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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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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人不能确定自己的生命是否具有意义。
对于意义的追寻本来就是无意义的,它只是让人能够较为坦然地接受无意义的人生而已。人追寻意义的本质,是在追寻快乐。
事实上,有的人似乎生来就要比其他人更快乐,有的人似乎生来就要比其他人更难快乐。
林沐芽从陶悦怀里跳下来之后,略微有些茫然地想着这些。她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很多人即使面临苦难也要挣扎着生存。她好像天然对死亡没有恐惧——死亡对她来说仅仅是一个放肆的出口,一个新的生命形态的开启。死亡是一种酣畅淋漓又宁静悲哀的美,那种美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她,她渴望自己腐烂并且融入到泥土和空气里去。
她想到在黑暗中拦住她的女生。苏妍狂热地夸赞她,夸赞她眼里远离生命的淡然,说她好像一朵腐烂的玫瑰。苏妍说,你是一个祭坛。又说,“没有直面过死亡的人不能体会。”
林沐芽七八岁的时候曾经向蜗牛那透明苍白的皮肤里注入空气。她在墙壁上摘下一颗看起来相当干枯的蜗牛,洒些水唤醒了它。她先是用闪亮的针尖戳了戳蜗牛的触角,看到胆怯地缩回去的两条细线想到了人类初生的脆弱婴孩,又想到有蹄类动物的幼崽几乎落地就能跑动,能够轻易踩死一只蜗牛。
然后林沐芽拿着废弃的针管,一点一点注射的时候,对终其一生碌碌蠕动的蜗牛表示了怜悯。她惋惜它即将死在空气下这场荒诞的生命。
后来林沐芽无数次想要张开手臂,感受空气像针刺一样地闯入她的身体,侵占她的呼吸。那是在十八岁以后。
……
陶悦紧紧抓住林沐芽的手向前走着。人的哀叹声和难以形容的腐臭味飘飘荡荡地传过来。
更靠近的时候,能看到聚集在墙边和角落里三三两两的人群。每个人都是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样子,有些看起来则像受了过度的惊吓。一个女人眼神宠溺地对怀里的孩子说悄悄话,然后突然尖叫起来,把襁褓狠狠砸到地上。
过了一会,女人的神色又温和起来,捡起滚落在地上的孩子的头,包裹回襁褓里去低声轻语着。她的手和衣服前襟早已被染得猩红一片。
陶悦扑到林沐芽怀里,安慰似的紧紧抱住她。明明是稚气未脱的年纪,她却没有多害怕的意思,反而像是终于完成了某个任务,才好奖励般的靠近自己。林沐芽感觉到陶悦毫不掩饰的亲近:她直接而强烈地想要靠近自己、触碰自己,一分一秒都不愿意浪费。面对自己时,就像是苦苦地等候了千年的恋人。
她们从阴影里走出来,于是人群便升起一阵无力的喧哗。一个满身血气的中年男人痛哭流涕地想她们跪爬过来,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然后继续向前爬,一伸手要抱住林沐芽的腿似的。陶悦一脚把男人踢开,踮起脚捂住林沐芽的眼睛。一声“王队!”的惊呼从人群中传来。
“别这样。”林沐芽抿着唇,知道陶月不想让她看到任何人的毛病,到底没再说什么。
没人再贸然接近两个女孩。即便有些人几近疯狂,但活得到现在的人大多不缺眼色。本来像这样衣冠楚楚出现在其他人面前的,无论男女都要万分警惕,何况尚且年幼的那个一脚把王队踢出了几米远,另一个又长着那么显眼的翅膀。
倚着窗户的西装男叹了口气,歉意地朝二人苦笑示意,上前扶着王队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