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记》南直

18、孤胆（九）

　　手机上显示她正在输入中,可是怎么也等不到消息,谢衡觉得世事无常,很多事轮回一圈,还是到了自己身上,如果那天两人没有相遇,邵笑阳也根本没有见到他,可能在彼此心中早就把对方深深藏在最里面了,可就是那一天,那个石头非要掀起这层浪,连泥带草全卷出来了??

　　手机又响了??

　　“上次仓促,有好多话还没说。”

　　“是啊,你急着就走了,是去学校吧?”谢衡顺着她说的回话??

　　“我在上海,本来是想学政法的,后来去了华东师范??”

　　“上海好啊,咱们班好多人都在上海??”

　　谢衡刚想打出他在哪念书时,邵笑阳又说:

　　“你先休息吧,下次再聊??”

　　他一时有些懵,,这次又是邵笑阳主动结束的,多么自然,换做以前邵笑阳恨不得可以和谢衡聊一晚上,哪怕他只回复一个字,邵笑阳也会连发几条,这次可能真的是谢衡自作多情,别人根本就不喜欢他了,两个人只要有一个人离开,就不再有一往情深??这次她可能也只是随使聊天,却让谢衡方寸大乱??

　　谢衡站在窗户前吹风,夜色迷离,却也比不过上海滩的十里春风??

　　他又觉得庆幸,至少她回来了,无论什么身份??

　　离期末考试还有二十天,放假后还有二十五天才过年,现在也算是冬天了,只是未下过雪,气温很低,手指关节不灵,伤口愈合也慢。

　　何超然帮沈承请了假,可能连期未考试也要等到来年再补了,本可出院在家休养,何超然不放心,非要他先在医院待上半个月,这才五天下来,已经无聊到要疯了??

　　教学楼是一幢老楼,没有空调,窗户门都关得紧紧的,在教室待久了还好,若是有人突然进来,眼镜上顿时就起了一层水雾??靠里的女同学给窗户打开了一条筷子细的缝,冷风灌入,就觉得吸了一口凉薄荷??

　　同学们只知道沈承手摔伤了,具体在哪个医院,受的什么伤,伤情如何,何超然都不讲??他每天中午和晚上都会去医院,沈承坐不住,总喜欢瞎晃悠,算到何超然快来的时候他又赶快回到病房待着??

　　”超然,晚上我也去医院,给他带些吃的??”谢衡走过来坐在沈承的位置上说??

　　何相然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不好说,但自己又解决不了,“哪里有桃子卖??”
　　“什么?”谢衡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请,可能这句反问,也是自己的本能反应,在让对方复述问题的时间内自己再讯速做出思考判断??

　　“哪里有桃子卖,水蜜桃之类的,我找了好几家店都没有??”何超然说??

　　“桃子吗,放学了我们去大一点的水果专卖店看看,”谢衡觉得他是不会突然要买这些的,“是沈承想吃吗?”

　　“是的??”

　　何超然见陈涛下午不在教室,问到,“他人呢?”

　　“他啊,好像是系里有什么活动吧，去酒店考察,根本就不是本专业的事情他也去凑这个热闹??”

　　“兴许是看上了酒店班的哪个女孩了??”

　　最后一节课又是概论课,老师也是有趣,沈承在的时候天天找他细问,如今不在了,却也在课堂上想他,诸如“这道题我要是让沈承回答就好了”之类,他还每天问沈承的情况,算是最关心他的一位老师了??

　　何超然这几日为了方便些,都开车,只是车停在学校外面,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

　　谢衡坐在副驾驶上,车启动,福袋在晃悠??何超然未开暖气,车窗关着不会多冷,他也不喜欢暖气的窒息感??

　　他调转车头,“我们先吃饭,再去给他买东西??”

　　车停在碧芳,谢衡不解,“这里吃饭不是要预定吗?”

　　“有的菜要预定,大多数还是可以随便吃的??”

　　俩人坐在大厅一角,吃饭的人稀稀拉拉,一般来这吃的都在包厢里??

　　何超然把菜单给谢衡,“你吃些什么?”

　　“你不用管我的,沈承喜欢吃什么咱们就点什么,行不?”

　　何超然翻来翻去,点了四道荤菜??

　　“超然,你为什么对沈承这么好啊?”

　　何超然吃着饭,想都没想就说,“朋友之间,本当这样??”

　　“我觉得不像是一般的朋友??”

　　他还是低着头吃,没有说话。

　　谢衡看他似乎不说,但也不是不想说,又提到,“若真心待一人,你虽不曾言表,旁人也自然会知晓,被待者虽也清楚,但终究觉得有些雾里看花的意思??”

　　伺超然没吃多少,开始给沈承打包饭菜

　　"有的事,有的人早就明白了,只是在等,"何超然起身,“走吧??”

　　去超市的路上,车里静悄悄的,车窗上渐渐也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汽,何超然看向前面,“你觉得,沈承拿我当什么??”

　　谢衡别着头,看看倒车镜里的最景象,“你应该知道??”

　　马路上一辆辆车快速驶过,路边的行人行色匆匆,“你也离不开他了吧??”谢衡转过头看向何超然,何超然还是注视前方,只有喉结微微动了下??

　　果不其然,超级市场的水果专区找得了桃子,但不是水蜜桃,不过总比没有好??

　　走进住院部楼层,何超然打开房门,沈承见他来了有乖乖地躺在床上??

　　“你们可来了,你是不知道今天有多无聊,我看见楼下有一只猫看一一整天,我伤好了可不可以也养一只?”

　　“快吃饭??”沈承见包装袋上有碧芳字样,“这么好啊,给我带这个??”

　　“小沈同学,那这个呢?”谢衡手里提着一些吃的??

　　“啊,小谢同学也看探监吗?”沈承说??

　　谢衡从袋子里拿出桃,“你看,这个你吃不吃?”

　　沈承见桃子,问到,“这是你买的吗,你怎么知着我想吃这个?”

　　“我又不是你肚子的蛔虫,这是你何超然买的??”

　　沈承看向何超然,笑道,“我就这么一说,还以为冬天买不到桃子呢??”

　　“是不好买,我找了两天,别让阿衡和我一起去找到的??”

　　何超然拿出一个去洗干净了,放在沈承面前,“吃不吃,要削皮吗?”

　　“我饭还没吃呢,这个晚点再说,何超然,我看天气说是后天有雪??”

　　“这两天异常冷,确实要下雪,怎么不开空调??”何超然找到空调遥控器给温度提了上去??

　　“沈承,你小子是会过日子啊,我在学校天天复习着呢,还有那么多东西要写,你是好,摔得早不如摔得巧啊??”谢衡把零食放在一边,给沈承倒了杯水??

　　“阿衡,话就不能这么说了,我也想快些好啊,你看何超然天天在我这里,他也挺累的??”

　　“你怎么不感恩啊,我这刚给你买这么多吃的呢!”谢衡说??

　　“好好好,你看吧,我一个人受罪你们都受影响了??”

　　谢衡看见沙发上的被子,说到,“超然,这张被子够不够啊,要不要换一床过来?”

　　“晚上开暖气,没有太冷的,家里要是觉得客厅有些冷,你也把空调打开,遥控器在沙发抽屉里??”

　　“沈承,我回去啦,周未来看你??”谢衡说??

　　何超然欲跟着他出去,“我送你??”

　　“哎哎,别,这里又不远,我走路就好了,你早些休息??”说罢他把门给带上??走廊很长,一步一个回声??

　　“何超然,明天让我回去住晚?”

　　“不行??”

　　“我真的没事了,在这也是待着,在家也是待着,不都是一样吗?”

　　“周末再说??”

　　“周末让我走吗?”

　　“是??”

　　何超然削着桃子皮,问道,“沈承,要是……”话说一半,他又停了下来??

　　沈承渐收笑容,“你说什么,你怎么总是话说一半啊??”

　　“算了,不说了,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废话??”

　　沈承在医院的这些天,记忆总是把他往贺一凡那里拉,不由得让他脑子里出现那年发生的事情??那些日夜,一直在那,不能说,不敢想也不能忘??有时候夜深人静时,尤其这几天,在这张病床上沈承总是想到另一张病床,似乎就在他隔壁??

　　二十岁前沈承有时候做梦会梦到儿时与父亲玩要,二十岁后,可能更多的是会梦到那个从小玩到大的贺一凡了??

　　他低下头,右手抓住被单揉搓了起来??沈承再也不想体验那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再也不想了??
　　何超然觉得沈承的状态不对,从开学到到在,越来越明量,但是说不出来,似乎他的笑,他的闹,后面都还有一层东西??就像毛玻璃,或是水井里的月亮,究竟是什么,或许沈承现在不愿说,但迟早会说??

　　他看着病床上的沈承,想到车祸那天,他候在手术室外一直折祷沈承不要有事,对于病灾,单独的个体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今至少这个人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可以好好照顾沈承,从抬上救护车到现在的削桃子,他可以感觉到这个人在他的照顾下一天天变好??而他的父亲,一声不响地就走了,没有一点预见,哪怕是早些告诉他,让他有机会在病床前守着,有机会和他多说几句话,可是什么也没有,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