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皇后命》南窗听雨

27、玉语生香

　　明成帝出了殿，一眼便瞧见了抱剑立在大殿外的周慕。

　　天寒地冻，周慕身上落了一层白霜，面色清冷，像极了深冬腊月里凌寒而立的冰棱子，一动不动。

　　“去椒房殿。”明成帝拍了一下周慕的肩。

　　“外男不得进入后宫。”周慕迟疑。

　　“你是她八哥，许久未见，去瞧瞧无妨。”明成帝笑道，瞧周慕无论何时，都一直克己守礼，心下很是喜欢。

　　周慕长睫毛微动，抬脚跟了上去。

　　下了雪，天气晴朗，圆月挂在枝头，罩着未完全化开的积雪泛着白光，椒房殿外当值的宫女儿立得笔直，全然没有了以往打瞌睡的迷瞪样，见着明成帝的身影，早早儿地便跪迎了下来，明成帝手一拦，止住了宫女儿们的通报，明黄色长衫潇洒甩开，一脚踏进了椒房殿。

　　周慕顿了顿足，终是没有进去。

　　因是深冬，树上的绿叶儿早落了干净，月光从光秃秃的树梢枝头洒下，周慕在椒房殿宫墙外远离宫女们的地方站定，跟着明成帝身后时，他是一等一的护卫，独自一人时，便将自己化成了悬崖峭壁上的一棵松树。

　　小宫女儿们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了，只有苏震眼巴巴儿地靠他站着，心底默默数着时辰，生怕自己错过了及时喊明成帝“刹车”，那罪过可就大了。明成帝顶多踹他，但摄政王黄鲲鹏可是会真的杀了他的，更何况他心底也惦记着明成帝的大业呢。

　　这厢苏震在吸着冷气，那厢明成帝一脚进了椒房殿，看着规规矩矩的宫女儿们，唇角勾起，心道皇后训斥人，看来效果是极好的。

　　他对众人做了个禁言的手势，在外间没见到黄娆的身影，便径直往里间而去，果不其然喜气洋洋的大红色床幔已经被放下。

　　温室飘香，床头衣架上，脱下来的衣服整齐地挂着，外衣、长裙、还有......里衣。

　　明成帝的身子一下子就暖了。

　　腹下坚硬，他只能承认自己在倾心的女子面前，不是太正人君子。

　　“什么狗屁规定，三年之内不得同房，造个小人当太子还不能够吗？”明成帝暗暗生气。

　　椒房殿内陈设都是新婚洞房的模样，红烛晃动两下，闪到了明成帝的心底。

　　心中火气烧起，腹下火气便渐渐消退了一半。

　　“小桃，水。”床幔内的人将胳膊伸了出来。白臂无暇，瞧着像藕断儿一般，明成帝在帐外伸了伸手，想要将这白溜的手腕握住，好好抚.摸一番，但终究没下手，只不吱声端了水送到她手上。

　　黄娆躬着身子猫在被窝里，正兴致高昂地看从苏震那里打劫过来的话本子，全然没注意到帐外的异样。

　　明成帝独自站了会儿，听着帐内又没声音了，想着偷偷看她一眼便回去，也不用扰了她，便轻手轻脚上前，撩开红绡帐，一瞧傻眼。

　　床榻上的人并没有睡觉，而是面朝里侧坐着，从头顶到身子都披着被子，像是在打坐。

　　黄娆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手捧话本子，扭头一看，正对上明成帝万分惊奇的目光。

　　红烛，红绡帐，衬得两个人的脸上都泛着红光。

　　“啊......”黄娆第一反应想要尖叫，但思及已嫁人妇，立马收回了声音，忙拉过被子裹到心口，掩住大好春光。

　　“皇后在作甚？”明成帝心中既觉好气又觉好笑，再见她满脸通红，便生了几分逗她的旖旎心思，想罢慢悠悠在床榻边坐下，抬手去戳她裹得紧紧的被褥。

　　《春闺秘录》里男女打架图是不少，也有很多有意思的风月故事，黄娆对“打架”不感兴趣，但风花雪月、才子佳人倒是喜欢。

　　但这种书只能在无人时独自欣赏，毕竟看起来容易脸红心跳，且不论自己是作何感想，落入其他人耳目中，总是有些羞羞的。

　　黄娆面色通红，眼睛向身子周边瞅了瞅，一眼就瞧到了被褥下露了小半截的话本子，她在被褥下悄摸摸探出了手。

　　眼前人粉颈外露，眉眼及耳廓都带着不同寻常的红，像是被胭脂染过色一般，处处透着诱人的气息。明成帝很快发觉，她这气息有些紊乱，紧张下像是正在做坏事被逮了个正着的感觉。

　　浓眉上扬，明成帝缓缓放开了手，懒散地将身子斜靠到床梆子上，带着戏谑的坏笑，眯眼看黄娆，实则目光早就瞟到那带着浓浓暧昧气息的话本子了。

　　心似乎被小瓜子撩了下，好痒。

　　“臣妾在面壁思过。”黄娆的心狂跳不已，却一遍遍告诉自己淡定，该保的面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是大家闺秀，她知书达礼，她一点都不偏好男色。

　　“思过？”明成帝挑眉，面上毫不客气，大写不信。

　　“是的。”黄娆在被褥下费了好大功夫，终于摸到了话本子，却冷不防明成帝脱了鞋袜，一抬腿重重地压在了被褥上，她差点到手的话本子被生生阻断。

　　黄娆心中恨恨，却不敢发作，偷偷抬眼看他，心中暗暗庆幸，幸好他没看到，此乃不幸中的万幸。

　　明成帝半眯眼眸，“皇后何过之有？”

　　黄娆叹息，心道今儿苏震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将自家主子请走？

　　但叹息无济于事，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黄娆定了定心神，稳稳坐定，目光迎向明成帝，“臣妾今儿不该擅闯朝堂，臣妾也明白，后宫不得干政。”

　　明成帝拨弄着玉扳指的手停了下来，眸光渐渐清明。

　　“臣妾就是瞧不得陈太妃那上蹿下跳、拨弄是非的模样。”说及陈太妃，黄娆心中就来火，刚刚的小心思也被撇到了一边，“皇上不动她，她反而觉着是你不敢，就越发的过分。”

　　“朕的皇后挺聪明的。”明成帝见她言语里全是护着自己，心中的郁结早就完全散得干干净净。

　　“要不是今早我瞧见白音手腕上的镯子，还懵懵懂懂全不知宫中的厉害。”黄娆此刻心中已没有了话本子。

　　明成帝瞧着她一脸认真，指甲盖儿嵌入了手心，刻了个深深地印子。

　　他根基不稳，他知道。萧承宪和陈太妃的不甘心他也明白，他们处心积虑，对他虎视眈眈，但兄弟骨肉，身上到底是留着同样的血脉。

　　对他二人大开杀戒，他不能，也不忍。

　　“早间臣妾就觉着白音的镯子很不对劲，细细查看，处处留心，才后知后觉陈太妃的手已经伸到了椒房殿，进宫前父亲曾提醒过臣妾，后宫厉害，早间真的是被吓了一身冷汗。”脸上潮红退去，剩下的便是警觉。

　　明成帝看着她，只觉是温驯的小猫咪突然伸出来厉爪，有些可爱，更多的是惊喜。

　　“明枪是不让人害怕的，但见不得人的肮脏手段却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害了人，但愿陈太妃能明白，咱们夫妻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说到夫妻时，黄娆眸光发亮，明成帝抬手覆上她柔顺的黑发，千丝万缕从指间滑过，他略勾一勾手指，将黑丝在指弯处打了个卷，再缓缓松开。

　　他明白，她是为了他好的。她也是像寻常人家的夫妻般，护着自己夫君的。

　　可不知为何，心头总是有一丝怅惘，久久地又生出了些许别样的遗憾，再联想起白日她训斥宫人的事情，难过的情绪慢慢沾染了指尖。

　　“白音......处置好了吗？”想起她为了他，处死了宫女，流淌在心间的难过，便更深了几分。

　　“那是当然。”黄娆答。对于明成帝心间流转的各种情绪，她丝毫未觉。

　　今儿给白音打板子的人，是她特意选好的，下手看着重，其实不然，白音心内恐惧，被打时叫得厉害，却是不伤性命的。明面上看着是打死了，实则是吓晕了过去，事后更是安排了人给了她银子，放了她出宫。

　　杀鸡儆猴，做戏做全套，黄娆想着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终究没再告诉他。

　　“皇后辛苦。”明成帝松了她头发，帮她掖了掖被角。

　　他一动，她猛地想起自己藏的话本子，立马警觉地坐稳了身子，目光却不时从他腿脚上扫过。

　　脸上潮红又起。

　　“皇上，夜深了，您快回去歇着吧。”黄娆略略试探道。

　　明成帝闻言，瞧着她又升起的娇羞模样，心下松动，点了点头，刚刚起身，黄娆立马抬脚去勾话本子，却没承想他杀了个回马枪。

　　萧明成手速飞快地探进被褥，一把将《春闺秘录》抽了回来。

　　黄娆霎时间觉着很是无地自容。

　　因为在被窝里捂久了，话本子拿在手心暖暖地，明成帝将话本子翻了翻，脸上邪笑再度升起。

　　“长夜漫漫......”黄娆想解释。

　　“那是朕的罪过了。”明成帝手指落在黄娆脸上，本意想抚一抚，却瞧着小脸儿红透如小樱桃，手下生痒，终抵不过心底蠢蠢欲动的心思，调戏般地轻掐了一把。

　　《春闺秘录》上也有这么一出，富家公子哥儿调戏小娘子，就用了这个手势。

　　黄娆抬手去打他，明成帝一勾手，便将人拉进了怀中。身上被褥滑下，小红肚兜上的交颈鸳鸯就这样明晃晃地跳了出来。

　　“这图案甚美。”明成帝手指落到系带上。

　　黄娆活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自家父亲与母亲的耳鬓厮磨，进宫前教导嬷嬷也教过该如何侍君，且自己好奇看了许多话本子，对于男女情.爱已了解得七七八八，只差实战。

　　此刻，对于明成帝的撩.拨，也有了几分酥软。

　　“不过，皇后且受点委屈，先忍着。”明成帝说罢，松了系带，带着坏笑，转身离去。第一次觉着那三年之约也挺有意思，柴火干的很，烧起来才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