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殿外花事迟》花琬儿

2、第 2 章

　　画卷下方的落款，是元康三十二年四月。
　　那是裴娴的十四岁，是她光艳动天下的十四岁。身为靖安大将军唯一的幼妹，是大胤上京最美的一道颜色。
　　“驾！快让开，吁——”随着马儿受惊的一声嘶鸣，裴娴一个利落地从马背上翻下来，一鞭抽在对方马夫肩头：“蠢奴才，竟敢挡路，惊了本小姐的马，该当何罪！”
　　马车旁有一面生的小厮，喝到：“何人在此放肆！”待看清了面前的人是一个此生未曾见过的美貌少女，立刻有些结巴道：“你……你可知你打的是谁家的人？”
　　少女气急反笑：“谁家的人？我倒是想看看，上京城里还有哪个不长眼的蠢货，竟然不认识本小姐的焰鬃马，敢在皇城根儿下拦住我的去路！”
　　小厮讷讷向马车内道：“公子你看……”
　　马车帘下伸出一只修长洁白的手，将帘子轻轻一拨，淡漠地看了少女一眼：“不认识。”
　　裴娴将马鞭折节握在手中，高高挑起车的帘子：“你不认识，我便告诉你，我哥哥是荡平十万北燕军的靖安大将军裴钧，我最好的朋友是当今的五公主殿下，我今天进宫是为了给她送生辰贺礼，要是因为你的缘故损坏了这份礼物，就是把你的脑袋砍了，你也赔不起！”
　　马车里的年轻公子，却依旧从容地端坐着，裴娴没见过这人，却觉得他衣着华贵，气度清俊，自己更不能输，连忙将脖子仰得高高的。
　　那公子拱手行礼道：“在下叶之琰，久仰裴姑娘大名。”
　　一旁的小厮忙搭话道：“裴小姐，正巧我们家公子也着急进宫面圣，不如此事就这么算了……”
　　裴娴失声道：“你是叶之琰？”
　　在她一瞬间愣神的功夫，叶之琰伸手掩上车帘，沉声吩咐道：“起行。”
　　一刻钟后，含章殿里。
　　苏羽鸢抬头从桌案上望过来，笑道“裴娴，你来啦！”
　　裴娴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五公主。”又扑上去抱住她：“羽鸢，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是子义大师亲手所作的五色颜料，给你画画用的！”
　　她从怀里掏出一方用锦缎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匣子。趁苏羽鸢取出装着颜料的小瓷罐，用清水调开颜料慢慢在雪浪纸上试色，裴娴又眨巴着眼睛问她：“你猜猜我今天进宫，在路上遇见了谁？”
　　“嗯？”苏羽鸢漫不在乎地回应。
　　“叶之琰诶！”裴娴道，“这么多年了，我总听旁人提起他，却一直都没见过他这个人。你说之前咱们给他下帖子邀请他出来玩，丞相府的人总说他们家大公子身体不好在静养，今年拿了新科状元，原来是在家用功读书呢。”裴娴言语里有些不屑：“你说他这么用功做什么，他想做什么官，老叶丞相在皇上面前提一提不就得了。”
　　“哦，这个人啊，”苏羽鸢轻轻吹干画纸上的颜色：“我听父皇提起过，说他更甚乃父，有丞相之风。可我想着，叶家已经出了一位丞相了，便不能再出一位了。”
　　她揭起画纸对窗一看，赞道：“色泽饱满，润洁匀净，果然是上品。”
　　而裴娴犹自说道：“……你猜他见我第一句话说什么，他说：‘久仰裴姑娘大名’，哎，你说他会是从哪儿儿听说过我呢？”
　　苏羽鸢笑道：“谁会不知晓呢，我听人说，你在宫外得了个‘大胤第一美人’的名号，不光上京里的公子们为争你大费工夫，连北燕的右王爷都愿意为了你放弃王位，归顺我大胤呢。”
　　裴娴大大方方笑道：“我才看不上那些个游手好闲的纨绔或者野蛮人，我能看上的，必得是当世惊才绝艳之人。”说到这儿，她自己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腾地飞红了脸。
　　苏羽鸢却只顾着打量窗外的天气、光线，道：“这么好的颜料，画你倒不可惜。我为你作幅画像如何？”
　　于是裴娴在亭中款款而坐，周围牡丹花雍容华丽，却不及她罗裙绶带，乌发斜挽，眉目间远山秋水，一双眸子顾盼之间，闪烁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