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舟》戚雨凉

14、看见与看不见

　　经过一小时的赶工，总算在午饭前批改完三分之一的试卷。

　　萧帆朝后一靠，伸了个懒腰。同事们陆续起身下楼，章芸茵习惯性地走到她桌边催吃饭。

　　一见着她，萧帆不由得想起她上午说过的话。

　　自己猜到简航会是个香饽饽，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盯上。

　　“帆帆，你在想什么？眼神真可怕。”

　　萧帆回神，见章芸茵正冲着自己眼前挥手，忙笑道：“没，我就是在想，到底是谁想的题目？真是难倒我了。”

　　“难吗？经理还嫌弃我放水了，”她拽着萧帆起身，“不管它，先去吃饭，我都要饿昏了。至于剩下的事，下午再说。”

　　“稍等，我关个聊天窗口。”

　　虽说公司在无人的时候会启用门禁系统，但不见得能防住家贼。所以在之前的资料泄露事件后，大家都养成了清理任务栏的习惯，以防不留神成为那个‘叛徒’。

　　在等电梯的空档，章芸茵说起自己最近在追的剧，不住感叹男主的帅气和男女主之间甜度极高的互动。

　　“我跟你说，要是我也能找到这么一个长得帅又有钱，还会疼人的男朋友，我绝对第一时间抓他去领证。打死都不把他让给其他人。”

　　萧帆笑问：“又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别提他，整个一傻子。”章芸茵提到这茬就生气，气呼呼地跨进电梯，“帆帆，你是不知道他有多蠢。前几天我不是生病了吗？发信息希望让他关心我一下，你知道他回了什么吗？”

　　“多喝热水？”

　　“这倒没有。不过也很气人，我告诉他我感冒发高烧还流鼻涕，用了一大包纸巾，结果他回了我一句，哇，这么厉害。”

　　萧帆忍俊不禁，回道：“他比较厉害。”

　　“还有，我问他，如果他在打排位赛的时候正好遇上我生病，他会怎么办。他说，他打中路很棒。”

　　“……”

　　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答案？萧帆腹诽。

　　前往餐厅的这一路，章芸茵的嘴就没有合上的时候。可萧帆听得出来，即便再嫌弃，她也依旧喜欢那个男孩。

　　说不羡慕，那真是在骗人骗己。可也不能因为羡慕，就随便找个人谈恋爱，到时羡慕变为懊悔，那就真是得不偿失。

　　萧帆支着脸，往嘴里送进一口饭，继续听章芸茵介绍自己和男朋友之间的趣事。然而听着听着，她的心思缓缓飘出，开始回忆起先前。

　　等她回过神，自己已经在心里把简航和章芸茵男朋友做了个前前后后的对比，各项指数都是简航领先，且还不是一星半点。

　　但是，简航又不是她的男朋友，这样的攀比没有任何意义。

　　想到这里，萧帆轻拍自己不知何时开始发烫的脸颊，对面声响忽然止住，转用关切的语气问：“帆帆，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是不是着凉了？”

　　“没，可能是今天穿得有点多。”

　　章芸茵将信将疑地打量她的打扮，很快笑意重返脸上，“现在勉强只能算深秋，可你也犯不着穿这么多吧？这分量，感觉都能媲美一件羽绒服了。”

　　“没办法，体虚。”

　　老人家常说春捂秋冻，可萧帆这人捂得捂到夏天，初秋的时候就冻不了，一旦保暖工作没做好，没两天就要感冒。患上感冒后起码得十天半个月才能痊愈，虽说感冒是个小病，但生病期间她整个人的精神会比以往差许多，而且还会发奇怪的梦魇。

　　先前被梦里追赶的怪兽吓得几天没睡好觉，连着被扣了三四天工资，是怎么想怎么心疼。于是，哪怕是会引来异样的目光，她也要保证自己不会受凉生病。

　　“对了，我听市场部的人说，宣传照已经确定下来。月底差不多就能去推广，到时候我们的专柜上都会挂着任琪那张美丽的脸。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能长得像她这么好看呢？”章芸茵双手托腮，无比憧憬。

　　“少吃点，多运动。”萧帆顺势夹走她菜盘里的鸡腿，“这个我先帮你代劳。周末的时候跟我出去锻炼，坚持健康的生活，别说任琪，凌棠都不在话下。”

　　凌棠同样是知名女演员，年年都是人气美女排行榜榜首，带货能力强不说，自律能力也总是被大众津津乐道。公司大半女同事都以她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包括萧帆。

　　“好吧，但是我想吃完了再减。不吃饱，哪里有力气运动。”章芸茵看上去有点郁闷，“这两个鸡腿我还是从他们手里抢来的，可珍贵了。”

　　“等你完成减重目标，我给你做比这更好吃的，如何？”

　　“好！”

　　午休结束老长时间，这总裁办公室的门却还是保持敞开状态。萧帆有些好奇地探头张望，里头只有何筠燕一个人。

　　难道又去开会了？可她怎么不知道？

　　“要是真在意，可以进去问问。”群一说。

　　萧帆连忙道歉，群一道：“打扰倒是没有，就是觉着你快要成望夫石了。”

　　“谁望夫了？他才不是我的夫。”

　　群一猛然咳嗽一声，用笔帽指指前方。萧帆仰头，只见方鑫昱倚在办公室门边吃吃地笑，注意到她的视线，反而笑得更欢。

　　萧帆顿时又羞又气，压低声音对群一说：“你怎么不提醒我？”

　　“他们来得突然，我来不及通知。”群一也有点委屈，“不过看样子，简总似乎没有听到。他走路和工作时，耳朵似乎会自动进入休眠。上回行政部的人走到边上和他打招呼，他都半点反应。”

　　“好像是有这回事。”

　　萧帆抚着胸口，松出口气，幸好没听到，不然真是说不清。

　　“鑫昱，进来。”

　　方鑫昱收住笑声，乖乖进去，临了还往萧帆这儿看了一眼。

　　简航正在签文件，同时向何筠燕交代工作，见人进来，说道：“如果文件没问题，我们就出发。”

　　方鑫昱连连点头，坐在会客沙发上检查重新修改过的文件，一连检查三四遍后，向简航比了个OK的手势。

　　“筠燕姐，接下来几天辛苦你了。鑫昱，别冲外头傻乐，走了。”

　　方鑫昱急忙答应两声，把文件塞进手提包里，快步跟上简航，留何筠燕在身后轻轻摇头。

　　走到地下停车场时，方鑫昱说：“学长，我发现财务部有个女孩今天烫了个大波浪，乍一看有点像狮子王。”

　　“别对他人外貌评头论足。”简航撂下这话，前去开车。

　　方鑫昱继续道：“但是真的很显眼，我一进来就看到了。”

　　“没注意。”

　　简航发动车子，着边上的人系好安全带。

　　那个女孩烫大波浪也好，染发也罢，都是她的个人自由。只是，简航更加好奇，萧帆右手腕上的水晶手链是不是少了一条？

　　萧帆搅拌着杯里的奶茶粉，叹了口气。

　　“怎么了这是？谁惹我们小太阳生气了？”高菲菲用新做好美甲的手摸着萧帆的脸，“来，跟姐姐说。姐姐帮你解决。”

　　“不是什么大事。”萧帆帮她放入几片干柠檬片，“就是有点烦躁。”

　　“亲戚来了？”

　　萧帆摇头，举起自己的手，“你看，有发现什么变化吗？”

　　“嗯？你又白了？用的什么产品？给我推个链接。”

　　“不是这个。”萧帆无奈，“你再仔细看看。”

　　高菲菲把她的手从里到外检查一遍，不解道：“手指都在，骨头也没错位，又白又嫩。哎呀，你别跟我打哑谜，有话直接说嘛。”

　　“我的手链断了。”萧帆仰天长叹，“就是我闺蜜花了两三百买来给我开运的那条。”

　　“哦？原来是那个。”高菲菲吸吸鼻子，抬手抹不存在的眼泪，“那可真是件不幸的事。不难过，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到时候我再陪你去商场里买一条更好的。”

　　“那是开过光的。算了，就当是替我挡煞。”萧帆垂头丧气地出去，想到什么，转头道：“本月的实习生记录就差你们部门和技术部了，抓紧时间。”

　　高菲菲摆手，“安啦，这两天给你。”

　　萧帆端着杯子出去，坐下后无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胳膊，指尖触及之处只有皮、骨与肉。

　　看来，只能再去麻烦真真了。

　　手链是考完试后，下去收试卷时被考生的书包挂件勾断的。当时珠子掉了一地，险些把着急出门上厕所的人滑倒。事后，章芸茵陪着萧帆蹲在地上捡了很久，但还是丢失了几颗。

　　这是我们友情的见证，一人一条，一定要好好保护。

　　萧帆耳边回响起赵真真交付手链时的话语，眼前还浮现出她灿烂的笑脸，那是她在自己发生意外后特意去求来的，说是能驱邪保平安。

　　保不保平安，能不能驱邪，萧帆不知道，但她知道，这是赵真真的一番心意。

　　可如今……

　　她单手捂眼，心情复杂。

　　方鑫昱取了登机牌，办好行李托运，屁颠颠跟在简航身后去安检。

　　“学长，我听说其他家跟我们出了差不多的价格，还有更低的。我们真的能拿下这个单子吗？”

　　简航从盒子里拿回自己的东西，径直走向休息区，望着外头升空的飞机，“那又如何？”

　　“不是我对我们公司没信心。只是……”方鑫昱放低音量，“我听说，之前有人放了公司不少黑料，当然，基本上都是假的。可是，不少合作公司都因此对我们有点意见，我担心这次会出问题。”

　　“有黑料，那就澄清。商人重利，只要能让他们赚到更多的钱，所谓的黑料不过只是跳梁小丑。”

　　方鑫昱不住点头，目光不小心瞥到简航的手机界面，“伯母的生日要到了吗？”

　　“伯母？”

　　“不然是萧帆学姐？我记着她的生日早就过了。”方鑫昱回忆，“而且，这种镇宅转运的东西，不都是父母辈才需要么？”

　　简航一时语塞，按灭手机，十指紧扣搭在腹前，“既然有空，不妨聊聊你对这场生意的其他看法？”

　　意料之中，方鑫昱噎住了。

　　沉寂一会儿，简航倏然要求道：“把你带来的产品目录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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