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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三卷(47) 阖宫各负千秋锁 ...

  •   德彰宫内,宴席散去,只余夙帝同太后相坐。

      太后拧眉,保养得宜的面容带着不赞成:

      “承夙,你近来一直如此面色郁郁,究竟所为何事?可是有何忧心之处?”

      夙帝眉目阴沉,面无表情:

      “母后,朝内安宁,儿臣哪里需要忧心。”

      太后叹气,低低道:

      “你无需瞒我。自上回杖毙何宝林后,你便一直如此。如今那胆大包天之人已然除去,你便是仍心有怒气,只会伤自己的身子。”

      夙帝垂下深邃的眼眸,声音无波无澜:

      “儿臣知晓。”

      太后见他似乎听进去的样子,心里仍不曾松懈,想起什么,不由皱眉:

      “对了,承夙,母后不知,你当日欲要连同杖毙御前伺候的那个小元子,却是何故?”

      夙帝一听那三个字,锐眸紧敛,利光乍现,阴沉的面容愈发笼罩云雨,令人望而生畏。

      这些时日,他绝不去思想任何有关小元子的事情。

      连这个名字,都仿佛消失得干干净净。

      然而,他知晓自己心中的怒火犹存。

      身为堂堂天子,在一夕之间,他竟以身背负由先皇推行了几十年的禁令,对一个卑下的太监产生了莫名的情意,实在荒谬可笑,令他心生愤怒。

      此刻,那冷然的眉眼愈发郁郁,目光好似剑锋般凌厉。

      太后察觉不对,疑然问:

      “怎么?”

      夙帝声音低沉,含着莫测之意:

      “母后,小元子……同何宝林,皆有过错,儿臣自有论断。母后若真想知晓儿臣因何如此,不妨展望边疆。”

      太后眉头紧拧:

      “边疆如何了?”

      夙帝竭力教自己的心沉于国事之中:

      “边疆情报,羌氏已选了新王,儿臣只是想到,来日边疆少不得又有波折。”

      太后凝神,未几,轻声道:

      “哀家闻太仆寺良马已然送至边疆,付于闻人老将军一行配置,想来我军作战之力只会愈显,你又何必忧虑。在者,还有闻人烈。”

      夙帝浓眉微平,低低道:

      “儿臣知晓了。闻人烈骁勇善战,胆气超群,不负大将军一职。有他在,儿臣的确无须担心。”

      此刻,瞧见夙帝终于松懈了眉头,太后心中微松,那张端威沉静的面上露出了思虑之色:

      “闻人烈,确实担得起大将军之位。”

      提及他,太后眼中满是追忆:

      “当年,他尚及舞象之年,竟能领奇军突围,出其不意,纵烧羌氏粮草。又出入敌阵,不畏生死,斩下羌氏王头颅。”

      说着说着,太后不由低叹:

      “若非他……这金午子民,只怕会为羌氏奴隶,饱受磨虐。而金午这承继百年之国,必将风雨飘摇,遭受灭国之厄啊。”

      夙帝听闻,面色沉凝冷然。

      听闻母后之言,他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日那种兵临城下,满目皆红,浮尸万里的惨状。

      在从前无数个夜晚,一遍遍回现。

      因此,龙阳之癖,更加该除。

      而他自己亲临当日之惨状,今朝为君,竟然亦背负此罪,背负这一度令金午山河破碎的禁令。

      为决策者,他绝不能重蹈覆辙。任何扰乱君心者,皆该除去。

      思索着这些,他面上又露出了浓重的杀意。

      落下恻隐之心,已然不妥。

      在杀心复又涌动之时,眼前恍惚间,竟莫名闪现了那张稚嫩单纯的面容。

      那双清澈见底、不含杂质的眼眸。

      夙帝浓眉紧拧,呼吸沉重,杀意却蓦地凝结在瞳孔之中。

      ……

      三月时日过得不快不慢。

      阿房在乘珠宫内尽心尽力伺候嘉妃娘娘,在不知不觉间,娘娘禁闭便得到了解除。

      楼嘉邈在京中颇有能力,甚得夙帝青眼,楼氏嘉妃纵使被夙帝惩处,遭了禁闭,最终也还是会被安然无恙地放出,一切待遇如前。

      纵使已能出宫,阿房仍旧只老老实实地待在娘娘宫院,照料花草,唯恐碰着陛下。

      宫内渐渐人声喧嚣。

      陛下生辰将至,乃是国之大事,需与天同庆,大行操办,彰显金午国威,震慑海内。

      而宫内风传,长久戍守边疆的大将军同老将军,今年终于也要回来了。

      一时宫中热闹非凡,喜气洋洋。

      阿房对这些一无所知,只认真照料花草。因而当嘉妃娘娘亦须帮着操持宫内之事时,阿房是有些惊讶的。

      只是娘娘贵为宫内妃嫔之首,自然是少不得忙碌些的。

      在那明媚的日光下,阿房乖巧地立着,小手捏成团,上头还沾着一点泥土。那双水汪汪的杏眸巴巴地看过来,满是坚定:

      “娘娘放心,小元子会好好照料花草的。”

      眼见她因这些而日渐开怀,楼嘉茗满心的情愫如同也跟着枝繁叶茂。只要她开心,一切便是最好的。

      她轻颔首,清冷的眉目含着无限难言的情愫。

      下一刻,她不动声色地拿出帕子,拉过了阿房软软的手,擦去了上头的泥:

      “待这阵子忙完,我会向陛下请求归家省亲。你在宫中这些时日,可曾看过京城之景?”

      阿房正低着头,愣愣看着娘娘的动作,眼下被娘娘的问询唤回了神,未觉出什么。

      她摇了摇小脑袋,眼睛却一点点地亮了起来,如同布满了星辰。那轻轻软软的声音扬着,带着一点期盼:

      “娘娘,要带奴才一同回去吗?”

      “自然。”

      见她憧憬模样,她仿佛也被感染,心里几乎软成了一滩水。

      日头下,那双冷艳的凤眸微微弯起,在雍容如月的面上衬托出了无限的柔和。

      阿房欢喜得不知所措,软声呐呐道:

      “谢谢娘娘恩许。”

      “小元子确实……未曾看过京城景色。”

      她有些微赫,却仍用亮晶晶的眼看着她,令楼嘉茗心下喟叹不休。

      她深深地凝视着她,满心满眼都只有她一个人。

      ……

      时日飞速,转眼间,万寿节已至。

      天朗气清,普天同庆。

      待夙帝于文和殿接受了百官朝贺,立天台奏乐拜位,王公大臣进献寿礼,繁复的礼乐终于结束。

      夜幕已然袭来,皓月浑圆,银华遍地,笼罩宫廷。处处金碧辉煌,大气凌然,昭阳宫已夜设群臣之宴。

      宫妃亦需同往。

      楼嘉茗已然着了妃位服制,加之她身形清瘦,气质愈发凌厉,令人望而生畏。

      那已温和了许多的眉眼复又恢复冷然,贵不可言。她长眉施黛,红唇微平,瞧了眼镜后方乖乖立着的人,恍惚间,觉得这一幕阔别许久。

      她轻声道:

      “这样,如何?”

      阿房闻言抬首,一眼便瞧见格外雍容华贵的娘娘,不由呆愣,可爱的杏眸都睁圆了。

      楼嘉茗微弯红唇,牢牢凝视着眼前人,一错不错。

      阿房终于回过了神。

      她眼睛亮亮的,用力点了点头:

      “娘娘,很好看。”

      那简单的一句,令楼嘉茗心如擂鼓,通体奇异。

      许久以前,她从来便只喜欢这样张扬凌人的装束,她亦自知性情跋扈,从不愿于气势上输与他人。

      只是未曾想,在遇到她后,竟然连喜好也会更易。当她于镜中瞧见这一身时,竟会觉得陌生。

      耳尖微热,她抚了抚艳红的指尖,轻轻出声:

      “你可想出去瞧瞧?”

      万寿节宫宴盛大,情形壮观,宫内照点明灯,映衬金午京城繁华。

      她虽只想将她束于身侧为伴,但是今夜,她却需离开这里,往赴宫宴,注定不能同她欣赏夜色。

      小元子很乖很听话,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乘珠宫,半步不离。

      可是,她知晓她的纯稚天性,看到过她眼里小小的憧憬。

      今夜既然无缘,不如便让她出去瞧瞧。

      而夙帝同朝臣后妃俱在宫宴,不会离开,想来一切不会有差。

      阿房听了娘娘的话,格外开心,眼睛愈发亮了。只是忽而想到什么,阿房不由眨了眨眼,弱弱道:

      “娘娘,可是,陛下……”

      看着眼前人复又染上余悸的面容,楼嘉茗拧起了黛眉,心上泛着刺意。

      方才不能同她共赏的闷郁已然散去,她轻声将宫宴情形解释给她听。

      待知晓不会碰到陛下后,阿房便心安许多。

      楼嘉茗瞧着她巴巴看过来的眼睛,低声道:

      “既如此,待宫宴开始后,我便会命你去制衣局取回衣物。借着这个机会,你便好好瞧瞧宫中景色,若有任何人问起,只说是我之命。”

      “只是,有一条。”

      那双凤眸带上严肃,定定看向阿房。

      阿房忙用力点头,绷着小脸,认真得惹人怜惜,她软声呐呐:

      “我记得的,娘娘。绝对不可同任何外人亲近。”

      楼嘉茗看她乖巧模样,眉目松懈一分,心里软得不行,几乎想捏捏她嫩生生的脸蛋。

      只是时刻已到,她必须动身去赴宴了。

      想着这些,那柔和的眉目渐渐冷淡了几分,她深深凝视了阿房一眼,随即还是同侍女往赴昭阳宫。

      阿房在乘珠宫内待了好些时候,终于,娘娘传回命令,令她去制衣局。

      阿房心中欢喜,出得宫院,在宫道之上小心行着,愣愣地观赏着那盛大的景色。

      夜幕同银华交融,月盘圆润,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清澈的流光。

      阖宫悬挂玉笼,熠熠生辉,远远望去,一座座宫院恰似琉璃,精致华丽。

      昭阳宫立于宫中至高处,灯火通明,如同仙界。夜幕下,耳畔隐隐传来宫乐之声,在这普天同庆之日悠扬婉转,传遍四方。

      不知不觉间,阿房行至了御花园内。

      那娇小的身子立于湖畔的秋行亭内,朦胧的光亮落在那张满是惊奇的面容之上。

      夜色中的光亮格外莹润,和着月华,那星眸被散播了光华,澄澈非常。

      瞧了许久,阿房终于回过了神。她已出来久了,纵使不舍,亦决心回宫,免得给娘娘生出事端。

      在树影掩映之下,阿房端着衣物,行于回去的小路之上。

      只是必须经过昭阳宫畔的秋池之际,阿房忽在昏昏树荫掩映下,瞧见了一个甚为高大的身影。

      说是高大,实在惊人心神,只见那人身影尤其挺拔,比阿房曾见过的任何人皆要高些,且身形健硕,穿了挺括盔甲,周身满是沉沉压迫,隐隐有血腥之气。

      阿房吓了一大跳,眸子泛起道道涟漪,不敢动弹。

      然而下一刻,那树荫下的身影侧过了首。随即,阿房只觉一道锋利的目光落在了身上,带起莫名颤栗。

      那道无比挺拔伟岸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沉沉脚步叩响,令阿房的心口也跟着扑通扑通跳。

      她傻傻地仰着面,瞪着一双吓得圆溜溜的眼。

      那人很快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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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三卷(47) 阖宫各负千秋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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