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叆乔

151、居家隔离（九）

　　清晨，喵子在我剥鸡蛋壳时急得满地转圈儿。而后，我将早饭放在小碗里，它又不着急去吃，来回蹭我的腿。我说，“不是饿了嘛？快去吃饭吧。”它似是听得懂“吃饭”二字的，就缓缓走过去，预备要吃起来。吃了几口蛋黄，又跟着我过来，缓会儿再去吃，一次吃一小半，留着慢慢吃。啊，现在可终于知道没人跟它抢饭了啊。

　　最近喵子睡得也少，只要我醒着，就没怎么见它睡得昏天黑地过了。我睡着时候也从未听过它闹腾了。几乎是，我睡觉它就跟着我睡，我睡卧室里它也睡卧室里，我睡沙发上它睡沙发底下，我醒着它满房子来回跑。

　　有回写作到晚些了，喵子从沙发另一边“颠颠颠”跑过来，歪着头看我。我问了句，“玩闹这么久了，怎么不睡觉去？”它赶忙先将脑袋枕在沙发上，做倒地状，而后躺展了。我倒是一时惊奇，从何时开始喵子这般有语言天赋了？我总跟它说话，可先前，它似是也总听不懂——有时候只我说一句，它喵一句，有时候压根儿找不到喵子，它可躲起来，心情不好便也不想搭理我。

　　写得久了，趁着休息我坐在电脑前吃水果泥雪糕，喵子就静悄悄跑到我身后的书堆上，站得可端正，表现出一副乖巧模样。

　　这书堆垒得挺高，垒起来有几天了。喵子最多是偶尔睡在书堆后的沙发上，离我近些，今天还是它第一次爬这书堆呢。我伸手摸摸它的小脑袋，接着吃自己的水果雪糕泥，酸酸甜甜，冰冰凉凉，而后把喵子给忘一边儿去了。

　　快吃完时，我瞧见它跑去我对面的水盆边喝水，夹着尾巴，耷拉着毛发，可怜巴巴。舔一口水，回过头来看水果雪糕泥一眼，似是可以将这水想象成水果雪糕泥的味道，眼巴巴背过我去，慢吞吞舔几口水，又依依不舍地回头打量着水果雪糕泥。菠萝黄的，金闪闪的，奶油白的，轻柔柔的，多欢乐的颜色，可喵子的眼神里透着些落寞。

　　那落寞遇上我的眼神时，我赶忙若无其事地吃起来，不知何时它又悄悄靠近过来爬上书堆，眼巴巴看着我手里的那一点，那水灵灵、圆滚滚的葡萄眼，真是楚楚动人了。这最后一点粘在雪糕棍儿上的，当然是留给喵子的。为了方便它舔食，又不许它吃太多，重要的是我若是将这雪糕单另盛起来，融化得快，喵子舔两口便玩耍去了，也不够珍惜。如今这得来不易的一丢丢，它尝着可是倍儿香呢。

　　午后，我开开心心跑去卧室逗喵子玩，见它自个儿在床上打滚，十分悠闲。我伸手和它闹，它表现得十分不悦，还胡须上扬、张牙露齿，前爪来回摆动，凶狠用力、指甲外现。我拿枕巾裹住它，它可劲儿挣脱，又抓又咬，发出唬音。喵子时常会这般，不知怎的，就表现得神经兮兮，好像下一秒会出现一只攻击它的大怪物，它便忽地发起疯来。

　　我将其放开，严肃道，“刚刚屋里来了一个新的小生命——苍蝇，你也和它会过面了，每次见到会飞的喵子都很激动呢。好了，今天晚餐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就没有饭吃，得饿着。”总是动不动就莫名其妙地凶我，看我不吓吓它。

　　它赶忙跳下床去，似是听懂了一个词汇，类似“没饭吃”。我坐回电脑前，它跟出来，在小板凳旁打转儿，而后站定，一副温柔乖巧貌。我不理它。它钻进沙发底下，半仰着看我，两只眼珠滴溜溜。我不为所动。它跑远了，有点安静，似是在思考——这是不要我了么？对啊，我正有此意，养一只喵子，怎么也养不顺心，老是给我调皮惹事，老是吃不饱饭，老是神经兮兮、凶神恶煞。“刺啦刺啦”，是喵子在抓沙发。“住手！”一声呵斥，它安静了，讨了无趣，自个儿睡觉去了。

　　想来喵子也是懂事的，开始时它抓沙发，我多次制止，它便不怎么抓了，跑去抓它的纸箱。现今是心里不得劲儿时，就抓了沙发引我注意。所以说，我大抵还是爱喵子的，喵子也是爱我的。

　　说到惹事呢，七月上旬的一个夜晚，下班回来的我躺在沙发上休息。接近凌晨时，我忽然听到床下传来喵子低沉的呜呜声，累了一天，明天还要赶早，这厮扰了我休息是要干嘛？那“呜呜”声，很快演变成打架撕咬“嗷呜”“嗷呜”，急促而激烈。我当时不怎么关注这小不点，基本没什么感情。我懒得管它，叫它调皮到处乱跑，这下被什么缠住了可长点记性吧。被缠住了就自己想办法慢慢解，这般聒噪很不礼貌。持续了有两分钟，它依旧在嚎叫、斗争、疯狂挣脱，我想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于是开亮了灯，挪开枕头，挪开沙发，看看小喵子的情况。它被细网线缠住了，我靠近些想帮它解开，它胡抓乱咬，大声警示，十分惊惶，不容得我靠近半点。还好它只是个小不点，一只手我就能捏住了。我找来毛巾，裹住它的脑袋和四肢，一只手捉着，另一只手试图解开网线。

　　不巧已经饶了有几道，不是简单绕，而是被墙上粘网线的胶带粘住了后腿跟上的绒毛。我跑去拿来剪刀，绒毛还太短，这胶连着黄色细网线粘进肉里了，它又挣扎，实在判断不出有没有受伤。
　　我百度了一通，说用肥皂水。泡了热肥皂水，拿棉签往粘住的绒毛上涂。小喵子没有过度反抗，说明胶没有在它前期上蹿下跳的疯狂挣扎示威中粘破皮肉。我继续棉签沾水涂抹，涂抹了有一刻钟，喵子半身都湿了，丝毫不见网线松掉。我换了洗衣液来试，无用，再寻其他法子。洗洁精可以溶胶，无用。

　　喵子似乎闹得乏了，见我没有伤害它，不怎么警戒了。窝在单人床、沙发和墙壁的夹缝间，光被挡去了大半，又施展不开拳脚，我也乏了，加上疲惫困倦，我失去耐心。可又不能不管它，只顾着自己睡了去，扔下它在这里受苦。得想个快速解决的法子，只能牺牲网线了，可这网线一剪断，再找人来维修，不仅要花去一笔费用，还要花掉一个中午的休息时间，得不偿失。无法下手，我来回踱步，最后还是狠了心拿定了主意。找来剪刀，关掉电闸，打好光束，对准网线，眼睛一闭，剪！可——可劲儿剪也没剪断，网线里是一根细金属。

　　如今一通搞，凌晨一点了，明早需要起床上课去的。屋子里除了剪刀没有多余的工具，将菜刀拿进这小角落里——不，菜刀还要切菜的。无奈、无助，我拨通了幺幺零。

　　“喂？”
　　“地址，事由，我们将即刻派警 。”

　　说了准确地址，我有些吞吞吐吐，“我家猫被网线缠住了。”这我自己都觉得好笑，这是什么奇葩的报警理由？不，我要解释，“我一个人住，没办法剪断网线，三更半夜也不好打扰邻居，只能找警察了。”可我本身都要急哭了，这心存的一点点想笑是为何？

　　“好，猫被网线缠住了，已经派警，马上赶到。”她说这句话时，令人诧异的一本正经。我终是看到了希望。

　　不到三分钟就有人敲门了，三个穿制服的警察。了解情况后他们迅速找工具、剪网线。
　　“不关电闸吗？”
　　“网线不连电。”

　　我靠近过去仔细打灯，花了一番功夫，喵子得救了。
　　“身上的线别硬取，它长大些自然掉吧，喵子会疼。”

　　话音刚落，放好自家剪刀的我一转身，就看到一胖乎乎的警察笑嘻嘻拿着一小段网线，这……“我过去看，一碰它自己掉了，没绕几圈。”
　　我深感欣喜，“太谢谢你们了。”
　　“不客气不客气，下次有事找我们。”

　　他们说说笑笑走了。我打了热水，给狼狈的喵子洗了热水澡，裹了干毛巾，将它放在箱子里，盖好箱子口。看看时间，凌晨两点半。

　　得赶紧的睡了，真是一个劳神的夜晚。2020.08.25

　　我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背书，喵子也学着我“颠颠颠”跑来跑去，只不过，它与我相反的方向。走了两个来回，它躺在桌子底角边，四只小爪子环住桌角蹬啊蹬，好不愉快。我每回走一圈过来，都走近它，逗弄一小下。再回来时，它后脚蹬着桌腿，前脚朝向我站立的方向，“呼啦”一用力，两只前脚就够到我了。我正记背着教育学的内容，停住，回想一句话。余光瞥到它像往常一样和我闹，而后，我没回应，大脑正回想知识点中。喵子呆了几秒，一个跟头翻起来溜进沙发底下去了。这……以为我会出什么大招么？可不是把自己吓着了。

　　我继续来来回回走，喵子会忽然从某个角落冲出来，拿它的小肉垫拍一下我脚踝，立马没影儿了。

　　咳，人家背书呢，喵子就可开心了，以为我和它闹呢。

　　背累了，我回来坐在沙发上歇。喵子见我安静了，似是无人一起闹腾属实无趣，也静悄悄跳上沙发，卧在空调被上预备入睡。它将脑袋枕得规规整整，再往空调被的缝隙里埋一些，和小时吃猫妈妈奶时一模一样。“这小子，都多大了还不忘吃奶呢。”它瞧我一眼，跑过来卧在了我腿上。

　　傍晚，我刚洗完沙发垫。家里没有购置洗衣机，沙发垫太沉了我没有怎么拧干，搭在了拼起来的圆凳上。细股的水流顺着金丝线留下，在金丝线顶端汇成小水珠，低到地上，漾开一圈圈水花。喵子可发现了新现象，守在圆凳边儿上，规规矩矩卧着，可认真瞧着那水珠，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得久了，小心翼翼靠拢过去，拿前爪将那滩水拍一下，赶紧的舔干净。想来也不是什么新花样，喵子喝水时，喝着喝着就将前爪拍到那水里去了，原是一样的感觉，不过这珠子落得甚是好看。

　　它看了一场无趣，便退远点儿，再退远点儿，退到安全距离，独自舔毛去了。

　　喵子小时会发出那种细微的、柔柔的、小巧的、短促的“啊哦”小甜音，当时埋头吃饭的我，真的是一下子给可爱到了。如今啊，它鲜少会通过声音撒娇了，或者和我更亲近些，或是小奶猫的小甜音长大了就消逝了。它依赖我时，就用小肉垫拍我的脚踝，或者直接跳上沙发睡在我腿上，“啊哦”只在昨天我洗沙发垫时出现了淡淡的一小声，兴许是表示友好的好奇呢。小喵子一天天长大，那些可爱的小习惯也只停留在特定的时间段里了。

　　喵子现今偶尔会发出七拐八弯的“嗯”声，带些胸有成竹的成熟，给人感觉，似是发现了猎物。喵子的每个阶段也都有每个阶段的特征，我需要去欣赏并接受才好。

　　喵子也会，上下两排牙齿互相打颤，发出“嗤嗤嗤”的声音。第一次发现这个现象时，它嘴巴哆嗦，我还以为是缺钙了呢，人缺钙了确会睡时咬牙齿，可喵子这不是正醒着？后来查了资料，再仔细观察时，它见了会飞的小虫一时激动才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