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掌中的花》余又又

22、二十二朵花

　　明明早已入了秋，天气又热又干燥。操场上方的空气被炙烤得得发烫，阳光穿透云层，毫不留情地撒在地面上。

　　江暖在队伍旁走来走去，面前的学生因为热意变得无精打采，课间操的动作一点都不标准。

　　“老师，我猜可能这两天就会下雨了！”一位小朋友趁着江暖经过小声跟她说，趁机也想休息休息。

　　江暖被他的“机灵”弄得有些好笑：“为什么呀？”

　　“老师，我发现……每次这么热的天气过后，都会下暴雨……这次肯定也是……”

　　小朋友说话细声细气慢慢悠悠的，江暖看着他可爱的神态，忍不住偷笑，“好好好，那老师和你一起拭目以待，看看你猜得对不对！

　　江暖继续巡视，不知不觉走到了队尾。队尾的学生本来都松懈了，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看到江暖走过去，赶紧跳动起来。

　　这也不能怪他们，谁让这天气真的是太难受了，江暖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是汗。

　　“老师！”
　　“老师！”
　　“老师快过来看看……”
　　稚嫩的呼喊声从身后穿过广播音，传到江暖的耳朵。她被吓到，猛地回头，看到十多个学生在前面围成一团。

　　顾不得其它，江暖敞开步子几秒钟跑过去。

　　学生围成的圈子中，宋老师正焦急地唤着：“程睿……程睿……程睿……”

　　程睿此时静静地躺在地上，看得出他还有意识，因为随着宋老师的叫喊，他在无意识地摇摇脑袋，嘴唇略微有些发紫。宋老师掀开他的眼皮瞧了瞧，又将手指在他鼻子下探探，呼吸也还在。

　　江暖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身后还有学生不停地涌过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往前推搡着。

　　“程睿，程睿，你怎么了？”
　　“程睿你醒醒！”
　　“程睿他怎么晕倒了……”

　　江暖回头看去，一班的学生已经围成一团，密不透风，意识到什么，赶紧大喊：“同学们，不要再往前挤了，留出空间，保持一个通风的环境！”

　　宋老师叫来几位值班小班长，让他们疏散学生，注意维持班级纪律。她则感紧打电话把医务室老师叫过来，同时让江暖拨打120求助。

　　电话那头医务室老师判断，可能是天气太热，中暑了，让宋老师赶紧将晕倒的学生先移到阴凉的地方观察观察，她马上过来。

　　“我来吧！”

　　傅嘉洐不知什么时候从三班赶了过来，他没有弯腰把程睿一把捞起，而是跪在地上，缓缓地将胳膊伸到程睿身下，轻轻地抱起来。

　　程睿虽然才6岁，但在班里学生中算是比较壮实的了，如果是江暖和宋老师，稳稳地抱起来确实有些困难。

　　宋老师见状道谢几声，然后连忙叮嘱：“小心点，他的头部和颈部……”

　　傅嘉洐来不及说话，简短回复了声“明白”，就一路小跑，来到被教学楼遮挡住阳光的阴凉处。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但还是努力用上半身遮住照在程睿身上的太阳。

　　宋老师跟着他跑过去，江暖则留下和小班长一起照看其他的学生。这些学生年龄还小，操场周围还有一圈台阶，如果不照看好很容易出乱子。小班长整好队后，江暖立刻领着他们绕道回班。

　　“小心磕到他的头！”宋老师提醒。

　　傅嘉洐慢慢地蹲下，先将屁股和腿部以下的位置放到地上，右手托着程睿的头，一点一点地靠在地面。

　　医务室老师从教学楼里赶了过来，蹲在地上查看程睿的情况。其他方便的老师意识到情况也过来帮忙。宋老师留下和他们一起，傅嘉洐发现不需要自己了，一步一步后退，给其他老师留出空间。

　　教室里，因为刚才事发突然，一堆学生还惊魂未定，躁动不安。江暖在讲台上站着，已经有五六位小朋友围上来询问程睿到底怎么样了。

　　江暖知道需要赶紧安抚学生，让他们冷静下来，一直在耐心地解释，然后让他们不要担心。

　　一直到第三节课的老师终于赶回来，江暖对老师说明情况，才从班里离开。

　　－暖洋洋：“老师，程睿怎么样了[流泪]”

　　江暖放心不下，站在走廊上朝外看去，教学楼前的阴凉地里已经没有程睿和老师们的身影了，只能先发个消息询问，自己则跑步上楼去三年级二班上课。

　　三年级二班班主任知道发生的情况，没有提前离开，等江暖来了才把班级交给她。

　　谁料想，这个班里的学生也都知道这件事，明明课间操的时候三年级和一年级并不挨得近，真是生生把江暖气坏，这些学生一个又一个好奇地问：

　　“老师，听说你们班里有个学生做课间操时被晒晕了！”
　　“老师，他咋样了，救过来了吗？”
　　“老师，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

　　班里根本安静不了，碰巧的是，今天郑老师去区里参加教研了，没有来听课，自然没法帮忙“镇场子”。

　　江暖心中一阵怒气翻涌：“既然大家的好奇心都这么强，为什么昨天数学作业错了这么多！100+550有多少同学算成了5500！”
　　全班：“……”

　　江暖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吼的声音很大。

　　可能是吓到了，班里一片静默。

　　看到自己的发火起到效果，江暖也不再紧绷着脸了，面色一柔，语气缓和道：“拿出昨天的作业，开始讲题！”

　　这节课不知江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她一边维持纪律，一边耐心讲题，另一边还在担心程睿的情况。

　　放学的时候，江暖又回到一班，还是不见宋老师的身影。班里学生“叽叽喳喳”地聊天，在等班主任来放学。

　　“哎，老师？”有同学看着门口的方向叫道。

　　江暖回头，原本以为是宋老师赶回来了，一看发现是副班主任陈老师。

　　陈老师解释：“宋老师和程睿妈妈一起在医院呢，估计下午才能回来。这段时间就要麻烦你了。”

　　没想到这么严重，程睿妈妈也暂停了工作，和宋老师一起去医院照顾孩子。江暖心里感慨万分，应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那陈老师，你先送这些在学校午休的学生去吃饭，我去送走读的学生放学。”

　　中午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再加上课间操期间发生了情况，一年级的几个班都没有带学生吃完饭去操场活动。

　　江暖和陈老师把学生们领回班里，先是组织他们开窗通风和去水房接水，然后提醒他们可以在走廊上的图书角自由选书阅读。

　　12：30，她们把学生送去宿舍以后，上午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江暖想查看手机看看宋老师来信了没，发现手机早就没电了。也是，一上午忙碌到都没有空闲时间可以看手机，连自己充没充电都忘了。

　　充电器还在三楼的实习生办公室。江暖和陈老师道别，决定去充电。

　　办公室门虚掩着，江暖知道里面应该有人在，但没想到这么巧，又是傅嘉洐。

　　还记得上一次是实习第一天，她因为担心下午的讲课，所以中午没有回宿舍休息，而是在办公室备课，正好遇到傅嘉洐在练习弹唱。

　　想起最近自己有意无意对他的疏远，江暖觉得此时的独处有点尴尬，眼睛不敢乱瞧，迈着小碎步跑到自己的桌子，“唰”地一声拉开抽屉，掏出里面的充电器。

　　她转身想要离开，但身旁总感觉传来那人若有若无的目光，可是眼神望去，他正在低头看着乐谱，一点也没注意过自己。

　　不打声招呼就走确实不太合适，江暖朝那人走几步，慢吞吞地开口：“我先去午休了，你也早点休息！”

　　傅嘉洐也没料到江暖会主动和自己说话，本来想着假装没看见，等她先行离开。可是她一开口，自己就忍不住想要和她多说几句。

　　“那个……”傅嘉洐犹豫几秒，乐谱放到桌子上，抬起身从位置上起立，“你们班那位小男生怎么样了？”

　　江暖眉头紧锁，指了指已经关机的手机：“目前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男生的妈妈和班主任一起在医院照看他……”说着，眼神不知不觉地往下飘，被白色衣服上几块灰色印记吸引。

　　“你衣服上是……”

　　江暖不再问下去，她猜到了这是今天傅嘉洐抱起程睿时，被鞋底蹭上的灰。

　　她记得程睿在晕倒之前，还在队尾的草丛里追蜻蜓来着，被宋老师赶紧叫了出来，进行了一番“小草也有生命，请勿踩踏”的教育。所以，鞋底上应该还有草丛里湿润细腻的泥土。

　　程睿毕竟是自己班的学生，傅嘉洐本可以不帮忙，但他应该和自己一样，都是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然后立刻帮上了忙。

　　此刻看着纯白色衣服上的略显突兀的灰色印记，江暖愧疚得就像是自己而不是程睿蹭脏的一样，真心实意地感谢：“谢谢你今天及时帮了我们班，要不然我和宋老师需要两个人一起抱，才能把他抱起来。”

　　手指往衣服上指了指，“当时只想着别磕到程睿，没注意到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傅嘉洐毫不在乎地笑笑：“这有什么，回去之后我洗洗就行，如果因为怕弄脏衣服而束缚了自己行动，那才是不应该的。”

　　江暖一愣，这话倒是真理。

　　她对傅嘉洐的印象似乎有所松动，他不像自己所认为的那种娇贵高傲的公子哥，今天面对突发情况时，他的认真负责、心无旁骛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由内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