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爱症》夏∮雪

15、对不起

　　清晨，我走出病房的大门。
　　门关上前，我回过头，看着趴在床边睡得沉沉的人渣，忽然有了些想痛哭一场的冲动。

　　九点，银行开始营业。我第一个走进去，用了一个小时办完了我需要的各种手续。
　　然后，带着厚厚一打的复印件，我站在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小姐，去哪里？”
　　“警局。”我面无表情地说着，把头别向路边单一而枯燥的装饰物，“麻烦你开快点。”
　　如果慢了，我怕我会后悔。

　　最近请的几个律师都不管用，和父亲案子的负责人周旋了许久，还是没能将他保释出来。
　　隔着玻璃窗，我握着话筒，直直地望着他。
　　他看上去状态还不错，不像某些不入流的电视剧里写的，男人一旦失去了所有就会一蹶不振一夜白头之类的云云。他笑着问我：“最近好吗？”
　　我伸出手，用掌心贴着冰凉的玻璃，试图去够到他，哪怕只是虚幻的一丝剪影。
　　爸爸，我想救你。我没有说出口。
　　“最近我想了很多。”他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垂下眼，“小静，如果可以，麻烦你把公司的股份都卖掉吧。我已经和律师详谈过，近期就能把我名下所有的财产转让给你。”
　　我怔怔地：“为什么？”
　　他抬头，望着我的眼里闪过一抹宠溺：“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的公司。我也明白，这些年，我疏忽了你。小正走了太匆忙，我一时之间没有办法面对和他长得那么相像的你，久而久之，我也就慢慢地麻木了，不再去或者说，刻意地回避开你。对于这些年，爸爸真的很抱歉。”
　　“没有留给你一个快乐的童年，对不起。”
　　我缓缓地将脸颊贴在了玻璃窗上，任由温热的眼泪滑脱眼眶。
　　什么都不想说，纵然心里有千言万语。
　　我永远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这个纵横商场未遇敌手的男人将我抱在肩膀上，他对我说，小静，你是爸爸最甜蜜的负担。我咯咯地笑起来，将一行口水淌落他的领口。
　　多么快乐。

　　十五分钟的探访结束后，我将银行取得的复印件交到了廉政所。
　　指尖递出去的一刹那，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人渣。”

　　回到公司，郑佳敏正孜孜不倦地伏案，我知道，他在写今年一整年的企划。
　　冲了一杯咖啡，我走到他的桌前，将杯子给他。
　　他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尴尬地一笑：“谢谢。”
　　“不客气。”
　　他放下了手里的笔，若有所思地看我：“你哭过了？”
　　没等我回答，他霍地站起身，绕开桌子走到我跟前，探出手，轻轻拭过我的眼角。
　　“谁欺负你了？池静，你竟然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
　　“没有什么，我自己弄的。”
　　他皱眉：“是不是刘诚志？我去找他！”
　　我紧张地抓住他的手，把他拖了回来。
　　“不是他不是他。”
　　郑佳敏疑惑地望着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池静，我从没见过你这副样子。”
　　我低头，喃喃地不知如何启齿。
　　“郑佳敏，我把刘诚志给告了。”

　　之前刘诚志的母亲一共动过三次大手术，前前后后问我借了有近二十万。其中五万是已经还掉了的，还有十五万后来酒吧那次他要还我，给我丢光了。当然了，他还钱是没有记录的，也从没有打借条的习惯。但是，我用银行卡给他转帐，可都是有记录的。
　　他这会估计已经给廉政所请去喝咖啡了，就算不一定能办了他，却也暂时无法插手我父亲的案子了。
　　我怀着不知名的心情把这一切告诉了郑佳敏，他坐在我的对面，露出复杂又无奈的神色。
　　“池静，我都不知道，刘诚志为什么会和你借钱？又为什么，你要借给他？”
　　我想了想，直白地：“因为我想借给他啊。”
　　郑佳敏正色：“池静，你从小就喜欢和他作对，为什么这么想帮助他？”
　　“我……”我认真地回忆了会，禁不住扬起了嘴角，“好玩啊，你不觉得他很好玩吗？每次看着他给我气得咬牙切齿的模样，我就特别高兴。”
　　郑佳敏推开桌上的杯子，站了起来。
　　“我想出去呼口气，抱歉。”

　　他一走出去，我就接到了人渣的致电。
　　“池静，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我移开话筒一尺远，捂着受惊的耳朵，道：“你叫我出来就出来吗？我又不是你家养的小狗。”
　　随即，电话“嘟”的一声断掉了。
　　可是，很快，“池静，你给我解释清楚！什么是长期收受贿赂，什么是我威胁敲诈你！你给我滚出来！”
　　我走到窗口，探出半截身子，看到他站在楼下，张牙舞爪地冲我怒吼。
　　我眨眨眼，不知如何回应了。
　　“池静，你有种一辈子锁门不要开！”
　　他顺着铁门，居然攀爬了起来。
　　我犹疑着要不要告诉管家报警，眼见着他一个脚下不稳，居然从二米高的门上摔了下去。

　　我急忙跑下楼，奔到门口。
　　他坐在地上，脚踝处一片血红。
　　我慢慢地走过去，低头看着他，抽了抽嘴角，没有敢开口。
　　他凶狠地瞪着我：“你干的好事！”
　　我咬了咬唇：“他是我爸爸啊！”
　　他猛地从地上窜起，一把揪住我，将我整个人拽到他的面前。
　　“就为了你这点心思，我的枪和执照都给没收，交了检讨还不知道会不会给起诉！你知不知道你会把我害得多惨吗？！”
　　“我不会说对不起的。”我拍不开他的手，被强迫去迎视着他，只听得咚咚地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你再这样恐吓我骚扰我，我还是会起诉你的。”
　　他高举了半空的拳头气愤地放了下来。
　　“算你狠！”他推开了我，将我丢在地上，“欠你的钱我会还清！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
　　说罢，他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我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