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皇后命》南窗听雨

9、小孩难哄

　　萧明成眉眼弯弯，勾出夜间清冷的孤月。

　　天空骄阳似火，与他格格不入。

　　萧明成抬手从她手心又捏了一块蜜饯放入口中。

　　“才不！”黄娆别过头，看他神色恢复正常，有些安心，又有些心慌意乱。

　　“那就好！”萧明成摸了摸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大步流星向太医大帐而去。

　　黄娆有些发愣，心底闪过一丝失落。当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连忙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莫名而起的情绪。

　　周慕面色沉重追随萧明成而去，黄娆为了证实自己不喜欢他，也面色坦然的加快脚步跟上。

　　三人行到大帐外，周慕突然停住脚步，黄娆刚收住脚步，猛然抬头，这才发现萧明成竟然回过身在看着她。

　　周慕往侧边挪了挪脚步。

　　黄娆与他目光相撞，以为他要对她说什么，萧明成稍稍停顿，终究一句未说转身又进了大帐。

　　大帐内，房长箐脸色苍白，已然醒了。

　　房清玄面色沉重地坐在她身边，另一侧宣帝与醒过来的陈妃目光紧紧地盯着房长箐。

　　“父亲！”房长箐吃力地伸手够了够房清玄。

　　房清玄立马握住，“女儿，你放心，我一直在！”

　　房长箐嘴角泛起一丝苦楚，目光却写满了急切，“今天不怪太子殿下，是女儿贸然出现在殿下跟前，殿下躲闪不及，这才伤了我！”

　　“你怎么会跑到树林里去？”房清玄面色凝重，满是不信。

　　“女儿心慕太子殿下已久，今儿本想助他一臂之力！父亲知道，女儿也善骑射，谁知出了意外！”房长箐低眉，“女儿听闻，太子殿下想要捉一只活的兔子，所以女儿便下了马，可谁知出了意外……”

　　活捉一只兔子？黄娆的心颤抖了一下，难道是想给她的？

　　“殿下……”房长箐转眼看向萧明成，嘴角勉强撑出了点笑容，“长箐一厢情愿，连累殿下受委屈了！”

　　“孤无事，你好生养病！”萧明成敛去了一身傲气，眉眼难得温和。

　　太医端着热水进来，要为房长箐拔前胸的断箭，房长箐脸色血色全无。

　　“赵太医，拜托了！”房清玄紧握住赵太医的手。

　　“幸好太子殿下反应快，没有伤到要害，放心！”头发花白的赵太医对萧明成点了点头。

　　“今儿房姑娘的伤因孤而起，待房姑娘康复，孤愿纳房姑娘为……”萧明成语气微滞，目光飘离，“侧妃！”

　　在场众人全都惊呆！

　　陈妃率先反应过来，“房姑娘堪配正妃……”

　　房清玄握紧了拳头，目光紧紧地盯着萧明成，眼底怒气冲天。

　　宣帝不发一言。

　　“父亲，女儿愿意……”房长箐嘴角扬起笑意，目光干净如水，“只要能陪伴在殿下身边，怎么都行！”

　　“孤等你！”萧明成宽慰道。

　　黄娆心口突然有点闷！突然很是讨厌萧明成！

　　这个人就是这样轻佻，前一刻还在戏弄她，说她喜欢了他。下一刻，便许了一个女子婚事！

　　真不应该心疼他，不应该给他甜蜜饯儿吃！天下好夫君那么多，她干嘛要这么想不开，要去留意他？

　　“老白眼儿狼！”黄娆抬脚，踢起一块小石子儿。

　　萧明成刚刚从大帐走出来，冷不丁脚踝一痛，抬眼便见到了正在独自发火的黄娆。

　　“小孩儿！”萧明成抬手看了看日头，“今儿风大，快回家去吧！”

　　“要你管！”黄娆驳他一句，语气里全是不客气。

　　萧明成嘴角苦涩，再笑不出来，“小孩儿，走！孤送你回家！”

　　黄娆听他说罢，心底愤怒的小火苗迅速燃烧。她想了想，目光落到他微微松散下来的领口。

　　“太子殿下忙人事多，领口走光了都没看到！”黄娆上前，两脚踩到他脚面上，撸起袖子，抬起脚尖，帮他理领口。

　　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间，有些香，还有些甜。

　　萧明成的喉结不自主滑动了两下，一时有些提不上气来。

　　爱撩人的人，被反撩了！

　　“你看你，这领口都溅泥巴了，怎么这么不小心！”黄娆瞪大了眼睛，很是认真的说道。

　　只是，兰花指微微翘起，小手指有意蹭到他脸颊。

　　萧明成默默在心底说了声，干！小孩儿这是在诱惑他？

　　话语冰冷，可身体实诚的，紊乱的呼吸毫不客气地出卖了萧明成。

　　黄娆冷哼一声，心道果真是个没定力的臭男人！于是趁他不备，抬腿狠狠地跺了他一脚。

　　这一击来得猝不及防，萧明成痛得龇牙咧嘴。

　　房清玄与宣帝正好从大帐内出来。

　　黄娆拍拍手，心满意足离去。萧明成挺直了身子，嘴角扬起笑意，默默受了！

　　小孩儿发火了，打他了，有意思！

　　萧明成与周慕回宫。

　　“孤在树林子里闻到了一阵香，那香厉害，孤闻了一点便失了心智，幸好孤压制住了，但一定要查出来是什么香！”萧明成道。

　　“是！”周慕闷声回。

　　——

　　八月初一。

　　黄娆与母亲白氏一起上山烧香祈福。白氏向佛，每逢月初及遇到大事儿，风雨无阻，必要到灵岩寺里拜一拜。

　　寺庙里经声绕梁。

　　小沙弥看到她们到来，连忙端着香支上前。黄娆双手合十谢过，而后熟稔地从香盘里数了十支香出来。

　　刚走几步，又折回身，从香盘里又取出了两支。

　　白氏不解，她默默看向自家女儿，她向来都是数十支香的，为何今儿要多数两支？

　　黄娆瞧见她疑惑的目光，迅速将香支藏到身侧，“以后我要把周慕哥哥也加上！”

　　白氏抿嘴一笑，女儿大了，心思多了！

　　黄娆瞬间红了脸庞，故意磨蹭走在白氏身后。她有些懊恼，平日里她都是心静如水的，怎么自打从猎场回来，她的心就浮躁了呢？

　　而且，每每想起萧明成要纳房长箐，她就觉着整个人都非常不好！

　　黄娆使劲揉了揉脑袋，心道自己怕是疯了！活阎王那么坏，她怎么能时常念起他？

　　而且，刚刚她竟然情不自禁地要帮他上香祈福！

　　黄娆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怕是受了萧明成那活阎王的蛊惑了！

　　黄娆敲了敲额头，安慰自己，萧明成是储君，以后是要做天下之主的人。她替他祈福，就是在替天下人祈福，没有私欲！所以，说得过去！

　　萧明成远远地跟在她身后，见她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自言自语，心下觉着小孩儿甚是好笑。

　　敬香完成，白氏跟着僧人们一起念心经。黄娆跪在最后，也跟着闭上眼睛默念了几句，可是……

　　念着念着，心又到了萧明成身上。

　　他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坏呢？

　　嚣张跋扈！心狠手辣！忘恩负义！贪色重欲！

　　还有……朝三暮四，见异思迁！

　　咦……朝三暮四说得不对，她和他又没有怎样，所以纵是他纳了房长箐为妃，也是合情合理的呀！

　　但……她为什么会在意？她想和他怎样？

　　黄娆紧蹙眉头，心烦意乱！

　　他坏！她烦！

　　他太坏，她特别烦！

　　“你心不诚，佛主万能，会知道的！”

　　黄娆正被自己搅和得心慌意乱，忽然感觉身边衣衫摩挲，紧接着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猛地睁开眼睛，入眼便是萧明成上翘的眉毛，还有那双肆意张扬的桃花眼。

　　“活见鬼了？”黄娆低叹一声，心想不至于吧？她在佛主面前想什么，就真的会见到什么？

　　她有点儿不相信眼前见到的，连忙伸出双手，狠狠地掐了掐他的脸。

　　萧明成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同样压低了声音道：“小孩儿，佛主不喜欢人动武！”

　　他一出声，黄娆才知这不是她的幻觉！

　　“那里！”萧明成勾了勾她衣袖，手指偏殿。

　　黄娆看了看白氏和众人，见无人察觉，蹑手蹑脚的起身，跟着萧明成去了隔壁。

　　偏殿里供着一尊月老像。

　　“你跟踪我？”黄娆气恼地看着他。

　　“佛主庇佑众生，你一个小孩儿来得？孤就来不得？”萧明成掸了掸衣袖，转身在木盆里净手。

　　黄娆斜着眼睛去看他，他手指细长，骨节却是很宽，大拇指处还有条深深的刀疤。

　　她记得五年前他的手，节骨分明，很好看的。可这五年一过，却像换了一双手。

　　他在边塞的这五年，一定很不好过！

　　“孤好看？”萧明成扭头看她。

　　“一点都不好看！”她想起他手心的老茧，又想起他纳房长箐，心底既怜惜他，又讨厌他。

　　“口是心非的小家伙！”萧明成擦干净手，从香盘里取出两支香，在香炉里插好。

　　“月老会保佑你和房长箐白头偕老的！”黄娆一想起这事儿就心里堵得慌。

　　“怎么吃醋了？”萧明成轻笑，迈着大长腿，三两步走到她跟前。

　　“让开！我要去找我母亲！”黄娆往一侧走去。

　　萧明成嘴角带笑，也跟着挪一步。

　　她往左，他也往左。

　　她向右，她他跟着向右。

　　“你过分！”黄娆气得要去捶他。

　　“孤还可以再过分一点！”萧明成果断上前一步。

　　衣角相碰！

　　“你不是好人！”黄娆不知怎的，心底有点儿酸，连日来憋在心底的委屈和气恼涌上心头。

　　天知道，自从他一诺千金要纳房长箐进东宫后，这京中有多少人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谁让那一日她逞强，为了替他打陈妃及陈国公夫人那帮人，在众人面前说要与他白头偕老的呢！

　　京中女眷们都在等，等萧明成不娶她，等她自毁名声呢！

　　而且，纵是萧明成以后会纳她进东宫，她也是后进的，房长箐先入为主，有多少人会服她？

　　“孤确实很坏！”萧明成俯身，凑近她道。

　　他离得太近，黄娆屏住了呼吸，心如小鹿乱撞，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真是个小孩儿！”萧明成抬手，刮了刮她鼻子。

　　转身，在月老前跪下。

　　“孤对天发誓，此生只做一心人，一心一意，与心爱人白头偕老！”

　　黄娆的心，突突地跳着，“那就祝太子与房姑娘白头偕老！”

　　萧明成斜视着她，继而淡淡笑了，“小娆娆，不要诅咒孤！”

　　黄娆听了他的话，心头痒痒的，嘴角荡漾出笑意，将手里的香囊扔到他身上，“风流胚子！”

　　萧明成一把接过香囊，抬眸道：“小孩儿，明儿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