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殇 泪逝（上）》七弦桐

45、一些碎语，一些思绪

　　我与九爷面对面的坐在茶肆临窗的位置，我的目光放在窗外的过往行人上，他问道：“许久未见，可曾想我？”
　　我仔细的想了想，答道：“偶尔想。”
　　九爷说道：“其实我有时候更加喜欢听谎言。”
　　“但是在我看来，一万句谎言也比不得一句实话。”
　　“但我却实实在在的记挂你。”
　　“但我实在是一个很凉情的人？”
　　“凉情的人偶尔表现出温情的一面也会让人感动。”
　　“您难道不认为以您的身份说出这句话很不合适？而且以您的身份本不用等待。”
　　“无所谓合不合适，而对于某些事情，等待却是必然。”
　　“您不怕夜长梦多？”
　　“格格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胤禟没有信心？”
　　相识已久的两个人以这种语气说话着实是一件很让人抓狂的事情，虽然曾经自己也喜欢这样拐弯抹角的与朋友说话，但是当角色发生转换后却发现对话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且自己处于被动状态，这样的感觉不是我喜欢的。
　　我答道：“我若说对自己没有信心，九爷奈我何？”
　　他喝茶的动作霎时停了下来，抬眼看了看我，复又低头继续方才未完成的动作，事毕后，他说道：“想来我的福晋也不少，所以很公平。”
　　我细细琢磨了他这话中的意思，然后问道：“您的言外之意是，不介意我喜欢别的男子亦或是悔婚？”
　　他笑道：“不是不介意而是无需介意，与格格相比我更相信自己的眼光。”
　　我亦笑道：“激将法是个玩烂的把戏，对我没用。”
　　他放下茶杯说：“玩激将法的是格格，我只是在配合格格罢了。”
　　我想了三秒后，确定再无胜算的可能，便打算岔开话题问道：“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他亦不是较真的人，配合着我说起别的事情，一派温润，我以为看见了八爷和子夜，都是如出一辙的表情，只是他多了丝阴柔。
　　“我出来太长时间，该回去了。”我起身说道。
　　“早知老四治家严谨，格格这般不愿受拘束的性子居然也能遵守四哥的家规。”
　　“身处不同的环境自然要遵守不同的游戏规则，我不是一个人。”这个道理很久以前便知道，但是终究是太年轻有太多的不甘心与天生而来的自我中心，并非是传统意义上大家围着自己转的自我中心，而是一种独立的平等的人际关系，那时最长说的一句话便是“每个人都是独立且自由的个体，谁也不是谁的附庸，也没有资格要求他人做自己的附庸”，但身处如今的境地，我需要做一些让步，而重点是我并不排斥。
　　“这么些日子没见，倒是有些和过去不一样了。”
　　“我一直在学着改变。”
　　九爷微微颔首，说道：“我送你回去。”
　　我点头说道：“好。”
　　长久以来，我一直被一个问题困扰着，关于这立场问题，终有一日我身旁的这位男子会和四爷进行一场胜者为王败者寇的没有退路的较量，而到时无论我选择谁的阵营于我来说都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情，我很清醒的知道历史就是历史，断不会因我的几句话而改变了应有的轨道，而我本人也是相当的重义气张口江湖道义闭口做人要仗义，因而我也理解九爷的心理，选择着实是一件两难的事情。
　　我看着身旁的这位男子，终是忍不住问了句：“我与八爷您选谁？”这实在是一个自找没趣的问题，且不论他会选择谁，单就真实性而言也是件值得让人商榷的事情，而我万万没有相信他会凭着良心说会选择我的勇气。
　　“我与老四你又会选谁？”他又丢给我一个问题。
　　在我设想的诸多结论里尚不包括这一条，但他却是切切实实的这么问了，而我却也切切实实的不知该如何回答既不违背自己的本心又让他没有疑心。
　　“分明是我先问你，你先回答，我再回答。”
　　他说道：“你与八哥并不存在选择谁的问题，而你与老四，确实走得太近让我不得不问出究竟。”
　　“我与十三阿哥也走得很近。”
　　“一定程度上我更加相信十三弟。”
　　“罢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我与老四真就这么难选？”
　　从小到大我还真就欠缺应对选择题这种技能，每当遇见此类问题，前思后想是错，横冲直撞亦是错，长此以往便失去了应对这类问题的勇气。
　　“也罢，不难为你了。”他说道，“本就是两件不相关的事儿。”
　　说话间已走出茶肆，我停步说道：“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他打开折扇，唇边荡起笑意：“你在担心什么。”
　　“我可以自己回去。”
　　“我正巧有要事同四哥商量。”
　　“他平时这个时辰还没有回府。”
　　“微凉。”
　　“怎么了？”
　　“罢了，你回去吧。”他淡淡的说了一句，而正巧四爷身边的小厮高无庸寻了过来。
　　他先是给九爷请了安，然后对我说道：“四爷让奴才请格格回家。”
　　我看了看他身后的马车，对九爷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他点头说道：“去吧。”
　　我坐在马车上，撩开帘子，看着九爷转身离开的背影，只有一个小厮跟在他身后，“晚景凄凉”这个成语瞬间挟持了我的大部分思绪，而对于那些没有小厮家仆的穷苦百姓来说，境况是不是更加惨淡。
　　九爷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他，我才放下帘子，高无庸似乎知道我的心思，直到此刻才发挥了马车真正的用途。人当真是一个复杂且矛盾的物种，种种迹象表明我分明想他想要死，恨不得时时刻刻在一起，但是见了面却前思后想梗着脖子说“偶尔想”，以至于搞得双方都很无语对话没法儿进行，而我下次又该如何正确的表达“我是真的爱你”。
　　马车徐徐停了下来，而我也及时的止住了我那无休无止的没有边际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