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皇后命》南窗听雨

8、抢手馍馍

　　春光明媚。

　　萧明成用罢早膳，照旧不用随从，与周慕出了东宫，在宫门前与萧承迎面相遇。

　　萧明成两眼看天，傲睨而过。

　　“大哥！”萧承追回一步，立到萧明成面前，“昨儿是我母妃不对，大哥莫要生气。”

　　他喊的是大哥而不是太子！萧明成脚下一滞，且听他说。

　　“陈国公夫人想要她女儿做太子妃，设下苦肉计，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害得自己女儿毁容！”

　　“所以呢？”萧明成冷眼。

　　萧承宪迎上他的目光，“母妃知道她有心让女儿做太子妃，却没想到陈国公府竟是这样狠毒，母妃后悔自己失查，昨晚已经去父皇那里请罚了！”

　　“是失查啊……”萧明成抽了抽嘴角，抬脚离去。

　　“大哥！”萧承宪一把抓住萧明成的手，目光切切，“大哥，母妃是母妃，我是我！”

　　萧明成紧紧地盯着他，手里温度传来，比起他冰凉凉的手，萧承宪的手很暖。他盯着二人搭在一起的手看一眼，嘴脸微微勾起弧度。

　　“好！”萧明成道，从袖中掏出一包牛乳片，“我新得的，今儿打猎，体力消耗比较大，吃一点儿可以补充体力！”

　　“谢谢大哥！”萧承宪谢过，假意漫不经心道：“大哥真喜欢娆娆？”

　　“是啊！”萧明成扬声回答，又带了点儿威胁：“小孩儿是孤的，离她远点！”

　　二人分开，各自骑马，向皇家猎场而去。

　　行走到草丛边，萧承宪微微垂手，牛乳片很快没了身影。

　　——

　　黄娆第一次有机会进皇家猎场，看一切新鲜，又瞧白氏与周慕母亲聊得正欢，她便偷偷走了出来。

　　远远地，萧明成从马厩牵了高头大马，从容而来。

　　他今儿穿了一身淡粉色长衫，身段颀长，飘逸俊秀，不疾不徐，如昨日缓缓落下的粉粉桃花。

　　黄娆看他一眼，低下头拨弄着脚底的小石子儿，默默嘀咕：白眼儿狼，还是老的！

　　复又看他一眼，再低头，老得有点儿好看！

　　“小孩儿！”萧明成脚步到了跟前，见她打愣，俯身凑到她跟前，“两颊飞红，小孩儿，是不是孤长得太好看了？你这是被孤迷到了？”

　　周慕牵着马儿在一边吃草。

　　“不是小孩儿，是祖宗！”黄娆被猜中心思，目光躲闪，眉目低垂，行了万福礼。

　　“小祖宗！”萧明成爽朗大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孤一会儿去捉只兔子回来给你玩！你周慕哥哥说，你喜欢兔子。”

　　“不用，我有！”黄娆被他捏着嘴巴，神思还停留在他刚刚的话上。

　　输什么不能输气势，她抬头与他对视，含糊不清道：“太子殿下你长得不好看，一点儿都不好看，我也不喜欢长得好看的！”

　　萧明成瞧她憨态可掬，心情大好，干脆松了马缰，双手捧起她的脸，一眼戳破她心思，“所以，小祖宗是喜欢孤这个长得不好看的？”

　　萧明成大笑，长扬而去。

　　黄娆被噎住，这才反应过来她竟被自己的话给绕住了，她恨恨地转身，指着萧明成背影道：“我叫我哥哥打你！”

　　萧明成背对着她摆了摆手，纵身上马，长袖随动作落下，白皙结实的胳膊露了出来，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手腕处的手骨微微突起，看上去很是有劲。

　　黄娆目送他远去，脸上被他捏过，热烘烘的。

　　身边扬起一阵灰尘，黄娆皱眉，捂着鼻子躲开，定睛一看，竟是二皇子萧承宪。

　　黄娆这才发现，每一次见萧明成，除了少言寡语的周慕陪着他外，他身边再没有其他人。

　　而二皇子萧承宪却是众星拱月，身后侍卫太监宫女一堆。

　　萧明成的身影在猎场边的一棵枯树下站定，冬去春来，枯树却没有恢复生机，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亦如树下孑然一身的人。

　　这样的他，与他一贯的肆意狂妄完全不符，黄娆看他一眼，想起一词，孤单！

　　“娆娆，你怎么站在这里？这儿这么多马，来来往往，误伤了怎么办？”二皇子萧承宪停下马，紧皱眉头。

　　黄娆收回视线，恭敬行礼，“我这就走！”

　　“回来！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儿似的，这么不让人省心！”萧承宪从马上对她伸出手，“我送你去看台，父皇、母妃还有女眷们都在那里！”

　　“我自己走！”萧承宪的手肥嘟嘟的，黄娆摇摇头，转身就走，她不喜欢与他靠得太近。

　　“你看你衣服都脏了，衣摆上全是泥。”萧承宪骑马跟在她身后，“明儿有宫里的嬷嬷教宫女儿们礼仪，要不我托人你也一起来听听？宫中的规矩越早知道越好！”

　　黄娆按耐住心底的不耐烦，默默听着，只是脚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行走也是有规范的，你这样走不对！大家闺秀走路不能有这么大动静！”萧承宪又道。

　　黄娆想，我忍！我再忍！

　　“看来，你这礼仪课是非上不可了！我今儿晚上就去和宫嬷嬷说。”萧承宪的眉心拧成了疙瘩，一副她已经是他的人的样子。

　　黄娆甩不掉他，嘟起嘴巴，狠狠地跺了一脚，再忍不住，“多谢二皇子抬爱，我不要进宫，不想学礼仪课！”

　　萧承宪满心计划着怎么去和宫嬷嬷说，猛然听到她这一句，直接回断，“我喜欢你不是一日两日了，我猜你也是知道的。女孩子家喜欢口是心非，其实就是欲拒还迎，我都明白！”

　　黄娆见他居高临下，理直气壮，她也恼了，“二皇子将民女当成宫女了？二皇子又是从哪里看民女想迎合你的？事关名节，还请二皇子自重！”

　　萧承宪再答不上来。

　　黄娆冷哼一声，撇下他独自离去。

　　她随手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在手里甩着，与他好？她才不稀罕！

　　——

　　看台上，陈妃坐在宣帝身侧，不时地给他添茶倒水。

　　“太子骁勇善战，最善骑射，今儿一定能拔得头筹！”陈妃笑语晏晏。

　　“整个宫里，就你夸他最多！”宣帝目光温和，“其实，你不用这么帮他说话，他什么德性，朕知道。”

　　“太子心里苦，没娘的孩子终归是遗憾的，太子的脾气虽桀骜了些，可终归还是个好孩子，我喜欢他喜欢得紧！”陈妃一手搭到宣帝胳膊上。

　　黄娆听着她们的谈话，默默塞了一颗蜜饯到口中。

　　“他那么混账的对你，你还要帮他说好话？”宣帝揽过她肩头，让陈妃靠到他身上。

　　“臣妾怎么会和太子置气，他终究是小辈！臣妾想疼他还来不及呢！”陈妃声音婉转。

　　不一会儿，不停有侍卫来报。

　　“报……太子殿下射得大雁两只！”
　　“报……太子殿下射得山鸡六只！”
　　“报……太子殿下射得野猪一只！”
　　“报……太子殿下射得梅花鹿一只，还是活的！”

　　“就说嘛，太子一定很厉害的！真是虎父无犬子！”陈妃靠着宣帝道。

　　“明成读书的本事没有，在这上面倒是有点儿小本事！”宣帝受着恭维，心情也好。

　　陈妃眉开眼笑，满脸温和。

　　“报……”

　　“这一次太子又射到什么献给皇上了呀？”陈妃一笑，风情万种。

　　“回皇上……回娘娘……”侍卫吞吞吐吐，再不敢说。

　　黄娆心底一咯噔。

　　“说呀！难不成太子射了个大老虎不成！”陈妃打趣儿道，众人闻言都笑了出声。

　　“太子殿下射中了……房姑娘！”侍卫满头大汗。

　　“什么？”陈妃手中的酒杯立时落地。

　　黄娆也惊了，房清玄是三朝元老，手握重兵，在朝中声望极高。他老年得女，一直视嫡女房长箐为掌上明珠。

　　房长箐更是京中出了名的倾城美人。

　　这个倾城美人怎么会出现在猎场？又怎么会被太子射中？若是房清玄痛失爱女，那结果会如何？

　　“他们人呢？”宣帝面色微变。

　　远远地，萧明成抱着受伤的女子向看台直奔而来，粉色衣衫被房长箐的血染红了大半。

　　“太医在哪里？”萧明成面色铁青，眼眶微红。

　　“我的儿！”房大人一身铠甲，狠狠地将萧明成推到一边。

　　黄娆见他次数不多，但每一次见他，他都是气定神闲，嬉笑怒骂，傲睨一切。

　　而此刻的他，罕见的带了几分恍惚。

　　心忽然没来由的揪了一下，她倒是宁愿他狂妄了！

　　“殿下，你若是看不惯老臣，可以当面指责！拿姑娘家出气，算什么英雄好汉，正人君子？”房清玄一把抱住房长箐，怒斥萧明成。

　　萧明成闷声不语。

　　“若是箐儿有什么闪失，臣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房清玄恨恨离去，直奔太医。

　　“你！”宣帝直指萧明成，“你太让朕失望了！”

　　“殿下，这当中一定有误会！太子脾气平日里虽不好，但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今儿一定是意外！”陈妃立马跪到宣帝面前哭诉道。

　　“他杀的人还少吗？”宣帝火气上来，挣脱陈妃，“前前后后杀了多少太监，侍卫，不要以为朕不知道！”

　　陈妃跪着向前挪动，又一次抱住宣帝的腿，“太子少不知事，都是那些奴才的错，不怪太子！”

　　“哼！”宣帝冷冷地哼了一声，抬脚将陈妃踢到一侧，“慈母多败儿，你不要总是护着他，护着他对你也没好处，他也不会念你的好！”

　　“皇上，你想想兆皇后，想想姐姐啊！”陈妃泣不成声。

　　“你！”宣帝气得又连踹萧明成两脚，“你不要以为朕不舍的废了你！”

　　“皇上，不能啊！”陈妃连连哭泣，晕了过去。

　　“狼心狗肺的东西！”宣帝愤怒离去。

　　萧明成抬头看天，神情阴郁。周慕沉默着立在他身侧。

　　黄娆抓了一把蜜饯在手心里，反向而行，在他跟前站定，将手掌摊开到他面前。

　　萧明成微扯嘴角，“怎么？又来帮孤！”

　　“吃！”黄娆捏过一块蜜饯儿。

　　萧明成从刚刚的意外中回过神来，剑眉上挑，眸光带媚。

　　他起身，不慌不忙理好头发和衣衫，带了点儿坏笑，“小孩儿，你喜欢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