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叆乔

213、朝不保夕（七）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红楼梦》

　　写作，写作，既写也作。写作并不完全是听课听出来的，它是实打实地一字一句地每天写出来的。如何出口成章，如何行云流水？自不是我只听，不动笔便有了这天赋了。写作需要天赋，当然，更多的是勤勉，天赋若是没了勤勉的加持，到底是会慢慢消失的。

　　我并不完全在乎他人怎么去写，我先在乎的是我怎么想怎么写，而后看大量的书，看知名作家的写法可否与我有相同之处。相同之处令人喜悦，而我需要借鉴的地方也自是很多。

　　小学时，语文老师要求我们每天写日记。从不会写字的带拼音开始，我尝试去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一句话，或者一行字，写了的，就是自己的。

　　初中时每周周记，一学期下来也写得满满一整个软皮本。周末写作业时，我把周记任务放在第一个。一是周记字数多，确耗时，拖得后了心理压力大，二是我当时也没有注意到的，兴许自己打心底里喜欢写东西。我每篇都写得很长，老师要求写一面，我就写一面半或者两面，倒不是为了被表扬，单是写完那么好些字，合上书的那一瞬间，是非常有成就感的。心，就像一颗八月的秋果，沉甸甸、红润润、满当当，扎实的。

　　小时家中父母贫苦，我没有买过一本课外书。小学恩师送我一本《爱丽丝梦游仙境记》，因为看了我日记里的愿望，恩师便帮我实现了。那时正读五年级，这第一本课外书，白纸黑字，我读了一些，便没了兴趣。初中时学校发了课外阅读读本，老师没有布置此类任务，我自己也自是没有翻开阅读的想法。而家里人几乎都不读书的，除开姥爷，他戴着老花镜一直读那一本很厚的书，可他没有教导过我多读些课外书。我便把那课本里的翻来覆去地读，直到初三，我总觉得我的思想里缺少些什么，课本里的内容是不足够为我答疑解惑的，而我，为那些越来越多的疑惑找不到标准答案，甚是苦恼。高中时候各科内容繁多，那些疑问也只越堆越多，一直搁置着。

　　大量地阅览，尽情地阅读，是从大学时期开始的。我们每一门课的第一堂，讲师都会列出一大串书单，说是建议阅读。大一时我不懂得，到处讨新鲜，借回了书还没看几页就到了该归还的时间了，便遗憾归还。但写作还是写的，写自己想写的，零零碎碎，可真是寻了一场淋漓尽致的自由。大二时我静了些心，遇到自己无力解决的精神问题，我主动向图书馆寻了帮助，查阅资料、总括陈述、缓解忧郁、心结解开。长久的学习生涯是孤独的，闲来无事之时，我便泡在图书馆打发时间。大三考研、写辅修结业论文，成天里坐在图书馆，那段时间我才系统地阅读了大量的文。很多我曾经思考过的无解问题，原来困扰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原是那些著作里的思想，比我所能想象到的通透得多。大四时我开始大量写作，没日没夜地写，完成了好些手稿。

　　写作，是陪我度过长久孤独岁月的益友。

　　我想，我会一直写下去。2020.08.26

　　好不容易把课上完了休息了一天，好好收拾了房间，洗个澡，下午疯狂查知乎上考教师编制的方法和要求，看得眼睛困了，感觉没了解到多少，又仿佛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点轮廓了。随便写了些练笔。想到大半年我都没有时间更文了，打开电脑，想要修改旧文，却什么都看不下去，脑袋无法运转，我无法面对这半年以来的生活，为何充满动荡和痛苦？身体本身处于一种极度疲惫状态之中，我只想放空自己，躺着不动。

　　柳校见我上午没去，下午发消息说，“你课上完了？明天社区要画墙，你去帮忙。”活多得永远都干不完，干完了一件又有一件，无论你多么努力，反正老板是不可能见你闲着。
　　我就笑了。

　　我不想去，我只想假装看不到。
　　难道人不可以想要休息吗？休息也是劳动者的权利啊。
　　难道工作之后就真的无权追求自由了吗？
　　难道对老板来说，员工就是那种一旦闲个两个小时就多余到没有价值的人了吗？

　　我跟柳校说我妹妹来了，我可能只能早上过去，我想着下午陪她出去逛逛街呀，买点东西，因为她过几天开学就走了。

　　柳校没有回复我。

　　第二天早上九点钟，我艰难起床出去等车。车一直没有来，我在群里问了一下，古丽说今天全部都休息，车不走。这时候已经十点了，再转公交到社区就十一点了，再找找路十一点半了，还没画一个小时墙又下班了。我便一身轻，转身回家，拉上窗帘，蒙头继续睡觉。

　　十点多手机响了，拿起来，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是柳校的消息。我不想知道我也不想去我只想睡觉，模模糊糊里又瞬间睡了过去。好像过了半个小时，柳校打电话过来，特别生气地说，“我让你去画画你怎么不去啊？”我浑身都不舒服，困倦里答，“我说没有车去。”“你怎么不坐公交？”我说，“坐公交现在过去？现在都十一点了，赶我到都一点了，都中午休息了。坐公交来去得三个小时，那么远。”

　　柳校骂道，“今天不去，你以后都不用上班了！”

　　她挂了电话，我忽然大哭了起来，好像这么久以来窝在心里的所有委屈瞬间爆发了，但是我想到的只是——我再也没有归所了，我彻底失业了……

　　着急里我给乔巴发了消息。

　　乔巴，“好像昨天在说让丁老师画画呢，那就这样子，你先不要着急。这个事儿，今天过去就先让它过去。明天起床大家一块儿上班，一起去就行了。到时候再给柳校好好说说。这个事儿，是不是丁老师找她说，没有人陪她一块儿画，她自己一个人辛苦得很。丁老师肯定说了什么，柳校两边也不好协调，她才特别生气。
　　你跟柳校解释了么？是因为妹妹回来了，所以才没去成，想陪她嘛。过一会儿，下午你再给柳校在微信里面解释。也在微信里面再问一下丁老师下午画不画，下午要画的话，你再陪她一块儿去。”

　　“我就是不想去画这个墙。我为什么不可以休息呢？为什么我的课我辛辛苦苦紧赶慢赶赶完了，我就要去不停地工作呢？别的老师该休息的时候休息，该上课的时候上课，慢慢地上，都比我消课慢，就不用去。我消完了我就立马去，这公平吗？”

　　乔巴，“这几天而是还是忙一点好，跟你讲，过几天可能查得严，看晚自习的话，小学看人多不多，初中的话肯定也说不定。所以咱们开学之后工作量肯定不会变少，但是工资肯定会少很多。所以柳校现在也特别焦虑。画墙也是为了跟社区搞好关系嘛，别让社区把我们忘了。新设立的校区，让丁老师去画画，所以，这一天你也坚持一下吧。我下午还得自己坐公交去上课呢，柳校也已经连续两周一天都没有休息过了，所以说今天她休息一下，车没过去机构。”

　　“就算我过去我也干不了个啥。丁老师在那里，她是主画，我有机会画吗？她之前就说我把书放在桌子上了，太乱了。我把书还有桌椅板凳，不要放在她周末上素描课的教室里。我在她教室旁边上课太吵，她的学生没法安静画画。这里那里，她从来没有跟我当面沟通过，直接就给柳校投诉，柳校拿这些事情在大会上批评我。我都不想再提起，想想真是太累了。她就是想让我搬教室，其他教室又都是满课的，柳校没法解决，一边说她用两个教室确实是给了很多资源了，一边批评我书放在教室里是没打扫卫生，是不整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孩子们交的作业不放在教室里，办公室也没有我的位置，所以，都扔出去吗？”

　　乔巴：“就是丁老师不跟你沟通，直接去给柳老师说这个事儿。也是，画画叫上你的意思，就是让你给她递一个颜料啊，估计是比较大的墙，她要站到很高的梯子上墙绘，在上面她要拿东西也不方便。”

　　“上学的时候我也办过黑板报，几乎占墙面三分之一大小的黑板，用颜料涂上去，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完成的，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忙。她这么说这么做，她一直想让我搬出教室，只要我走了，就没有人会占用她的美术教室了。所以我今天绝对不会去画墙的。不多说了，反正现在正在气头上，说啥都是气话，明天再说吧。你先休息吧，下午还要上课，这会儿你吃午饭了吗？”

　　乔巴：“没有。你看柳校不是也一直在替你考虑呢。机构审核结果也出来了，这学期周内文化课还是能带的，她早上肯定也就在气头上，过了就好了。你下午再好好微信上跟他聊一下，你不打电话也行，微信跟她聊一下。丁老师，你也发消息问一下，看她下午还要不要画？估计还没画完。”

　　“好。”

　　晚上。

　　乔巴：“下午我听说了这个事情，是葛老师帮着画完了。如果你往后还是有打算要继续跟着柳校，你可以现在到她家先好好跟她聊一下。微信聊也可以，但是如果你亲自过去找她聊，这样会比较有诚意一点。你做好心理准备，今天她肯定会说话比较多，说得比较久，你就安静认真听着就好了，不要多说。你让她说完了，你再回来，往后继续工作就行了。这个事儿还是要你要先低头，不然这个事儿就没有办法解决。

　　你也不要太觉得自己委屈，在职场上确实是没有办法。

　　你看我们现在都教学生教了这么长时间，真的感觉自己除了教书，好像别的也都不太会，而且也确实不太想去做别的方面的东西，跟成年人打交道确实太累人了。所以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今天柳校肯定也是在气头上，才会给你说这个话，她肯定不会不管你的。”

　　“我问了，丁老师说明天不用帮忙画了，那这个事情也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乔巴：“没事，你不找丁老师了，你找柳老师。”

　　“我和柳校本来隔阂就挺深的了，也不是因为这一件事情，她让我做，我没有去做吧。从三月一直到八月的这段时间，我周末课带了四个年级，除开周一到周五晚自习的时间和开会的时间，我需要备很多的课。柳校开会说抓教学质量，我每天不停地刷题，不停地备课，不停地准备晚自习内容……我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备课呀，过课呀，上晚自习呀，她们在前台那边聊天，我都没有参与。一方面是我确实任务繁多，腾不出空闲，另一方面我觉得上班的时候就应该上班，不应该用聊天这种方式来耽误、打发时间。正是如此，这一段时间以来，我能感觉到她觉得我这个人从来不巴结他，从来不把她当成一个领导，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坐车时坐在我面前她有多骄傲多别扭。但我确实没有这些想法，我仅仅在各司其职，自己把自己的分内之事做好。”

　　乔巴：“哎呀，你说你和柳校有隔阂，还真谈不上。你要理解她，站在一个老板的角度，她跟员工出现意见不合的情况绝对会有。你说隔阂，她跟谁没有？她也骂我呀，说得可难听了哈哈哈。所以你，你不要当回事儿。之前的事儿，你全部就当没存在过，就先把这件事情解决就可以啦。
　　“你说现在她能不生气吗？自从开始打理二中校区，装修、□□、开会，事情很多，她压力大，一天到晚的，就感觉到处骂人那种。如今又赶上双减，前途未卜，今天早上还生气呢。我现在跑上去还不是一顿挨骂，我反正没有办法接受，接受别人在那儿不停地骂你这种事。

　　我好不容易连着上了一个星期课，我就休息了，我就想好好的休息两天。春季的时候我们真的是一周工作七天，每天晚上我们两个都最后回。我就想着暑假了，好不容易有一点时间可以休息。她又给我安排了个事，其实这个事我就不想去。我给她说妹妹来了，我下午可能去不了，今天早上我去坐车的时候古丽老师说车不去了，大家都休息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车不去了，我就回来了，回来蒙头就睡了过去。过了一个小时，我被电话吵醒了，她打电话过来一顿骂。

　　这个事情就先放一下吧，我这几天再想一下，等我想明白了跟她说。不是过几天才开学吗？过几天大家就都把这个事儿忘的差不多了。我现在很想去奶奶家。你也早点休息吧，你这几天不是一直上课的吗？有时间的话就好好休息一下。”

　　乔巴：“你先自己好好考虑哈。这个事情，坐在领导的位置上，她不可能会忘掉。她说一个人给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其实是在给我们告诫呢。说同老师激动办事，她给童老师给了指点，要以后她干什么事儿慎重考虑一下，大家都静下心来。”分明纠缠不休的是张啄，一让再让，只会让欺负你的人理所应当地继续欺负你。

　　乔巴：“但是如果你不去解释，她心里肯定会有结在的。你今天先好好休息，但是我建议你这两天一定要找时间跟柳校聊一下，作为领导，骂人真的很正常。我被她说过很多次，我也被她说过是没有脑子，没有情商，不会捧着，古丽老师也跟我说过，梁老师也跟我说过，她走之前还语重心长地教育我来着——你要学会捧领导，应该多跟领导聊聊。

　　你跟他聊的时候，她肯定会说你怎么怎么样，你就听听了就过了。你就答应，就说往后好好备课，课堂纪律管好，千万不要反驳她。她说完了，以后该干啥就干啥，过了就过了。往后考虑，我还是建议你至少这段时间，要跟着柳校，不只是为了稳定，也是为了以后做打算。柳校虽然给我们给你安排了一些教学之外的工作，但是我们这一年还是有学到东西的。”

　　“谢谢你，但是我心里非常害怕别人骂我，我爸从小就骂我，只要有人一骂我，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逃避。

　　我知道你是在给我一个好的解决办法，是为了我好，为了大家都好，也是不想让我搞得自己以后没有收入，一年半年的找不到工作。但是，我觉得不是每一个人她都能够成为一个人前一番话，人后一番话，阿谀奉承领导，说一些违心之话的人。去奉承别人，真的是因为自己内心想去说这些话吗？

　　我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就是我们传统中国的家庭教育，很少热烈地表露情感，很少夸赞别人。父亲总是贬低母亲，而我能安然无恙地长大，努力地做到不去贬低别人已经很好了。在对人对事，我追求公正评价的同时，再去做到夸赞，对我来说几乎是天方夜谭。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个性，为什么非要强求自己改变呢？为什么要强迫自己说一些并非出自真心的话呢？自古文人有气节，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喻竹喻梅喻兰花，可少有能屈能伸之辈。

　　道歉很容易，想出来办法并说出来也很容易，对有的人来说是很容易去接受的，对有的人来说就很难接受。对于我就很难，一方面是我心里非常害怕去面对责骂，另一方面，是我作为一个文人的骨气。基本上在任何事当中我从来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太傲气了。但这种不知为何与生俱来的傲气，它无法消除。

　　很感谢你愿意花这么长时间和我说这么多的话。以往不管发生什么矛盾什么事情，如果我心里害怕且排斥的话，我很难去面对的。唯一的化解方式是过了一段时间我忘记了，当什么事情没有发生，再继续上班。如果实在不行，我现在我觉得我特别累，我也无法短时间内修整好，没有办法。”

　　乔巴：“那就现在也不要想太多，这两天那就好好休息，等你说你想要找柳校聊的时候，你给我说，你把我带上，咱们两个一块儿去。但是这个事情确实得解决，不然不行啊，所以才会说成年人的世界很难呐。”而乔巴，无论面对怎样艰难且悲观的境遇，她始终都在想着如何去更好地解决问题。希望脾气上来的那瞬间大家都不要忘了彼此的重要。是我们来解决问题，而不是问题来解决我们。

　　“沟通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是只要开口说了就能成。很多时候即便说了，对方也抓不住你的点，甚至听在对方的耳朵里完全会变一个意思。真的好难，所以我总是想逃避，想把自己裹起来，什么都不说了。”不被理解的时候，不必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