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骑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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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意充斥着克洛德的内心，他那双棕色的眸子几乎要射出火来了。这种“不得民心”的场面，对克洛德来说，并不算陌生。毕竟，克洛德和伽西莫多，任谁都不是受巴黎人民欢迎的人。
曾经他收养了伽西莫多后，由于伽西莫多的丑陋，周边的人经常幻想着克洛德或许是和魔鬼有了什么协定，伽西莫多便是魔鬼的化身。无论是年轻的姑娘，还是孩子，他们经常笑嘻嘻地在克洛德和伽西莫多经过时，扯住他的袍子，大声喊道：“瞧，我抓住了魔鬼呢。”
“克洛德和跛子呀！”诸如此类的话语层出不穷，但克洛德都是正视着前方，心平气和地走过去。
他沉浸于知识的海洋中，学术的梦幻中，他毫不在意人们的谩骂与侮辱。他那副若无其事的神情，甚至会让那些人感到震惊。
伽西莫多是个聋子，克洛德沉迷于学术的梦幻，可他们真的没有将人们的议论放在眼里吗？未必，但没有必要愤怒，克洛德只是愈发地对自己严格，愈发地谨言慎行。
可现在的这种愤怒……
爱斯梅拉达……爱斯梅拉达……爱斯梅拉达……
克洛德垂着眸子，那熟悉的名字脱口欲出，“爱斯梅拉达”，几乎是那名字出现在脑海的一刹那，克洛德不由得说了句“该死”，随后他便魂不附身似的，说出了那段话。
“我终于知道《玫瑰传奇》为什么在贵族小姐中那么风靡了。小姐，我看，暂且您还缺个骑士呢。”
明明这是逞强。
他不曾反抗过一切。
可是望着那形似爱斯梅拉达的面容。
克洛德痛苦地想道，啊，难道我要让这样的人再受到伤害吗？
巴格特怔楞着看向这罩着袍子的少年，那棕色的眸子中隐藏着的痛苦不安，透过水光，投射出来。
克洛德伸出手，下意识地触摸了脸颊，手指湿了一片，“啊！我哭了呀！” 那滴滴泪水，顺着眼眶，大片大片地流出，是对什么事情的悔恨吗？
我明明想当一个骑士，可为什么最后成了凶手呢？
对着巴格特小姐说出的话语，这才是他真正想说出的，对着爱斯梅拉达说出的话语啊。
请您宽恕我爱上您的罪孽，我愿意为了您奉献出曾经给予上帝的一切。
从没有打过架的克洛德，这一天将那几个小崽子狠狠地抽了一顿。吸着鼻涕的孩子哭泣着叫喊着“一个黑色的怪物！”，跌跌撞撞地跑着回家了。
以大欺小的克洛德喘着气，甚至带着哭腔，那眼圈红了一大半，说实话，他边哭边打人的样子在这群小孩子心中，简直是魔鬼本鬼了。
巴格特小姐原本那不安、深感羞愧以及罪孽的心，沉了下来，她温柔地，轻声道：“谢谢你，克洛德。”她从口袋中掏出一方手绢，小心地递给了克洛德。
那手绢洗了多次，早已不复过往的荣光，巴格特望着那手绢却想起这手绢的主人来，那一双多情的眸子，曾满怀着爱恋，呼唤着她的名字，巴格丽特。但一夜过去，便是无情的抛弃。
她握着胸前的金十字架，似乎在祈祷着什么。克洛德并没有接过手绢，而是用指尖随手将眼泪抹了抹，他睁着那双棕色的眼眸，盯着那方手绢，看到手绢上绣着的金色名讳——果尔芒特耶。
这方手绢，毫无疑问，出自一位贵族的馈赠。巴格特小姐身上肯定发生过什么让她难以忘怀的故事，因此，即使如此困苦，她却依旧将金十字架看得如同生命一样宝贵，不肯将之换为金钱。
克洛德不是对别人隐私感兴趣的人，他扫过那方手帕，便将风帽戴上，遮住了视线。
克洛德是第一次收到这种直白的感谢，“谢谢”这种词汇意外地对他来说，很奢侈，他缩了缩手，却触碰到了袖中的一株铃兰花，那株铃兰因为离开了土壤的缘故，花骨朵已经有些恹恹的了，克洛德将之掏出来时，那朵铃兰反复念叨着一句话：“毒死你……毒死你……”
有些似曾相识的场面……
他望着这株铃兰花也仅有片刻的时间，随之他若无其事，将那朵花往前放了放。
“美人！”那株恹恹的铃兰花转瞬间有了活力，“啊，我祝福你有一段美好的恋情。”
那段极具感情的对话，显然是对着巴格特小姐发出的告白，铃兰花花如其名，就如同一串小铃铛一样，挂在绿色的枝蔓上，白色的花朵散发着幽幽清香，这种花象征着纯洁，也会给被赠予者带来幸福。
克洛德不清楚铃兰的花语，可他却是知道，此时，应该送些什么作为他的回礼。可这株铃兰，如此怪异，他不由得想起前段时间，那两只蓝白相间的鸟儿了。
克洛德凝视着这株铃兰，巴格特小姐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那双美人目落在铃兰身上的那一刻，铃兰花狂叫道：“啊，我死了。”
巴格特小姐眼眸中有些疑惑：“克洛德先生，这株铃兰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罩着黑色袍子的少年手中拿着一株铃兰，迟迟不发一言。
克洛德终于领悟到，其他人是听不到这株铃兰的话语的，他索性伸了伸手：“送给您。”随着他的动作，那株铃兰靠巴格特小姐更近了，激动地快要晕厥过去，它的叶子连带着其他一起抖了抖。
巴格特小姐抿着嘴唇，那双眼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克洛德，她问道：“您是送给我吗？”
“是的，巴格特小姐。”
巴格特小姐羞涩地接过那一株铃兰，又忍不住泪眼汪汪起来了：“谢谢您，谢谢您还看得上我。”
抛下这一句话后，巴格特小姐几步踱步进了房子，飞快地关上了门。
她倚靠在门上，小声喘着气，轻轻捏着铃兰的花枝，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来，脑中浮现出那少年的身影：“该留他再坐一会儿的。”
那株铃兰花抖了抖叶子，逐渐化为一位白发白眸，穿着绿裙子的小姑娘，她身高才及巴格特腰间，心满意足地抱着巴格特小姐。
巴格特小姐从思绪中抽出，无意识间，双手拂过小姑娘的头发：“奇怪，怎么感觉腰间有点痒？”
小姑娘笑嘻嘻地，主动将头蹭上了巴格特小姐的手：“最喜欢巴格特姐姐啦。”
巴格特走上楼，小姑娘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她，那双小脚触碰着楼梯，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从巴格特的视角来看，那株铃兰依旧抓在她的手中，她若有所思地上了楼，趴在窗台前，望着克洛德，那位罩着袍子的少年离去。
那羞涩的面容在克洛德的身影消逝在街尾时，不由得苍白了起来，巴格特小姐望着铃兰，小姑娘则是仰着头，那白色的瞳孔中照射出巴格特那十六岁如花般绽放的容颜，巴格特轻声道：“我只是个堕落的女人，我配得上你吗？”
小姑娘不住地点头：“巴格特姐姐最纯洁啦，你是会拥有幸福的呀！”可巴格特的耳边只有空洞的风声，拂过窗台，拂过这一条街道。
“克洛德先生，能够再来拜访就好啦。他是位多么好的男性啊。”巴格特叹道。
她趴在窗台，虽是奢望，却由衷地期望起克洛德的下一次拜访来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像梦一样，她明明是一位堕落的女人，却能收到象征纯洁的铃兰花，明明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却被告知还有一位叔叔，她曾经以为自己一无所有，今天却发现她并不是一无所有。
那一扇开着的窗户，站着两个身影，那株铃兰随风摇摆着，若是有人从街道路过，竟也会有一瞬间愣神，会以为那位棕色卷发的姑娘手中握着的不是一株铃兰，而是一位白色的美人呢。
小姑娘伸出手，覆盖住巴格特小姐捏着铃兰花花枝的双手，那白色的瞳孔中爆发出剧烈的情感来：“当然了，我的巴格特，您会得到您想要的。”被细绳系着的金十字架摇摇晃晃，那白色的瞳孔落在金十字架身上，逐渐染上了一层暗色。
即使奉上我的生命，我的全部……
那满城的铃兰花，一定会让您巴格特小姐，获得幸福的。
巴格特小姐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后，才突然发觉手绢不见了，她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手绢的踪迹，只能满带着遗憾地放弃了。
铃兰花被小心地用瓶子装载了起来，小姑娘拿着手绢，盯着那金色的名讳，陷入沉思。
巴格特·拉·尚特孚勒里的故事，从街头巷尾的流言中、从军警的咒骂中、从小孩子们的嬉笑中都可以拼凑出来。一位十四岁的少女，在父亲去世后与母亲相依为命。最终，在贫穷中出卖了身躯，出卖了灵魂，沦为了许多人的情妇。
她十四岁那年，成为了一个男人的情人，那个男人名为果尔芒特耶，是一位子爵。随后，她辗转了多个男人，在同一年内，到最后，她竟然沦落到为一个流氓叠被铺床了。
那一年，如果用现代的词语来说，对可怜的巴格特，就像是开了加速器一样。
这位被命运捉弄了的姑娘，现今才只有十六岁，和克洛德同龄。
这一条街道，有着一个寓意不太好的名字——“困难过多”，是一条沿河的街道。偶有听闻巴格特故事的女性，她们传言着这个故事，总觉得，是这条街道的名字导致了这位可怜姑娘的命运。
克洛德走在这条街道上，腐烂的臭气充斥着他的鼻子，他只能用风帽将自己遮的更严实一些。说实话，按照他以往的性格，这件事情，从巴格特小姐拒绝回巴黎后就应该停止了。他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去看看他向往已久的兰斯大教堂，去逛逛兰斯的各处地点。
可是，或者是出于巴格特小姐的容貌与爱斯梅拉达的相似，或者是出于马蒂厄先生曾经给他的见面礼，他并没有去参观兰斯大教堂，而是选择了返程。
在街道的尽头，一些带有泥泞的地方，不知何时，悄悄长满了铃兰花。
这所城市也许，因着一场小小的变故，正在发生着不知名的改变。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骑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