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馋[姐弟]》鹭洲里

3、第 3 章

　　【03】

　　叶家住的是七八十年代的老户型楼房，两栋居民楼之间连着南北相望的两个楼梯，四面围成一个口字形的天井。

　　两边的楼梯跟两栋居民楼都是可以互通的。小的时候，叶世兴跟周雅芬在家里打得摔锅砸碗，叶若就拖着叶艺跑到离家远的楼梯上坐着，一直等着，直到看到叶世兴或者是周雅芬从对面楼梯上气冲冲地走下去，才悄悄从鸳鸯楼的另一边绕回家。

　　叶若登上楼梯的时候，下意识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重重叠叠的楼梯上面，正好看到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逆着光，靠在栏杆上吸烟。

　　他吐了一口烟圈，往下低头，看见要上楼的叶若，于是立马掐灭了烟，抬腿好像要走下来。

　　叶若想也没想，转头就往另外一个楼梯的方向上拔腿走。

　　对面楼梯的男生下了一层楼之后，看见叶若往着反方向的楼梯走了，立马也调转头往上跑。

　　叶若从另一边的楼梯道拐进了楼房里，暑热的天气里骤然快走，她额头上浮现出了细密的汗珠。

　　叶若警惕地往对面的楼梯上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人。

　　可就在她刚刚快要放下心来的时候，迎面就撞到一堵胸口前。

　　曹嘉原微微喘着粗气，抬手捏住叶若的肩膀，开口就问：“你什么意思？”

　　叶若挥手打掉曹嘉原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句话也没说，闪身往旁边走进楼里。

　　曹嘉原扭身钳住叶若，他人高马大，只是微微一用劲，就将叶若整个人蛮横地按在了楼道的墙壁上。

　　叶若疼得嘶了一声。

　　曹嘉原没松手，按着她的臂膀把她抵在墙上：“跑什么？”

　　“你放手。”叶若气急了，抬头瞪着他。

　　曹嘉原当然不会放。

　　“躲着我干什么？”曹嘉原微微低头，一双眼睛像狼犬一样，近距离地凝视着叶若的双瞳。

　　叶若闻到一身极其冲人的烟味，厌恶地别过头去。

　　曹嘉原看到叶若跟叶芃打架时，被扇红的半边脸，皱眉道：“谁动的你？”

　　“不关你的事。”叶若道。

　　曹嘉原逼问：“谁动的你，老子弄死他。”

　　叶若咬着牙：“我说了，不关你的事。”

　　曹嘉原一只手抬起来，捏住叶若的下巴，蛮横地把她的脸转了过来，咄咄逼人地沉声道：“不关我的事？你什么意思？你是我的人，你被人打了不关我的事？”

　　叶若想犟力把脸转过去，可是曹嘉原的力气她根本敌不过。

　　她知道的，曹嘉原要是想捏碎她，马上就可以。

　　“我问你，这么久了，为什么一直躲着我？叫你出来，为什么不来？”

　　叶若半垂着眼帘，神情冷清：“我说过了，高考之前我都不会再跟你见面的。”

　　曹嘉原道：“高考已经考完了。”

　　“那好，那我现在就跟你说一遍。”叶若的眼睛缓缓抬起来，带着一种不屑的目光，“高考之后，我也不会再和你见面。怎么样？可以了吗？你没听清的话，我可以再说一遍。”

　　曹嘉原像是压了冲天的怒气：“你他妈敢再说一遍？”

　　叶若盯着曹嘉原：“我他妈再说一百遍都可以。”

　　曹嘉原抬手，指着叶若的鼻子。

　　叶若微微扬着下颚：“曹嘉原，我高考以后也不想看到你这张烂脸，你现在立马给我滚，知道吗？”

　　骤然之间，叶若听见一声清脆的皮肉响声，紧接着她只觉得右边脸颊火辣火烧，耳朵里也炸了一样，轰鸣作响。

　　她捂着脸，一声不吭地转过头来，冷眼盯着面前还维持着掌掴姿势的曹嘉原。

　　曹嘉原像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而打了叶若之后，才稍微恢复了一点神志。

　　他的胸前因为带着怒气的呼吸而起伏不平。

　　曹嘉原望见叶若仇视的目光，想要伸手去碰叶若的脸。

　　叶若轻微地颤抖着肩膀，咬着牙往旁边缩了缩。

　　曹嘉原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叶若……我。”

　　“曹嘉原，你要是有本事，你就找个时间杀了我。”叶若别着脸，苍白着嘴唇轻轻道，“别把我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曹嘉原听这一句话简直要气炸：“我把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他妈的你别忘了，初中高中的时候，是谁帮的你，你才没被那些人弄死在后巷！你被你后妈打死，没地方去的时候，也是我给的你饭吃！这么久了，你家里给你塞过几个钱？没有我，你以为你的高中还上的下去？叶若我告诉你，你可别过河拆桥！到时候弄得太难看不好收场！”

　　叶若无所谓笑了：“那你记不记得你对我做过什么？你和那些人有什么不同？别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了行吗？还有，你觉得到现在了，我还在乎什么脸不脸的事情吗？我要是要脸，两年前我就从江安大桥上面跳下去了，轮得到你今天来跟我说不好收场？”

　　曹嘉原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他抬手，拳头高高举起来。

　　叶若猛地闭上眼，别过头去，却听到自己旁边的防盗铁栏杆门上传来一声轰鸣的巨响。

　　叶若睁开眼，看见曹嘉原一拳砸在旁边住户的门上。

　　应声之下那门就开了，里面的木门拉开，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邻居大妈。

　　她嘴里骂骂咧咧地开了防盗铁门，正要破口大骂，就看见手臂上一片纹身的曹嘉原，捏着半边脸肿起来的叶若。

　　邻居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赶紧后退关了铁门，又死死锁上家门。

　　叶若自嘲笑了一声，转过头来看着曹嘉原：“看看，跟你这种人扯上关系以后，我还能在意脸吗？”

　　曹嘉原突然之间松开了叶若。

　　叶若像是如释重负一般，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伸手，将滑落到手臂上的吊带拉上来，又理了理脸上凌乱的发丝。

　　曹嘉原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小心翼翼地扶上叶若的肩膀，低头像是有些祈求和服软地说道：“叶若，你别这样，我真的是太喜欢你了，我不能没有你的。”

　　叶若没说话。

　　“叶若，我错了，我不该刚才太激动打你，是我不对。”曹嘉原道，“你一个多月没跟我见面，我知道你肯定是因为那件事情跟我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不对，以后你们家、你弟弟的事情，我再也不插手了。还有，还有城北二中那些贱人，我以后绝不会让她们敢在你面前耀武扬威的。”

　　叶若垂着眼眸，仍然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曹嘉原见叶若无动于衷，赶紧往身后的一个小包里掏东西。

　　叶若看着他掏了半天，掏出来一个不大的盒子。

　　曹嘉原献宝似的，抓着那个盒子塞进叶若的手里，“这个，送你的。”

　　叶若垂眸一望，是一个三星的手机盒子，上面印着一个宽屏无按键的手机图案。

　　曹嘉原道：“你一直都没有手机，我想着给你送一个新的。他们说现在都流行这种感温的大屏手机了，所以我就给你也买了一个，你一个我一个，同款的。号码我也给你弄好了，我的号码已经存在里面了，咱们俩情侣靓号。你要是想下什么软件，就来我们那儿找我，我们那儿到时候安了无线网，你下歌下电影都不要流量。”

　　叶若把手机盒子递回去：“我不要。”

　　曹嘉原像是有些难堪：“算是给你的赔罪礼。”

　　叶若道：“真的不用，我也没几个人打电话。”

　　“给我打啊。”曹嘉原连忙道，“现在北二那些高一高二的都有手机，再说你都要上大学了，到时候你在学校要是碰到什么麻烦，就可以马上跟我说。”曹嘉原顿了顿，欲言又止，“……这钱是我自己的，没抢没偷，你放心用。”

　　叶若沉默了。

　　曹嘉原垂下眼睛：“你先收下，我这段时间，先不吵你，行吗？等你觉得没那么生气了，你给我打电话。我今天，真的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更没想跟你动手。”

　　叶若叹了一口气：“曹嘉原，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曹嘉原置若罔闻，只没听见一样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那我先走了，手机你慢慢用着，有事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说完，扭身就往楼梯处走。

　　叶若站在那儿看着曹嘉原的背影。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肩宽背阔，从后看过去，怎么样都像是一个开朗的大男孩。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叶若一看到他的身影，脑子里就会回想起两年前不堪的场面。

　　回想到尖锐的哭喊，绝望的哀求。

　　叶若摇了摇头，努力甩掉脑海里那些噩梦一样挥之不去的场面，捏着手里的手机盒子，往家门的方向走过去。

　　家门前只摆了一双有点破皮的漆皮高跟鞋，加一双脏兮兮的球鞋。

　　叶若的钥匙是给了叶艺的，于是只好敲门。

　　站在门外，她听见家里锅铲炒菜的声响，紧接着，门把手一动，里面叶艺把门拉开了。

　　叶若蹲在家门外解球鞋鞋带，抬头，眼睛透过叶艺的肩膀，瞟了一眼厨房里那个正在炒菜的胖女人的背影。

　　“炒了鸡？”叶若闻见屋子里的菜香味。

　　叶艺靠在门边，低声嘟囔：“又不是给咱们的。”

　　叶若无所谓笑了一声。

　　“姐。”叶艺突然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曹嘉原来家里找过你了。”

　　“我知道，我刚在楼下碰到他了。”叶若伸手去解另一只球鞋袋子。

　　“她开的门。”叶艺有些担心。

　　叶若沉默了片刻，随即无所谓道：“开就开呗，他们又不是不认识。”顿了顿，“对了，叶芃还没回来？”

　　叶艺皱着眉摇了摇头：“没。”

　　叶若换上家里的拖鞋，将一双球鞋规矩摆在门口，随即进屋关上门，“不管他，咱们吃咱们的。”

　　“姐……”叶艺欲言又止。

　　“什么？”叶若回头。

　　叶艺支支吾吾地，像是不知道怎么把话说出来。

　　叶若皱眉：“男孩子别这么娘娘腔腔的。”

　　叶艺看了一眼厨房里的胖女人，才忐忑不安地说：“你学校的老师刚才也打电话过来了，说，说你发挥失常，只上了普通二本。”

　　叶若突然在叶艺的语气当中尝到一丝古怪。

　　“怎么了，她说什么了吗？”

　　叶艺艰难地点点头，“……她，她说，不用老师费心了。还有……”

　　叶若着急追问：“还有呢？”

　　叶艺咽了咽口水：“……她说你不上大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