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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夜晚,丞相府邸。
      一位小姑娘在书阁爬上爬下,还指挥着婢女搬书。
      府里人人都知道老爷爱书成痴,唯一能在他书房里翻天覆地的,便只有大小姐叶含章。
      “秀色,你再搬个椅子给我,上层还有几个卷轴呢。”
      “小姐,那儿太高了,您可千万稳着点儿。”底下的婢女紧张地扶着椅子。
      那几个卷轴皆用绢布蒙着,上面却落满灰尘。以前从没发现过这儿还藏着东西,叶含章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抽出来,好奇极了。
      回房的路上,叶含章便碰见了步履匆匆的父亲。
      “给父亲请安。”
      “嗯,”丞相面色隐带怒容,似乎有急事要出去,却停下来问她,“刚从书房出来?”
      “是,”她下意识掩了掩怀中的卷轴, “让秀色她们搬了几卷书回去读,有《乐悬》,《素问》,《议礼》……”
      天色黑了,丞相并未看清她怀里有东西,只道:“不错。”
      目送走父亲的背影,却又有一个奶音,不满地响起:“大姐看得净是些杂书,也能得到父亲赞赏。我却天天要读四书五经。”
      叶含章回头一看,是三弟叶怀垣。叶怀垣不过才五岁,却很懂得父亲对大姐是偏心的,常常为此顶撞含章。
      叶含章蹲下身子摸摸他的头顶:“你将来是要考取功名的,父亲对你期望极高,才会让你读正经书。”
      “哼,你也知道自己看的书不正经。”叶远垣瞪她一眼,小小的脸蛋鼓得像包子:“娘说你没有女孩子的样子,将来不好嫁人。”
      叶含章失笑,捏捏他的脸蛋儿:“你倒是会学母亲的话。我才不嫁人呢。你看燕城长公主,不就一辈子没嫁人吗?”
      “嘘——”叶远垣踮起脚,捂上她的嘴,伏在她耳边悄悄地说,“不要像燕城长公主,她总是生病。爹着急出门,是又听说长公主生病了。娘不让爹去,爹训了她,娘在哭。”
      这些年母亲总有些无法言明的疑心,含章晓得,她却不信。
      含章悄悄在叶远垣耳边说:“这种话只能告诉姐姐,不能跟别人说,明白吗?”
      叶远垣点点头。含章将怀中的卷轴递给婢女,抱起叶远垣往房里走去,还逗他:“是不是爹娘吵架了,垣儿才出来找我呢。”
      叶远垣扭头红着脸:“才不是呢。我,我碰巧路过。”
      房间里烛光温润,含章对着烛光将卷轴一个个展开,倒有些失望,这些无非是旧时笔墨,不知何人所写。
      最后一副徐徐展开,却是一副美人图。虽然已经搁置了许多年,画上人却仍然栩栩如生。
      画上美人不过二七年华,真真是倾城动人的颜色。雪肤玉颈,乌发斜挽,笑意盈盈,身姿窈窕,如人间盛开的富贵牡丹。尤其是一双眼睛里,全是天真美好,含着情,含着嗔,含着无数动人的风景。仿佛能听见美人身上环佩叮当,看见她衣带纷飞,闻见空气里那蜂蝶拥簇的香气。
      世上怎会有这样美的女子,叶含章简直要看得痴了。
      叶远垣小脑袋凑过来,看看画,又望望含章的脸,突然脆声道:“这画上的人像你呀,这会不会是你娘?”
      叶含章的亲娘,在生她时便因难产去世了。这么多年,她构想过无数次自己亲娘的模样。父亲不提,她只好自己偷偷打听,却连娘亲的姓氏都没打听出来。
      被叶远垣这么一提,她更仔细地看过去:确然,画中人与她有些隐约相似的地方。可惜她生的更像父亲,没有画中人那样倾国倾城。
      可若这是父亲心头多年挂心的人,那许多问题便解释的通了。比如她为何生母不明却在府中过得优越,为何母亲那样贤淑的大家闺秀,却仍入不了父亲的眼。
      只是,这样的美人儿,如何尘封在画卷中,又从不被人提起。这是怎样曲折的故事,含章想着,竟有些痴了。
      画中倾城的美人儿一直留在含章心里。可是她却不能问,为了燕城长公主病重一事,父亲已经半月没有回家了。
      母亲强颜欢笑道:“长公主多年执政,你们父亲定又是因为政务耽误了。”
      叶含章委婉安慰她:“母亲说得极是。父亲疏朗阔达,心怀天下,自然是为国忧劳的。从前含章随父亲探过长公主的病,长公主殿下虽然身体不好,仍是一心为国,可见亦是深明大义之人。”
      含章是很喜欢那位长公主的,每次她见到长公主,公主都待她极疼爱。公主不拘小节为人爽朗,精神好的时候还教过含章画梅花。含章至今也只会画梅花。
      她心里更是笃定,父亲母亲多年来感情疏离,恐怕十有八九,与那画上令人一见难忘的美人儿有关。
      可含章也想知道,画上的人是不是她娘。如果是,为什么父亲从来不提起他与娘的过去呢?
      父亲迟迟没有归来,却传来了长公主病逝的消息。陛下大恸,举为国丧,京城百姓为长公主带孝三月。连母亲在言辞之间提到长公主的时候,亦是隐带惋惜。
      长公主的灵柩在一片大雪中落葬在皇陵。
      三个月后,春日降临,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可叶含章总是偷偷想,长公主才三十六岁啊,红颜多薄命,真的一定要如此吗?
      父亲愈发忙碌起来。
      极难得地,含章见到父亲在后花园独坐饮酒,风中牡丹盛开,惟显父亲格外憔悴。含章抱着那副美人画卷,忐忑不安地上前去。
      “是,画上的人确实是你的生母。”
      久久地抚摸着那画像上的笔墨,丞相淡淡道。
      叶含章得了答案,却有了更多的疑惑。一时又想不出什么问题,只能告退。
      风里却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她作的画,自然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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