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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前尘往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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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此时,外面跑进来一个小沙弥,手中拿着一个玉镯子,说道:“外…外面有人送来了这个。”
渔樵耕椟四人齐齐站起,那渔夫接过玉镯子,看了看又递给那小沙弥,小沙弥转身向禅房跑去,那书生看了独孤逸一眼,叹道:“被师妹说中了,这人果真找上来了!”
此时,刚刚那小沙弥又走回来双手合十道:“师父命各位师兄及小师姐来禅房。” 各人当即站起。
黄蓉道:“如今这情况,咱们合起来,斗退了那瑛姑也未尝不可,逸儿和那瑛姑交过手。”
渔樵耕椟四人走在前面,独孤逸与黄蓉携手走在后面。
待再入禅房,独孤逸与渔、樵、耕、读一起躬身向师父师叔行礼。那天竺僧人点了点头,随即低眉凝思,对各人不再理会。
一灯大师望着袅袅上升的青烟出神,手中玩弄着一枚羊脂白玉的圆环。就是刚刚那沙弥送来的玉环。
过了好一阵,一灯叹了口气,对独孤逸和黄蓉说道:“逸儿,蓉儿,你们可知我为何出家为僧?”
独孤逸道:“徒儿不知。”
一灯缓缓的道:“我大理国自神圣文武帝太祖开国,那一年是丁酉年,比之宋太祖赵匡胤赵皇爷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还早了二十三年。
我神圣文武帝七传而至秉义帝,他做了四年皇帝,出家为僧,把皇位传给侄儿圣德帝。后来圣德帝、兴宗孝德帝、保定帝、宪宗宣仁帝,我的父皇景宗正康帝,都是避位出家为僧。自太祖到我,十八代皇帝之中,倒有七人出家。”
渔、樵、耕、读都是大理国人,自然知道先代史实。
独孤逸和黄蓉却听得奇怪之极,独孤逸心道:“一灯大师不做皇帝做和尚,已令人十分诧异,原来他许多祖先都是如此,难道做和尚当真比皇帝还要好么?可若果真如此,为什么莒儿还一心想要做皇帝。”
一灯大师又道:“我段氏因缘乘会,以边地小吏而窃居大位。每一代都自知度德量力,实不足以当此大任,是以始终战战兢兢,不敢稍有陨越。但为帝皇的不耕而食,不织而衣,出则车马,入则宫室,这不都是百姓的血汗么?是以每到晚年,不免心生忏悔,回首一生功罪,总是为民造福之事少,作孽之务众,于是往往避位为僧了。”
说到这里,一灯大师抬头向外,嘴角露着一丝微笑,眉间却有哀戚之意。
独孤逸心中叹道:“若所有帝王都是这样的心思,那便好了。战战兢兢做皇帝,治大国如烹小鲜,对臣民苍生有敬畏之心,放得太平。”
六人静静的听着,不敢接嘴。
一灯大师竖起左手食指,将玉环套在指上,转了几圈,说道:“但我自己,却又不是因此而觉迷为僧。
这件因由说起来,还是与华山论剑、争夺真经一事有关。那一年全真教主重阳真人得了真经,翌年亲来大理见访,传我先天功的功夫。
他在我宫中住了半月,两人切磋武功,言谈甚是投合,岂知他师弟周伯通这十多天中闷得发慌,在我宫中东游西逛,惹出了一场事端。”
黄蓉心道:“这老顽童若不生事,那反而奇了。”
一灯大师低低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独孤逸道:“其实真正的祸根,还在我自己。我大理国小君,虽不如中华天子那般后宫三千,但后妃嫔御,人数也是众多,唉,这当真作孽。想我自来好武,少近妇人,连皇后也数日难得一见,其余贵妃宫嫔,哪里还有亲近的日子?”
说到此处,向四名弟子道:“这事的内里因由,你们原也不知其详,如今说给你们听,好教你们明白。”
黄蓉心道:“他们当真不知,总算没有骗我。”
只听一灯说道:“我众妃嫔见我日常练功学武,有的瞧着好玩,缠着要学。我也就随便指点一二,好教她们练了健身延年。
内中有一个姓刘的贵妃,天资特别颖悟,竟然一教便会,一点即透,难得她年纪轻轻,整日勤修苦练,武功大有进境。也是合当有事,那日她在园中练武,却给周伯通周师兄撞见了。
那位周师兄是个第一好武之人,生性又是天真烂漫,不知男女之防,眼见刘贵妃练得起劲,立即上前和她过招。周师兄得自他师哥王真人的亲传,刘贵妃哪里是他对手……”
黄蓉低声道:“啊哟,他出手不知轻重,定是将刘贵妃打伤了?”
一灯大师道:“人倒没有打伤,他是三招两式,就以点穴法将刘贵妃点倒,随即问她服是不服。刘贵妃自然钦服。周师兄解开她的穴道,甚是得意,便即高谈阔论,说起点穴功夫的秘奥来。
刘贵妃本来就在求我传她点穴功夫,可是你们想,这门高深武功,我如何能传给后宫妃嫔?她听周师兄这么说,正是投其所好,当即恭恭敬敬的向他请教。”
黄蓉道:“咳,那老顽童可得意啦。”一灯道:“你识得周师兄?”
黄蓉笑道:“咱们是老朋友了,他在桃花岛上住了十多年没离开一步。”
独孤逸起身答到:“师父,弟子…弟子和周伯通拜了把子,如今,周伯通是弟子的义兄。”
一灯挥手示意独孤逸坐下,忍不住莞尔笑道:“他这样的性儿,倒是干得出这样的事来。不过,他又怎能在桃花岛呆得住?”
黄蓉笑道:“是给我爹爹关着的,最近才放了他。”一灯点头道:“这就是了。周师兄身子好罢?”
黄蓉道:“身子倒好,就是越老越疯,不成样儿。”
一灯大师点点头,接着说道:“这点穴功夫除了父女、母子、夫妇,向来是男师不传女徒,女师不传男徒的……”
黄蓉道:“为甚么?”
一灯道:“男女授受不亲啊。你想,若非周身穴道一一摸到点到,这门功夫焉能授受?”
黄蓉道:“那你不是点了逸儿周身穴道么?”
那渔人与农夫怪她老是打岔,说些不打紧的闲话,齐向她横了一眼。
黄蓉也向两人白了一眼,道:“怎么?我问不得么?”
一灯微笑道:“问得问得。逸儿是我徒儿,又是小女孩儿,又是救命要紧,那自作别论。”
黄蓉道:“好罢,就算如此。后来怎样?”
一灯道:“后来一个教一个学,周师兄血气方刚,刘贵妃正当妙龄,两个人肌肤相接,日久生情,终于闹到了难以收拾的田地……”
黄蓉欲待询问,口唇一动,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脸颊一红,闭口忍住。
一灯接着道:“有人前来对我禀告,我心中虽气,碍于王真人面子,只是装作不晓,哪知后来却给王真人知觉了,想是周师兄性子爽直,不善隐瞒……”
一灯踌躇了一会,继续说道:“王真人发觉之后,将周师兄捆缚了,带到我跟前来让我处置。我们学武之人义气为重,女色为轻,岂能为一个女子伤了朋友交情?我当即解开他的捆缚,并把刘贵妃叫来,命他们结成夫妇。
哪知周师兄大叫大嚷,说道本来不知这是错事,既然这事不好,那就杀他头也决计不干,无论如何不肯娶刘贵妃为妻。当时王真人叹道:若不是早知他傻里傻气,不分好歹,做出这等大坏门规之事来,早已一剑将他斩了。”
黄蓉伸了伸舌头,笑道:“老顽童好险!”
一灯接着道:“这一来我可气了,说道:‘周师兄,我确是甘愿割爱相赠。岂有他意?自古道:兄弟如手足,夫妻如衣服。区区一个女子,又当得甚么大事?’”
黄蓉急道:“呸,呸,伯伯,你瞧不起女子,这几句话简直胡说八道。”
那农夫忍不住了,大声道:“你别打岔,成不成?”
黄蓉道:“他说话不对,我定然要驳。逸儿,你说我说的可对?”
独孤逸笑着点点头,对于渔樵耕读四人,一灯大师既是君,又是师,他说出来的话,别说口中决不会辩驳半句,连心中也是奉若神圣,这时见黄蓉信口恣肆,都不禁又惊又怒。
一灯大师却并不在意,示意那渔樵耕椟四人稍安勿躁,继续讲述:
周师兄听了这话,只是摇头。我心中更怒,说道:‘你若爱她,何以坚执不要?倘若并不爱她,又何以做出这等事来?我大理国虽是小邦,难道容得你如此上门欺辱?’
周师兄呆了半晌不语,突然双膝跪地,向著我磕了几个响头,说道:“段皇爷,是我的不是,你要杀我,也是该的,我不敢还手。
我万料不到他竟会如此,一时无言可对,只道:“我怎会杀你?”
他道:“既然你不杀我,那么我走啦!”从怀中抽出一块锦帕,递给刘贵纪道:“还你。”刘贵妃惨然一笑,却不接过。
周师兄松了手,那锦帕就落在我的足边。周师兄更不打话,提长出宫,一别十余年,此后就没再听到他的音讯。王真人向我道歉再三,跟着也走了,听说他是年秋天就撒手仙游。王真人英风仁侠,并世无出其右,唉......
黄蓉接口道:“王真人的武功或许比你高,但说到英风仁侠,也就未必胜过伯伯。那块锦帕后来怎样?”
四弟子心中都怪她女孩儿家就只留意这些手帕啦、衣服啦的小事。
却听一灯说道:“我见刘贵妃失魂落魄般的呆著,心中好生气恼,拾起那块锦帕,只见上面织著鸳鸯戏水之图,咳,这当然是刘贵妃送给他的定情之物啦。我冷笑一声,翻过来一瞧,锦帕后面还绣著一首小词……”
黄蓉心中一凛,忙问:“可是‘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
那农夫厉声喝道:“连我们也不知,你怎么又知道了?老是瞎说八道的打岔!”
那知一灯大师却叹道:“正是这首词,你也知道了?”
此言一出,四大弟子相顾骇然。黄蓉微笑念道:“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独孤逸凝神想了会道:“原来如此了,那日在岛上,我心里总想着你,故而听你爹爹的萧声觉得心神不宁,周大哥却弄的神魂颠倒,只有郭二哥心里坦荡荡毫无影响。原来他是想起了此事。”
黄蓉道:“你想着我,周大哥想着刘贵妃,只有师哥想着要找那完颜洪烈报仇雪恨。”
说话间,黄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那天在临安府,我随便开了一个玩笑,说没女人肯嫁他,老顽童发了半天脾气,颠倒为了这个。”
独孤逸低头道:“原来,瑛姑就是刘贵妃了,怪不得那日我看她点穴的手法,倒是和周大哥有些相似。”
四大弟子中只有那书生已猜到了五六成,其余三人都极是惊异。
四人听独孤逸与黄蓉二人的对话后惊异万分,对二人言语中所表露出来的关系更是诧异至极,一齐望向师父。
一灯看了独孤逸一眼,又看了一眼黄蓉,说道:“逸儿,你?”独孤逸点点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