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 12 章 ...
-
我在巴黎回北京的飞机上,偶遇了魏忆城。
那天他的状态并不是很好,领带歪朝了一边,衬衣有褶皱,满下巴的胡子看起来已经有两三个星期没刮过了。
对于一向注重形象的他来说,这大概是他人生中非常落魄的时候了。
而作为被分手的那一方的我来说,心里莫名畅快,却也还是有点心酸。
他飞快地滚动着电脑屏幕上的文件,蓝色的光映在他的眼镜上。
这时已经到了休息时间,飞机上绝大多数乘客都已经睡了。
我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都无法入眠,终于还是打开了灯,翻起了书。
或许是因为黑暗里突然亮起一束灯光的原因,魏忆城的目光掠过好几个人,朝我这里望了过来,然后看见了我。
就算周围昏暗不明,但我也明显知道他吓了一跳。
他继续假装镇定地看文件,手上滚动鼠标的速率已经乱了,最后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关掉了灯。
他在我眼中又成了一片黑暗,与周围的黑融为一体。
……
阿媛已经在机场外等我了。
本来我准备自己约车或者坐地铁回城,但这家伙好说歹说非要来接我。
目的是要我去看看她新搬入的别墅,和她刚满三个月的儿子。
一改过去她精干简约的职业穿衣风,今天的她就像刚从马戏团跑出来的。
“没办法,有孩子在,他喜欢玩这些,”阿媛拿起衣服上的一团白色绒球,“据说可以锻炼孩子的外界感知力。”
我拍拍她的肩:“你是个好妈妈。”
而她还没回答我,就朝我身后招手了:“喂,这里!”
我诧异回头。
我看到了同样诧异的魏忆城。
魏忆城迅速收起诧异,没回答她,直接往机场外走去。
“咋地?你俩吵架了?”阿媛满脸不解。
“没吵,只是分手了,”我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也去了巴黎。”
阿媛连忙闭嘴。
我随着她上车,她车上全是各种零散的玩具。
“啥时候的事?你没告诉我你们分手了。”八卦的女人还是忍不住继续八卦。
“去年,已经很久了。”我说。
“为什么?”
“他的一个好朋友去世了。”
“你杀的?”阿媛问。
我哭笑不得:“那就不是分手的问题,而是我要进监狱的问题了,而你现在得去监狱探望我,或者去公墓。”
“但他朋友去世,和你与他分手,有什么关系?”阿媛更是不解了。
而事实上,我对这个问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去年年初被公司派到巴黎公干,有一天突然接到他的电话,他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只说他的朋友周新意外去世了,而我还没来得及安慰,就听到他说了“分手”两个字。
然后我便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我当然也哭过崩溃过,可我终究还是得站起来,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这次回北京,我准备卖掉了我与他已经准备好的婚房,再换个城市,找份新工作。
新的工作容易让人忘掉旧的烦恼。
……
车子很快便到了她家。
她的别墅不算大,但价格足以让我抱怨世道。
她老公正带着小宝宝在院子里玩耍。
我去抱我这个小子。
“晚上烧烤吧,”阿媛的老公是个德国人,中国话还算标准,“我一个同事今天刚从巴黎来,我也约了他。”
“同事?我怎么没听你提过?”阿媛回。
德国人回了几句德语,我听不懂。
阿媛对我说:“不好意思,只能凑一起了,你别介意。”
我倒的确没什么介意的。
我抱着小宝宝玩耍,阿媛和她老公忙前忙后准备烧烤的材料。
到了饭点,准时有人敲门了,法国人连忙去开门。
小儿子刚睡着,阿媛把他抱进屋。
我听见一阵嘀嘀咕咕的说话声,就看见魏忆城和阿媛的老公一起走了进来。
德国人用生硬的中文介绍道:“这是我的同事魏忆城。这是我夫人的朋友,今天也刚从巴黎回北京。也许你们是坐同一趟飞机来的。”
还真是。
温度骤然直降至冰点。
幸好阿媛即时来了,一看这场面,瞬间傻眼,拉着她老公就往一旁走去,大概是去跟他介绍我和魏忆城之间的恩怨情仇了。
留下我和魏忆城大眼瞪小眼。
还是他主动开口了:“嗨,好巧。”
我白了他一眼。
就算是再怎么话不投机相看两厌,但这一场家庭烧烤也还是顺利进行了。只是我们明显地分成了两波,魏忆城和德国人一起聊,我和阿媛一起吃。
饭饱尽兴之后,我抢先跟阿媛一家告辞。
阿媛准备送我。
魏忆城也恰时起身告辞。
德国人拉过他媳妇,说:“你不用送了,忆城有车,他可以带她进城。”
我连忙摇手:“没事没事,我可以自己打车的!”
我怀疑德国人根本没搞清楚我和魏忆城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魏忆城的目光在我身上百转千回了半天,最终还是客气地说:“别介意,我带你进城吧。”
……
北京的十月是我最喜欢的季节,我已经一年多没见过了。
夜幕已至,一路流光溢影。
我望着窗外华灯,也时不时地看着窗上映出的我的模样,还有魏忆城不甚清晰的侧脸。
我报了我要去的地址。
他沉默了一下,说:“你不去那里?”
“那里”指的是我与他曾经的那房子。
当时分手,他豪气地没有要房子,虽然是他买的,但只有我的名字。
我默认为那是给我被分手的精神补偿费。
“准备卖了,”我说,“明天联系中介。”
车子顿了一下,他的表情也凝固了一下。
“那房子挺好的,”半天,他才说,“小区物业户型学区都非常好,卖了很可惜。”
我苦笑,双眼有些发胀:“是吗?”
两个人又陷入无尽的沉默。
我与他从大学时开始恋爱,事实上那么多年以来,我与他从来没有吵过嘴,也没有红过脸,唯一的一次不愉快,即是分手时。而这件事,他从来没有给过我解释,让我也只得以沉默问答他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