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存物》馥芮白flatwhite

22、第22章 一吻

　　亚铎虽远在摇光卫四，当黑鸢尾太空军稳稳妥妥的立住在摇光星后，他还是没忘记，让章羿向他汇报越云楚的情况。
　　越云楚支着脑袋看着章羿，他一边处理工作一边跟亚铎唠嗑。越云楚的眼神有一种“让我听听你都想说点什么”的暗示。

　　章羿如果想瞒天过海，并不是什么难事，想跟亚铎透露什么信息，即便越云楚在跟前，章议员也可以借助语言和表演的艺术，不着痕迹的输出。
　　但是他还没有想好怎么站队，他不想亚铎提心吊胆的再追到摇光星，不想越云楚那点脑细胞全拿来应付亚铎。

　　要不，等这次两颗星球的联合军部，清扫干净常年盘踞在边缘星的海盗和合成兽再说吧。
　　章羿抽空看了眼越云楚，做了个简单的安抚的手势，意思是，放心，我喜欢你，我不会告状的。

　　章羿总是有种能力，把跟越云楚之间的细微情绪勾连，放大到极限，甚至无中生有的能力。或许越云楚并没有那么喜欢他，但是他传达给越云楚的信息是，他们俩之间就是有那么好。
　　最后越云楚也不清楚，她是不是真的动了心。要说不是，也不对，那或许是？

　　比如这种打掩护行为，在这样的情境下，不仅有向她邀功的得意，还有一种背着家长早恋的刺激。
　　越云楚挑眉，微微眯眼盯着他，心里已经有些不一样的情绪涌上来，突然想去吻一下他。
　　随即，她感觉又被章羿套路了，但是没人能在章议员的套路下无动于衷。

　　章羿挂断了亚铎的通讯，脚步轻快的走到她跟前，手掌轻轻落在她肩头，极快的弯腰，嘴唇在她耳边拂过，仿佛是个吻，也仿佛只是说句悄悄话，“我没骗你吧。”
　　章羿说的是很早之前承诺过，帮她打掩护的事。
　　他直起腰就走，“我给你做个下午茶吧。”

　　他做事很随心，通常前后没有什么连贯性，工作和消遣随时切换，心情愉悦的时候尤其跳脱。越云楚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句话，他已经出门去厨房了。

　　章羿并没有在军事基地呆太久，他拿到诺兰授予的第九联队上一切权力后，在第九联队登陆的军事基地上，也就有了更多的空间，他身上带着联盟最强大的人工智能，这个基地的信息，只要他想，就可以得到。

　　他的人工智能做出了这个军事基地从运行轨道，能源、软硬件的构架到人员配置，以及武力等级所有详细信息。这是他每到一处，都要做的基本工作。
　　他不知道联盟是否有专门的部门对星域的地图精确到每一寸，或许有吧，但是星域治理延绵近千年，官僚系统上下敷衍的弊端他十分清楚，他更相信自己。

　　如果他想更多的了解三级星系在联盟的计划里是什么角色，他必须未雨绸缪，对这里了如指掌，而不是等到联盟图穷匕见了，才现去打盾。

　　等他要返回摇光星的时候，还没想出来怎么能让越云楚跟他一起回到摇光星，就看到黑鸢尾军团内部的军官晋升通知，关于第八、九联队，在军事基地周围那一场小小的胜利。

　　章羿想了想，联系了莱瓦。
　　这位稳如老狗的军部长，在摇光星上各种骚操作已经到了恶仆欺主的地步，如果有卖后悔药，现在估计摇光星高层恨不得一人吃三斤。

　　投影里的莱瓦看上去多少有点躁郁症似的，扔下一句：“有话快说。”
　　章羿开门见山：“两个联队既然都要晋升军衔表彰了，这么好的机会，就偷偷摸摸发个通知，不拉去摇光星表演一下？”

　　莱瓦明显顿了一下，抬手摸了摸下巴，转头看着他的投影，“名单里，越云楚是不是晋升上校了。”
　　章羿脸上仍旧是微微有笑，并不接话，莱瓦哼了一声：“你可真能假公济私。”

　　然而，只过了一天，黑鸢尾军团内部的通告，让晋升军衔的军官，前往摇光星，要在那里进行表彰仪式。
　　章羿于是也就如愿以偿的跟越云楚一起，返回了摇光星。

　　同行的当然还有丰佑，丰佑与越云楚的军衔职级，自最初开始，便惊人的步调一致，像极了年年按部就班、升级升学的同窗。只是，不论是作战风格还是指挥风格都大相径庭。

　　黑鸢尾第八、九联队在摇光星的表彰仪式搞得声势浩大。虽然被摇光星当局死死的压着舆论传播，但在军政圈子里，还是引起了一些小波澜，甚至波及到了经济层面，那些掐着整个星球经济命脉的资本家，都要重新审视这个星球的权力动静了。

　　莱瓦倒也不至于做的太绝，给摇光星留着些许脸面，但是在摇光卫四的宣传，搞得宛如他们征服了整个摇光星。摇光卫四支持菲格拉议长和军部的呼声，如涨潮般疯狂。

　　章羿估计，越云楚这种主要是去摇光星领奖站台的角色，除了日常训练什么的，几乎不可能有什么工作行程，一到摇光星，他就按照自己的工作行程，给越云楚做了一份，发给了她的上级诺兰，并且很快得到批复。

　　越云楚皱眉看着自己的行程。
　　特殊物种研究所调研芯片合成兽，摇光星宠物合成兽大数据查阅，上议院关于是否全面禁用军用合成兽的讨论，旁听摇光内阁和军部关于海盗和合成兽的议案……
　　有的行程，越云楚念下来都觉得拗口。

　　她记得，丰佑给她发了摇光星最高军事学府的太空军战术研究课程表，她觉得她应该跟丰佑一起去上课，而不是跟章羿去各种连名字都记不住的机构。

　　章羿从议会大楼出来后，感觉脑门都冒烟了，他再一次觉得摇光星政府有一种，脱离基本政治素养的愚蠢。
　　摇光星和摇光卫四之间的政治恩怨，在他看来有点像本不富裕的家庭里，生了两个脑子不太好使的败家玩意儿，还要经常一较高下。

　　难怪联盟根本就没把这两颗边缘星，甚至整个三级星系放在眼里，哪怕在这里扶植军队，都没在怕的。不就是因为这里政治荒漠吗。
　　没有稳定的政治形态，再怎么高级的军队充其量也只能叫军阀。

　　章羿定位到越云楚在他们黑鸢尾驻军区，距离章羿经常出入的摇光星政治中心有点远。
　　他在飞行器上小憩之前幽怨的想，“每天通勤单程都要一个多小时飞行时间，驻军区还那个生活条件，这么下去可不行啊。”

　　他刚一落地，看到越云楚的定位接近餐厅，忙开了通讯，“不要去餐厅吃饭了，我比他们做的好。”
　　越云楚到都到了，懒得再折回去等他捣鼓，回了句“我吃不出来”，脚下连顿都没顿，径直去了餐厅。

　　章羿叹了口气，他在这种小事上，几乎从来没有改变过越云楚。于是也便拐去了餐厅。
　　他皱眉看着餐厅提供的维持生命体征餐，难以下咽。

　　餐桌对面，越云楚面无表情的吃饭，训挑食熊孩子一样：“你是豌豆公主吗？别作，快吃饭。”
　　章羿怕食物中毒似的小心翼翼吃了一口，声气怨怨的嘟囔：“我都没有在议会那边餐厅吃，专门回来找你的。”
　　越云楚抬眼看他：“那我喂你？”
　　章羿探着上身，往前挪了挪，张嘴：“啊……”
　　越云楚：……

　　实在懒得跟他尬演，拿勺子敲了敲他的餐盘，“先随便吃点，晚上回去做宵夜。”
　　章羿语气立马就欢快了一些：“你想吃什么？车仔面怎么样？”
　　越云楚：“随便。”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章羿这种，喜欢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输出大量心力和情绪的男人。比如做饭。

　　章羿没有花什么心思就跟越云楚住了隔壁，但是两人作息并不一致，军区作息严格，餐厅和各种训练场馆开放都有特定的时间点。
　　章羿却没有这么精准的习惯。即便是工作，他也多少有点行止由心。

　　从餐厅出来，越云楚没有跟他一起回去，但跟他汇报了行程：“我去射击馆，晚上有训练。”
　　章羿现在是她解释的最多的对象了，她以前做事从来不会主动跟任何人多嘴一句。

　　章羿拉了一下她的手腕，“早点回来，明天议会有重要的讨论要出席。”
　　她简短的回应：“嗯。”
　　越云楚忘记了，她好像还没有跟章羿提过，她要去上战术研究课，而不是跟他参与各种奇奇怪怪的政府工作，她心想，还是等晚上回来再说吧。

　　章羿在政府大楼辗转于各个部门，知道摇光星高层现在对局势和下一步军事策略已经有了大体的方向，只差了在议会公开投票。
　　他跟莱瓦和诺兰经常交换信息，目前在一致对外的大方向上，两颗星球没有巨大的分歧。矛盾无非是聚集在了，权力和话语权上。

　　章羿的随身终端屏幕，始终有一小块区域显示着越云楚的定位，他看着越云楚结束训练，回到公寓，开始准备食材。
　　越云楚洗过澡换了居家服，刷开了章羿的门来找他吃宵夜。

　　她不想搭理章羿，或者嫌弃章羿的时候，毫无情绪，颇有冷暴力的嫌疑，显得章羿像个舔狗。但是这种毫无情绪包袱，有时候又让有些行为自然流畅的像是亲密无间的情侣。比如深夜门都不敲进一个男人家里吃饭。

　　章羿从来没有在越云楚身上体会到一种人与人之间，感情磨合的拉扯感。这种拉扯感的缺失，让人的心里没办法踏实，很容易患得患失。
　　这么久以来，章羿费尽心思，也只是让越云楚对他比对别人，在关键时候多了一点冲动和担忧。他并不满足，他希望占据越云楚更多更琐碎的情绪。

　　越云楚吃东西又安静又快，章羿不同，他细嚼慢咽，嘴巴仿佛在等胃一起工作似的。越云楚吃完，章羿碗里至少还有一半。
　　“磨蹭。”越云楚嫌弃的放下碗筷，走向他的工作台。

　　她随意的翻看章羿的工作文件，觉得很无聊，还没有她的战术研究课有趣，她不关心议会，也不关心他们天天在讨论什么。
　　她觉得那群人无聊透顶，仿佛除了那张嘴，浑身上下就没一件有用的东西。

　　章羿过来的时候，她在看章羿明天的工作文件，章羿提到过，明天议会有一个讨论，她看到了，议题是“军用合成兽禁用法案与执行”。
　　她指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稿问他：“要全部安乐死吗？”
　　章羿回道：“大概率是。”

　　越云楚翻了翻，“初步统计数据是十几万只？”
　　章羿点点头，“比摇光卫四多很多。”
　　越云楚“哦”了一声。
　　章羿问她：“明天跟我一起出席议会吧。”

　　越云楚又想起她的日常行程，“我有军事战术研究的课要上，你给我排的乱七八糟的日程我去不了。”
　　章羿忍不住低声笑了：“军事课程，我有A星全套的。这些资料，你不如找我要。我还可以让你连接进A星最高军事学府的课堂看现场。”
　　越云楚：……

　　她莫名有点生气，她突然感觉到章羿身上那种优越，让她有压力。
　　章羿可能感觉到她异样的气场，改口：“就算是去上课，摇光星的军事学府离两议院那么近，你是不是先考虑一下，住在那边？”
　　越云楚感到更气了。
　　章羿看她的神色变化，似乎又察觉到了什么。

　　章羿到厨房拿了杯果汁，回来的时候，像是已经打完了腹稿一样，他把果汁放进越云楚手里，顺手拉过椅子让她坐下，他手肘支着脑袋，笑着问，“你最初见到我，死皮赖脸骗我星舰那个劲儿呢，怎么现在接受我的建议和帮助，会让你感到很沮丧吗？”
　　越云楚嘴唇动了动，像是欲言又止。

　　章羿仍旧缓声说，“越云楚，你跟我之间，是什么竞赛关系吗？我为你的一切，都只是源于喜欢你，不是故意展示什么，为了让你化成压力跟自己较劲，跟我较劲的。放着最优选的方案不用，对军人来说，也是很愚蠢的行为吧。”
　　这样的话说出来，要么是精通心理学，要么就是纯海王发言。不论是哪一种，都足够击中人心，毫无破绽。

　　组织语言，一向是越云楚的短板，但是她会付诸行动。
　　她喝了口果汁，沉默了好几分钟，突然抬手勾住章羿的脖子，吻上他。

　　随即又坐回去。她确实有点困惑，“最初……跟现在不一样，那时候我不认识你，现在……现在我也很喜欢你，我不太懂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你教我，我会学。你刚刚的意思是，我应该接受你的建议和帮助，感到愉悦而不是压力吗？我在摇光卫四长大，那里除了亚铎，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对人好，对我好，我就越会防着，我习惯了这样的模式。”

　　她似乎是想了想，又接着问：“你喜欢我什么，是因为我跟A星的人不一样，你感觉很新鲜，还是因为亚铎。”
　　她难得说出这么多话，表达出这么多疑问，章羿笑说：“没有为什么，喜欢哪有为什么。”

　　她又问：“A星的政府要员不是需要门当户对吗？”
　　章羿又笑了：“大多数人理解的门当户对本质，是为了巩固家族地位，能攀上更高的权力最好，最差也不能被拖后腿。年轻新贵那类家族确实很在意，我不在意，你也不必在意。”
　　越云楚点点头，很快就明白了章羿今天整个话题的意图，“我可以搬去议院附近，你说的对，那边离学校近。”

　　章羿松了口气，他知道有一种恋爱心理，由于成长环境的问题，激发过度的自我保护，当发现爱上一个人，会产生一种怪异的胜负欲，这种胜负欲会将两人都折磨的非常痛苦。他很担心越云楚的感情会走向那种路径。
　　他非常满意今天跟越云楚这样的摊牌结果，跟越云楚煽情，远不如晓之以理效果更好。感情要日积月累的培养，道理说的恰如其分，却容易很快上头。

　　越云楚起身：“我回去了。”
　　章羿拉住她，侧头笑说，“不再亲我一下吗。”

　　越云楚看着他，她似乎很久没有仔细看过章羿，原来这个男人长得这样多情，或许只是在她看来是这样，有点清透的少年感，嘴角眉梢总是挂点笑，说话的时候神采熠熠，眼睛有光。连额前的碎发，都像是给那张脸精描线条的妙笔。
　　不沦陷，确实有点难。

　　他对越云楚，不是那种，让越云楚走一步，他跑九十九步到她跟前。
　　而是他跑了九十九步后，站在越云楚跟前，孔雀开屏一样朝她伸手，笑问：“喜欢吗？喜欢要说，要走到我跟前。”
　　他自己的爱意表现的坦坦荡荡，把越云楚的怦然心动也挖掘到丝丝缕缕连绵不绝。

　　越云楚踮起脚回应了一个深深的晚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