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关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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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大校内最大的会议厅外人头攒动着。门口宣传的板子都已经被挤得倒在一旁。
今天晚上讲座的主角是毕业于K大、去美国知名大学留学并且获得博士学位，如今已经成为国内知名经济学家的俞铖。来的人大半是商学院的学生，其中尤以女生居多，少数其它系的也是女生多。没办法，异性相吸毕竟还是主流。特别在这位有名的经济学家居然不是个糟老头子反倒是个养眼的男人的情况下，这个定理就显得更猖獗了。
人群推搡着终于都进去了，此时门外已经稍显冷清。
踏着细碎的步子过来的是个细瘦，打扮得很时髦的年轻男子，头发碎碎的翘起在头上，如果上面再染几撮毛，一眼看过去就是个不良少年。男子走到倒下的板子边，嗤笑一声，把板子扶起来。
俞铖倒还是精明得很，不把照片放上来显摆，只是让K大简单做了个文字的宣传。男子沉默地看着，脑袋里已经转过许多念头，最终只是用力地捶了下上面的“俞铖”二字，嘭——宣传板又应声倒地，他踱着步子进了会议厅。
明亮的大厅内，人群兴奋地说着话，即使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在这样的情况下，占了主导的仍然是小女生的花痴八卦情结。
直到着装整齐而有气度的俞铖坐到了前面的椅子上，开始准备讲话，下面的人群才慢慢停止了说话。大概十几秒，整个大厅完全静了下来。
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先在旁边的讲台上做了个简单的介绍要求大家欢迎俞先生，俞铖在那边做了个回应就要开始讲话了，底下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候，前排突然传来非常清脆的声音，众人的眼光被吸引了过去，居然是第一排一个年轻的男子在嗑瓜子。那男子看上去也顶多二十上下，应该也是大学生的年纪，但在座的没有一个人会承认他是K大的学生，K大没有这么没教养的人。
只是……这男子居然还专门带了垃圾袋来嗑瓜子，嗑完的瓜子壳都扔到了垃圾袋里。
众人又是错愕。这个人既没教养，又有教养。
台上的俞铖早就看到这名年轻男子，但他却微微笑着看底下，保持了良好风度——或者就是他太会装了。
但坐在另一边的学校领导早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电话把外面的保安叫进来，直奔着那个男子的放下，两个人一架就把他“请”了出去，那男子的瓜子和垃圾袋都散落在地上，被架着出去还扭过头大叫：“俞铖你这个负心汉，大混蛋！”
底下又是一片哗然，而俞铖居然还没变脸。
学校的某个老师拿着扫帚和簸箕一把就把垃圾袋和瓜子清走了。
到目前为止，这个讲座是一片混乱。
俞铖在上面轻微地咳了一声，下面又静了。
“本来我和那个男孩的姐姐今晚有约会，但是为了给大家一场精彩的讲座，我特意地推掉了这个约会，那孩子喜欢闹，各位学弟学妹们千万不要断章取义，否则我今晚的牺牲可一点都不值得了。”
俞铖的说辞并不足够圆满，但他从容不迫的态度和稍稍带点开玩笑意味的话语还是快速地化解了场内的尴尬（？）气氛。随着演讲内容的深入，大厅的气氛慢慢变和谐（？）了。排除一开始的混乱不说，俞铖的演讲还是既生动内容也丰富的。
2.
那一边已经有好几个老师围着周倚轩进行大批斗，讲了半天，突然有个老师问了一句：“他是我们学校的吗？”众位老师都楞住了，如果这个人不是K大的，就这么直接批斗开来实在不对劲，可如果是别的学校的，也不能就放人了事，肯定还是要告到他学校去的。
看他这身大公鸡样的打扮，还不知道是什么杂牌子大学的呢。某位年纪大的老师已经在心里嘀咕了。
周倚轩这时开始装乖孩子了，边陪笑边悄悄往外围闪躲。直到突破了包围圈，他开始猛后退，大喊一声：“老师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K大的！”然后就往校门外冲走了。
年纪轻的老师还想追过去，那细瘦的身影已经闪得不见踪影了。
“小铖啊，真是不好意思了，今天那个孩子，回去肯定要给他记大过的！”K大的校长，同时也是当年俞铖教授，和俞铖关系很好的李校长，一边和俞铖走着一边聊着天，首先提到的就是这件事。
俞铖摆了摆手，说：“不用不用了，我认识他，我们之间是有点误会，我会找他解释的。”
李校长的脸色有点变了，问道：“他刚才说的……那不会是真的吧？”
俞铖立刻说：“那真的是个误会。”无论是“负心汉”还是“大混蛋”都绝对是误会，所以他不算说谎。
李校长又立刻放心地点点头，他知道俞铖一向是个有分寸的人。
两个人又并排走了一段时间，到了俞铖停车的地方，俞铖已经坐进车里，准备开车回家了。
李校长说：“小铖，改天我去你新家看看你，这次在这里准备住多久？”
俞铖沉吟了会儿：“可能会一直住下去吧，不想再去国外了。”
“那好，”李校长宽厚的脸笑开了，“你也到年纪了。”
俞铖没有说什么，再次道了别，就开车出了学校。
3.
俞铖出了校门，开得很缓慢，似乎在寻找什么。半会儿功夫就发现了目标，停在了暗处。
周倚轩果然模样拽拽地站在那儿，等的就是俞铖。看到他的车子停下来，像个小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俞铖身体靠过去把车门打开，周倚轩大喇喇地坐了进来。
车子缓缓地开动了。
俞铖先开的口：“几年不见，小轩你可真是长大了。”
“不敢当不敢当，”周倚轩斜着头看他，“你才是越长越成熟——也越来越老了。”
俞铖不知道从哪儿搜出来一个镜子，打开来照了照，然后不慌不忙地说：“皮肤还是很紧致，而且没有鱼尾纹，哪里老了？”
周倚轩刚想骂他变态，就惊讶地发现那是他自己揣在衣服口袋里的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俞铖拿了过去。“你这个臭小偷！”伸手抢了过来又塞进裤子口袋里。
“我还没有穷到偷这种地摊镜子的程度。”
周倚轩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半天又憋出了一句：“你个臭负心汉。”
俞铖像是听腻了地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跟你哥哥周馨当年是好聚好散，他都没有跟我说什么，你在乱打抱不平什么？”
“那是哥哥斗不过你这个臭负心汉，他本来就是那样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俞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那个时候周倚轩不过13岁，根本还是个小屁孩，而他和周馨二十三岁，是能够为自己行为负责的成年人。但即使是那时的他们都无法弄明白的虚无的爱情，要怎么跟一个13的孩子说明呢。现在这个13岁的孩子都快要长到他们那时的年纪，却来讨过去的债了。
“我家到了，你下去吧。”俞铖已经不耐烦地打开周倚轩那边的门，赶他下去。
周倚轩被迫下了车才反应过来，对着向前开的车子大喊：“你个死同性恋，你会有报应的！”
低着头懊恼地跺了下脚，却被突然倒回来的车子吓了一条，俞铖从车窗内伸出半个头，眼神居然已经有些阴鸷了，这次他再没留情面，只是硬声说：“我以为这个社会对同性恋已经足够宽容，但我也明白在现实生活中还是会受到排斥和冷遇，不过你不觉得你这么说，也侮辱了你哥哥吗？”
周倚轩呆住了。俞铖不客气地又开走车子。
半晌之后周倚轩才稍微放松下全身紧张起来的状态，大吼一声：“俞铖你个大混蛋！这是哪里啊？！！”
4.
结果最后11点才到家里，开门的是周馨，他看到周倚轩就立刻拉他进门，训了一句：“你到哪玩去了这么迟才回来，也不怕我和阿然担心！”说完居然又忍不住笑起来，把周倚轩看得一楞一楞的。
周馨也自觉失态，退到旁边去，说了句：“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去上课吧。”然后就乐呵呵步伐轻盈地回房间去了。周馨比周倚轩和周然大10岁，但心性乐观开朗，所以和另外这两个弟弟并没有多少代沟，不过为了那个时不时跑到家里来的周馨现任男朋友，周馨一个人睡一间房间，周然和周倚轩两个双胞胎睡一间大一些的。
周倚轩盯着周馨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突然感到一阵心虚，冲进了他和周然的房间里。
周然那个混小子戴着副夸张的黑框眼镜趴在电脑面前奋力厮杀着，听到周倚轩开门进来了，头都没抬，话都不说，挥了挥手就算打招呼了。周倚轩气得敲了他头一下。看看周然那个鸡窝一样的头发和重重的黑眼圈，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和周然两个人脸长得并不像普通双胞胎那么一模一样。
“阿馨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啊？”周倚轩躺在他自己的床上，随意地问了句。
没想到周然听到了还回了一句：“阿馨今天跟灏予哥玩了一整天才刚刚回来呢。”
周倚轩顿时觉得被耍了。
“他现在这么幸福……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哭啊。唉。”深深叹了口气，周倚轩用枕头压住自己整个头，直会周公去了。
第二天周倚轩特地换了个服帖的发型才去K大上学。没错，虽然很不像，但他的确是K大数学系的学生。小学时候他的学习一般，初一初二也是中下游徘徊，直到初三才突然冒出了头，之后三四年就以势如破竹的姿态考进了K大，因为俞铖走的时候周倚轩才13岁，所以估计昨天见面的时候他也以为周倚轩是别的三流大学跑来的。
周倚轩没打算就这么放了俞铖，虽然他也搞不清楚他要做什么，其实他本人根本就还没意识到这点，只是本能地找俞铖，然后找他麻烦。昨天他在摸回家之前先仔细记住了俞铖新家的地址，反正他现在大学时间多，专门去堵他的话肯定能堵得到。
不过现在的要务是上课，早上起得本来就迟了，好不容易赶到校门口，周倚轩跑着步冲进去。
结果差点跟一辆车撞上，周倚轩头一偏就看到了俞铖，他果然也一脸惊讶地望着周倚轩。
“你来这干什么？”
“你来这做什么？”
两个人同时问出，又是一楞。
俞铖先开口：“你来这里上什么课？”
周倚轩又是一副不良少年的姿态，但因为发型的缘故看起来不如昨天嚣张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就是K大的学生，当然要在这里上课。”
俞铖先是一怔，突然又笑起来：“昨天李校长跟我说要给你记个大过呢。”
周倚轩顿时没了气势，昨天幸好没配上熟识的老师，好不容易逃掉了，心想过个几天就没人再记得那天的事也不会有人认出他了，但没想到的是俞铖居然又跑到学校来。
“你又是来干什么的？”
“商学院这学期的客座教授，不违法吧？”俞铖回答了一句，又径自开着车走了。
周倚轩气到吐血，后面却突然传来喊他名字的声音，一个身影就跑了过来。那是他大学里的好朋友，是学校篮球队的队员，个子很高，力气也大，周倚轩被他一扑差点栽到地上去。
“倚轩，昨天晚上大闹演讲的不会就是你吧？”
作为周倚轩最好的朋友之一，他早就听说了俞铖跟他们家的“恩怨”，周倚轩本人也不觉得这是什么秘密，反而经常抱怨给朋友听。虽然他的朋友们都觉得没什么，不过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其中冷暖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但“有个男生公然在俞铖演讲上嗑瓜子，还大喊俞铖是负心汉”这样的劲爆消息却是校内八卦人士们传开了的，仅仅这一个早上就成了最热门的话题，校内BBS上从昨晚都热炒到现在了。幸亏周倚轩平时做人并不张扬，到现在才没有被人认出来。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周倚轩苦恼地抱怨。这几天他都要小心行事了，他倒不是怕那些八卦人士，只是怕学校真的给他记个大过，那就真是惨了。
“知道厉害你还敢去闹事。”朋友倒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还在取笑着他。
周倚轩瞥了他一眼：“我们家跟他不共戴天，我跟他生来八字不合。就算被记过我也不会后悔的。”其实昨天晚上他逃出去之后就后怕了，但这种话打死他也说不出口。
朋友偷偷在他背后笑了一下，拽着他一起去上课。
下了课没想到周馨和许灏予还有周然一起来接他，朋友看这情况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周倚轩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他们面前。“我都这么大了还来接我啊。”
周馨说：“你长到多大在我看来还是个小孩子。”
周然在旁边偷偷笑，还顶着鸡窝头一脸傻样，周倚轩就把气都撒到双胞胎弟弟身上，“走啦，臭小子。”
“周馨！”
周倚轩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爆捶俞铖一顿，忘了之前都是他缠到俞铖那儿去，现在他只觉得俞铖根本是阴魂不散。
周馨已经听到声音，也认出俞铖来了，看着俞铖他像看到老朋友一样露出笑容。
俞铖也一脸怀念表情的走过来。周倚轩生气地发现他看都没看自己一眼。装模作样的男人，他在心里小声唾弃着。
周馨和俞铖两个人已经打上了招呼，周馨正在向他介绍许灏予：“这是我现在的男朋友许灏予，交往5年了哦。”有点炫耀的语气，但并没有火药味。
俞铖伸手跟许灏予握手：“你好，我是周馨的大学时的好朋友。”
许灏予不疑有他地握手致意。
装模作样的男人，周倚轩又一次唾弃俞铖。心里隐约有点快意。
周馨却突然拉住许灏予的手，说：“俞铖还是我旧情人呢。”
许灏予一楞，然后宠溺地笑了笑：“你就是想让我吃干醋。”
俞铖也跟着笑了。立时就能看出来现在谁和谁才是真正的一对。
“我跟周馨当年就是和平分手，现在是纯粹的好朋友，许先生千万别误会了。”
“叫我许灏予就可以了，我跟阿馨现在关系好着呢，就是你有心他也无意了哦。”
周倚轩越看越急，这两个人男人居然都高兴地攀谈起来了，搞什么鬼，特别是又听到俞铖说什么“和平分手”，火气一下上来，也顾不到这么说会伤害周馨和许灏予的感情，立刻就冷言道：“什么和平分手，你出国那天晚上阿馨在家里偷偷哭我都看见了，明明就是你为了出国而抛弃阿馨的吧？！”
场面一下子就被他弄得冷掉了。周馨一脸诧异地望着周倚轩，俞铖也很惊讶，许灏予的脸色变得不太好。只有周然还在旁边不知所谓地发短信。
“怎么回事？”俞铖转过头去问周馨，当年他确实是觉得彼此没有感觉了才会分掉的啊。只是出国留学正巧就在那之后。
周馨这才反应过来，无奈地说：“我都不记得我那时候有哭过了诶……不过阿轩你肯定是误会了吧。那时候的确因为分手有那么一点点失落，但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毕业找工作到处碰壁，另外就是，爸妈其实就是那时候在国外闹离婚的啦，我又不敢告诉你们，一个人心里当然会承受不了啦，真是丢人，我都三十了，还被你这个二十的小鬼把N年前哭鼻子的事给揭发出来。”
许灏予默默地抓紧了周馨的手，俞铖的面色才稍微放松了一些，随即又带上了歉疚的表情。
周然这时走了过来，扬了扬拿手机的那只手，说：“我们也该走了吧。”
“对！阿轩，我们等会儿一起去味美轩吃饭，走吧。俞铖再见，下次再聊吧。”
俞铖挥了挥手，拉住了周倚轩，说：“先把小轩借我下，我有话要跟他讲。”
“那你快点，我们还要帮阿轩庆祝生日呢。”
周倚轩这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生日。想要挣脱俞铖，却挣不开，周馨他们已经走远了。
“干什么啊？找我什么事？”周倚轩凶凶地吼，都不敢看俞铖的脸。
“去我车子上谈。”不容拒绝地拉着他走了。
车子内，周倚轩依然尴尬地一言不发。纠结了七八年的事居然是个误会，现在一切无理取闹的理由都不攻自破了，周倚轩心里一片混乱，往日不敢思考的想法都冒了出来。
“昨天你那么一喊，把我害得够惨的，今天下了课，女生一起跑过来问我是怎么回事。”
一上来说了这件事，周倚轩想好的台词都没有用武之地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又不知道啦，谁让你和阿馨都说不清楚。”
俞铖听着他无理取闹。“你一个13岁的小鬼，怎么跟你说清楚？”
“反正我就是个小鬼……”他还没嫌弃他是个30岁的老头子呢，自己青春的资本在他面前都变成什么了啊。
“其实，你哥哥这么几年来过得都很幸福啊，为什么还要抓住我不放，小讨债鬼？”
周倚轩被他一句话憋到脸红，半天才憋出来：“我跟你天生八字不合，我第一眼看到你就不爽了啊！”
俞铖看了他一会儿，头转回去笑了。“果然还是个小鬼头。”
周倚轩打开车门想逃，俞铖抓住了他，递了一个东西到他手上。“生日礼物。”
“你、你怎么记得？”
“以前跟你哥哥在一起的时候还和你们家三兄弟一起给你过生日呢，每次都是味美轩。”
周倚轩突然恢复了拽拽的模样，举了举手上那礼物，说：“那我就收下了啊！”
然后跑开了。俞铖的脸上闪过一些落寞的神色，转瞬又释然了。反正还是个小鬼啊。
第一眼看到你就不爽。
绝对绝对是谎话。
第一眼看到你就转不开眼睛，呃，也没这么夸张。
第一眼看到你就爱……屁，怎么可能。
第一眼看到你就……开始关注你了。这么说比较恰当。
关注着他和哥哥的恋爱，关注着他的生活，关注着他直到他和哥哥分手。在没有人送他的机场里偷偷关注他，原来一直以来稳重又坚强的他也挺孤单的。
再一次见到的时候关注已经不能够满足，想了法的找理由堵他。今天这个理由却破灭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已经记下了他新家的地址，找个时间去找他，总能找得到的。
周倚轩握紧手上的礼物，心情非常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关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