楼一室亮着烛光,推门入内,果然见到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头平躺床榻,神情恍惚、双眼无神,他便是店主胡丈人。室内另有一名矮小的妇人搓着手来回踱步,她印堂、嘴唇皆泛紫黑,嘴里喃喃不知说些什么,见任有思忽然出现,一声怪叫,缩到了桌案底下。
      任有思自识得这胡丈人,日前他来醉仙楼,便是胡丈人笑着招呼:「郎君人生得俊俏,正合佳人送上一坛露浓笑,搭一曲霓裳羽衣,可不是才子佳人?」
      那时的胡丈人说话灵巧,与今日形容枯槁的模样截然不同。他二人妄言妄见之貌,均为附邪情状,任有思伸手入怀,不动声色扣住一事物,慢慢走到桌案旁。
      他尚未蹲下身,那妇人见他迫近,精神错乱,双手乱舞尖叫不已:「别抓我──别抓──」
      她张嘴尖叫早在任有思意料中,一扬手将一丸黑色丹药送入她口中,旋即掩住她嘴,那妇人竭力挣扎,终究喉头咕噜一声咽下,全身像失了力气般软倒倚在任有思身上,任有思扶着她静待,一盏茶后,妇人涣散的目光逐渐清明起来,任有思松开了手,她哑着声道:「你……你给我吃什么?」竟似恢复神智。
      「大娘子莫怪。我见大娘子神色不定,属冲恶怪疾。故取一丸桃奴丹。」
      「原来如此……多谢少侠……」
      她说罢望见一旁气息奄奄的胡丈人,忽然哭道:「求少侠救救我家郎君!」
      任有思至榻旁翻手搭他脉门,又伸指一探鼻息,道:「胡丈人病症缠骨冲心,举身沉重,乃是附邪引发的心症……」
      任有思边说着取出一丸辟邪丹放入胡丈人口中,将药瓶交予胡大娘子:「瓶中辟邪丹,以绛纱囊盛五、七粒悬于丈人床帐,三日后诸邪远避,神智亦可恢复如初。」
      胡大娘子激动不已,含泪道:「多谢少侠!多谢少侠!」
      「大娘子无须言谢,我来醉仙楼,乃是有一事相询。」
      胡大娘子点头如捣蒜,此刻别说是一事,哪怕有千百件事她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任有思深吸一口气:「三日前傍晚,我在贵店见着一位弹琵琶的娘子,不知她是何姓名?现下人在何处?」
      胡大娘子一愣,没料到他问出来竟是这样一件事,方细细打量任有思,老实回道:「我醉仙楼这大半年都是许娘子、薛娘子弹……至于少侠三日前见的是谁……」
      任有思缓缓自袖中取出画像一展,问道:「大娘子请看,这可是其中一位娘子?」
      胡大娘子只消看一眼便连连点头:「不错!是薛娘子,只是……只是为何将她画成男子装扮?」
      任有思不答,继而问道:「大娘,这薛娘子,闺名可是一个『情』字?」
      见胡大娘子颔首,任有思卷起画像,肯定了乐伎便是师弟,虽不知他为何要佯装成女子来酒肆作乐伎,现下最重要得找到人才是,只恨自己那日来听曲为何不携了他去!
      胡大娘子瞧他深思的模样,心里便有几分认定了任有思与薛娘子有情,才远道而来寻她。又看了胡丈人服下辟邪丹后双目闭上,沉沉安睡,显然丹药生效,心道:「他救我俩性命,我无以回报,只能将薛娘子现况说与他。」
      遂鼓起勇气,开口道:「少侠……你救我夫妻性命,实不相瞒,那薛娘子是雇佣乐伎,她便是……便是琵琶弹得太好了……昨儿才遭了劫!」
      「遭了什么劫,但求大娘子细说。」
      胡大娘子打了个哆嗦,道:「昨儿亥时刚过,店里来了二个汉子喝酒听曲,沈娘子抚琴,许娘子、薛娘子搊弹,凤仙、蕊仙唱曲,又领一班舞姬跳舞……其中一个汉子大声赞好,拿出一管笛和曲,他那笛声一送……当真邪门……我听了便只想道『要送客了……快些送客……』同郎君迷迷糊糊将其它酒客送出店外,忽然里头笛声转为高亢,竟像人的……人的尖叫声,我和郎君冲回店内,那汉子还在吹笛,一道黑风卷来,台上娘们都吓得跑向门口,尚不及跑到我这儿,黑风将她们都尽数卷起,那汉子放下了笛子,她们连连尖叫,我又看见一道黑风扑面来,吓得……吓得跑出门外……之后,便什么事也不知道……再、再也没见那二人……还有其他人……」
      她越说声音越低,害怕任有思怪罪自己对众多娘子见死不救。
      任有思心中一沉,使邪法掳人绝非善类,只不知是妖是魔、是何路数。
      他按捺心情,温言安慰道:「大娘子勿惊,此事非比寻常,须得将她们救了回来才是。你且再想一想,那二名汉子长相有什么特征?」
      胡大娘子见他不责怪,心中愧疚反倒更甚,想了半晌,哭道:「长相我怎样也想不起来!怎么回事!」恼恨得捶胸顿足。
      任有思心道:「想必那二人使了遮蔽面目的术法,使人难以回想。怨不得她。对方擅以笛声诱人、拐人,他带走师弟不知目的为何,若是吃人妖孽,当真凶险!」
      他越想越是惊悸,蓦地听到胡大娘子大叫一声,有人在自己肩上一拍,惊得全身一颤。
      回过头,却见任无邪携贺子仪站在自己身后,问道:「有何进展?」
      胡大娘子指着任无邪的脸孔尖叫:「妖孽!妖孽!少侠当心!他成了你的模样!」
      「大娘子,他乃我孪生弟弟,并非妖孽。」
      胡大娘子心有余悸地抚着心口,好一会儿才羞赧道:「原来是孪生子,少侠勿怪……这样、这样俊的面貌,我只当世上没有第二个。」
      任无邪不以为忤,笑着附和道:「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我哥哥是温润如玉的君子,我嘛,可不就是插科打诨的妖孽吗?」
      他正打趣,瞥见任有思微微摇头,即知事态严重,敛了笑问道:「何事?」
      「大娘子亲眼见二人挟走众多乐伎舞者,却想不起他们面目。」
      任无邪立即了然:「这容易,曾发生这样可怖的事……不会忘记,只是现下想不起来。大娘子,借笔墨一用。」
      得笔墨后,他提笔在自己左手掌心画一道黑色弧线,请胡大娘子正坐,说道:「大娘子,我乃玄乌门仙士,以术法一探你当晚所见之事,于你身心无损,莫怕。」
      胡大娘子颤抖着点了点头,脸色犹十分惊怯,任无邪将左手覆于她头顶,自己闭上双眼。当他阖眼之时,左手掌上的弧线如同有生命般一扭,猛然睁开成一目,目有重瞳,在胡大娘子脑袋上方滴溜溜地转动。
      须臾,任无邪眼皮下的眼珠亦不停转动,蓦地出声,彷佛亲眼所见,飞快说与他二人听:「见着了。那两人一高一矮,皆着黑锦衣。吹笛人……手中横一管白骨笛,面黄目深,神色木然;另一名是个矮子,待得黑风袭人时他已不见踪影,多半那阵黑风即他所化──慢着,我知晓了!」
      任无邪收了手,睁开眼来,目光对上任有思和贺子仪,这是第一次,他在他俩眼中看见了担忧与惊惧。
      擅以音律魅人者众多,本不足为惧。然而手持白骨笛,丝竹乱耳慑人心魂的便只有一人,无人不晓。
      此人本籍籍无名,直到他拜入一魔君麾下,供其驱策。
      三人相望无言的沉默,皆因想起从前听过的轶闻。

      姚星主。
      那位天赋异禀、人品无双,受尽仙门百家追捧推崇的奇才。
      那位一夕堕仙入魔的姚星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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