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爱症》夏∮雪

14、寂寞很贵 自己买单

　　最终还是让郑佳敏留在了公司。原因无他，我真的需要他。
　　父亲的公司大得让我惊奇，复杂得让我扼腕。
　　我有点儿迷离失所，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热爱他的事业，以至于忽视自己的孩子与妻子。这样枯燥而单一的生活，每天颠覆着繁复杂乱的事务，有什么乐趣可言？
　　不过我不明白的事太多太多，所以也不介意多这么几件。

　　郑佳敏一上岗，大刀阔斧地辞了几号人物。
　　午夜十点，公司所有的董事都在会议厅里大呼小叫，有的对我叹息，有的对我摇头，更有甚者当面不客气地斥责我败坏父亲一生的努力。
　　我悠悠然坐在正中董事长的宝座上，迷茫地望着他们个个慷慨激昂，笑：“大家冷静点吧。”
　　郑佳敏为我据理力争，居然列出了几十条公司背后的灰色交易，惊得周遭众人纷纷缄默不语。
　　我诧异地望着他。
　　他低声靠在我耳畔道：“你放心，我会保护你。”
　　我哀婉地笑了。
　　有没有搞错，在我父亲的公司，在我的董事面前，这个男人说保护我。
　　原来我真的没有真正长大。
　　还没有融入这个成人的世界，充斥着丑恶与残忍的世界。
　　我一口喝尽桌上的咖啡，借着头疼走出了会议室。
　　这里让我窒息。

　　走出公司的时候，一阵冷风立即吹散了我脑中的昏昏沉沉。
　　我打了车，目的地是医院。

　　护士小姐还认得我。
　　没有花多少气力，在这个禁止探访的时段，我悄悄地打开了刘诚志妈妈的病房门。
　　老人睡得很安详。我看到她的床边有一束新换的野百合，青涩的香味让我觉得很舒服。
　　走过去，我轻轻地坐在了床的一侧。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老妇人微微蹙了下眉头。
　　真好，我有些羡慕她。
　　能这样安详地躺着，无须仇恨，无须怨念，她什么都不用做，却有人时刻关心。
　　而这样的关怀备至，是我从小都不曾享有过的。
　　哥哥在的时候，父亲和母亲都比较宠哥哥。
　　因为他的张扬个性，也因为他是个懂事到让别的小孩嫉妒的人。
　　哥哥死的那天起，我每天都会收集他喜欢的东西。从他喜欢女明星的明信片，到他喜欢的球衣，球星的签名球鞋，甚至是一些不入流小猫乐队的演唱会。
　　我不明白，我都这样做了，我每时每刻努力模仿着我哥哥，但还是无法引起父亲对我的关注。
　　再然后，发了疯的母亲像丢一个垃圾一样，把我遗弃。
　　她至今都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好像我不是他们的孩子，我只是个附属品，可有可无。
　　这样的认知让我绝望。

　　“你来做什么？”
　　听到门被推开，我一惊，不动声色地抹了抹眼角的湿润，转过头看向他。
　　察觉到他语气里明显的不悦，我站起身。
　　“我这就走。”
　　他抬手，拦下我。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我侧过身，幽幽地望着他。
　　“我为什么要回答？”
　　他蓦地一笑，嘴角挂着一丝不屑：“我好奇，你这样的性格怎么能独当一面，接管你父亲的公司？”
　　我眨眨眼：“这你也知道？”
　　“你父亲请律师来过，不光谈保释的事，还谈了些转移公司股份的手续。”刘诚志拉住我的手，以着最小的幅度最强势的力道，将我拉出了病房，“还有，郑佳敏推翻口供的事，你不会也当我还不知道吧？”
　　我说：“他确实不是好人。你之前给我的提醒都是对的。”
　　他放开我，转身轻轻地关上病房的门，回过头，脸一沉：“你别太得意。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郑佳敏推翻口供，他自己也会惹到不少的麻烦。最起码，他的个人信用要打很大的折扣，这对他之后的职业发展都是不利的。”
　　我觉得好笑：“你这是什么和什么？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不就是看到不能告发我父亲了，感到懊恼么？”
　　“我当然懊恼！”他道，又拉起我，往走廊尽头走去，“我不明白他会这么糊涂！池静，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我被拖到走廊尽头，阴暗的窗口外月色鬼魅。
　　我抬眼望着玻璃窗外的夜空，忽而觉得这样的针锋相对有点过于辛苦了。
　　“刘诚志，就算我小时候欺负过你，你也不用记仇记那么多年吧？”
　　“我没有记仇。”他否认着，慢慢地走到我的身侧。
　　“瞎说，你每次都恶狠狠地告诉我你会记仇。”我趴在窗口，喃喃道，“再说，你不是记仇是记什么？真的有高风亮节的话，你也不该老是跑来提醒我郑佳敏的事啊。难道说，你是声东击西，让我把注意力都转移掉，好方便你抓我父亲的罪证吗？”
　　他被我逗笑了：“我才没那么无聊。”
　　不知为何，听着他低低的笑声，我的心情似乎转晴了。
　　“刘警长。”
　　“嗯？”
　　他靠得我很近，近得我能嗅到他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烟味，淡淡的男人味道。
　　“我把爸爸的公司卖掉，把所有的钱都去赔偿当年的受害者家属。你能够……放弃举证他吗？”
　　有多少年了，我不再称呼他为爸爸，而是父亲。这样恭敬而疏远的称呼。
　　一个人寂寞了太久了，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渴爱到极致的破小孩。
　　永远长不大。
　　“算我求你……”
　　他扳过我的肩膀，俯身静静地吻过我的唇。
　　“对不起，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