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存物》馥芮白flatwhite

21、第21章 蓄势

　　章羿在摇光星政府大楼忙的上火，安全局在摇光星的关系网，并不是万能的。
　　联盟现在也没有明确的思路来管理摇光星的海盗和合成兽，偌大的星域，这些太微不足道了，甚至不足以在联盟下议院上会讨论。

　　从联盟来的关于摇光星的所有决策，是联盟军部私下里审时度势做出来的，而这种审时度势的依据，又是安全局分部提供的。
　　特工阿明娜，虽是老将军的人，但是对于摇光星政府的分析和引导能力，远不如章羿这种专业搞政治的人。
　　联盟军部在做一个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走向的局。

　　第八、九联队登陆摇光星军事空间站后，莱瓦和其他联队才登陆摇光星，这种顺序让摇光星当局感到非常被动，但是也是莱瓦有意为之。
　　他想让摇光星意识到，既防又用，或者想白嫖，在他这里都行不通，摇光卫四的军队，不是做慈善的，是刀出了鞘就要见血，兽闻了血就要吃肉。

　　章羿不意外在摇光星政府大楼见到莱瓦，莱瓦应该可以代表菲格拉议长在摇光星行使合作谈判权。
　　但是诺兰此时跟莱瓦一起出现，他还是有些惊讶。他没办法不怀疑，这样的结果是摇光卫四军部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莱瓦倒是先向章羿道谢：“章议员，先行部队顺利登陆摇光星军事空间站，谢谢你的斡旋。”
　　章羿叹了口气，看了看他身后的诺兰，正色道：“如果登陆不了那个军事空间站，如果摇光星问罪，或者直接出兵空间站，第八、九联队是弃子吗？”

　　诺兰神色微微动了：“不会登陆不了。”
　　“联盟的权力，在这里或许有用或许没用，太远了……”章羿感到有些疲惫：“你们可以试探我手里的牌，但是战场上的人，不能这样被拿来试探。”

　　莱瓦看着他，平静地说：“如果登陆不了，其他联队的行军方向就不再是摇光星，会立即掉头强攻摇光星那个军事基地。”
　　章羿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莱瓦将军，摇光卫四的目的只是海盗和合成兽吗？”
　　莱瓦思索了几秒，似乎是在斟酌，道：“目前是。菲格拉议长不想摇光卫四的安全受制于其他星球，摇光星离我们太近了，是摇光卫四的护城河。”

　　章羿问道：“如果解决了海盗和合成兽，摇光卫四发现，依然无法掌控自身的安全呢。”
　　莱瓦微微皱眉，但是语气笃定，“那就继续打。”
　　继续打，打到安全为止。
　　可是，这个“安全”又该如何定义，谁来定义？最终不就是无止境的军备竞赛吗。

　　章羿不再说话，因为莱瓦不知道联盟内部的裂痕和军部的意图，他是知道一些的。
　　诺兰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问道：“章议员，联盟军部养摇光卫四是为什么？”
　　在金兰星域最边缘处养一支军队，总不可能是为了守护那个破烂星球上的人吧。星域这么大，人算什么。这点觉悟摇光卫四还是有的。

　　章羿没有回应，因为他确实没有十分清晰的思路，只能低声道：“我不知道。”
　　这样的处境，谁都会感到慌，但是章羿似乎是努力想要使未知变的可控，他看了一眼终端里密密麻麻的资料，道：“但你们可以相信我，我的目标跟摇光卫四一致，特殊物种管理局是联盟的，他们的资源还要用，联盟不论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能现在摆脱他们。”
　　因为他们想要碾碎两个边缘星，实在太容易了。

　　对摇光卫四来说，一无所有的时候想要拿到一些自保的筹码，只能先当棋子。
　　莱瓦不是容易相信别人的性格，但是他只能选择相信章羿。

　　章羿看了看终端上刚刚跟越云楚的对话框，再看看眼前的莱瓦和诺兰，觉得摇光星上的事情，也不是非他不可吧。
　　于是迅速从终端的信息库里划拉出来一些工作事宜，发给了莱瓦，“有用的信息我发你了，我有点急事，要去空间军事基地一趟，跟合成兽有关的，我需要时间做出报告，你们跟摇光星当局的军事方面的议案至少要拉扯一周，我到时候会回来讨论合成兽相关的议题。”

　　章羿又对诺兰道：“我还需要你的授权，你们第九联队，任何地方我都要无障碍通行，包括军械区，备战区，总指挥处。”
　　莱瓦跟诺兰相视一眼，交流了一下信息，得出章羿是个恋爱脑的结论。两个事业批，对这个恋爱脑多少有点嫌弃。

　　在两人看来，章羿的身份和处境虽然模棱两可，但至少迄今为止都还是跟摇光卫四一个阵营，而摇光卫四手里的筹码又实在太少，几乎对他有求必应，反正他的事在两人看来挺无关紧要的。
　　章羿得到两位的首肯，立马就溜号了。

　　越云楚在第九联队的内部通告里看到章羿的信息和权限有所改动，还是诺兰亲自改的。一时间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这玩意儿太他妈神棍了。越云楚简直怀疑诺兰信教，信的恰好是章羿当牧师的那个教。

　　章羿在去往军事空间站的时候，还不时跟阿明娜和林岁岁联系，马不停蹄的做合成兽相关的议案。

　　当越云楚的信息进来的时候，章羿距离登陆空间站还有约莫两个小时的航行，信息非常简短，“基地通知：到F5港口登陆。”
　　信息传输后，越云楚其实就有点后悔了，以她对章羿的了解，换个人发，哪怕是由空间站系统群发这条通知都可能更为稳妥。

　　越云楚发给他这种信息，在章羿看来，只可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效果。越云楚说的话，章羿向来是要对着干的。
　　果然不到三分钟，章羿请求通讯传来，她刚接起来，通讯断掉了。

　　越云楚也是不久前才得到消息。
　　军事空间站的几个守卫松懈的登陆港口被海盗攻击了，刚刚过去的那场清扫，有一些散兵游勇非但没有逃亡，反而立马组成一些敢死队杀回来，虽说对空间站不至于造成什么损失，但是暗中混进空间站，伺机搞暗杀这种手段，会搞得人心惶惶。

　　她试着重新连接章羿，但是已经没有用了，空间站为了阻断入侵的海盗之间通讯，大概是完全切掉了除作战人员外其他的通讯频段。

　　越云楚立即换上作战服。
　　空间站临时关闭几个被骚扰攻击的登陆港口，恰有章羿的星舰导航的那个。

　　越云楚觉得自己真是多事提那一嘴，他的星舰一靠近空间站特定的距离，一定会收到临时调整登陆港口的通知，不会引起他任何好奇心，但是现在，那个脑回路奇葩的议员，大概已经到处打听，甚至知道空间站地面可能有小范围军事行动了。
　　越云楚坐进装甲车的时候，想着，章羿不至于不清楚自己什么水平，做出什么找死的事吧。

　　其实她本来不需要参与地面武装打击，摇光星军事基地不是摇光卫四那样乱七八糟临时组建，各军种之间还串门的队伍，基地的军队井井有条，有专门的地面突击防爆队。
　　但是越云楚莫名的怕章羿来凑热闹，她不安的隐隐上火了，心里咬牙切齿的嘀咕：“他要是敢，我揍不死他。”

　　她到章羿原路线会登陆的B3港地下空间出口时，枪炮轰炸声远远近近，交叠不绝。她身边也不时有防暴队的身影穿梭。
　　她是摇光卫四的军官，虽然摇光星这个基地并没有对她设置行动范围，但是也不会授予她随时参战的权力。

　　星球或者空间站的登陆港口，都分内外港，外港是星舰泊位，星舰通常会先入泊位，再对接到内港，内港是特定的地下空间，是巨大的中转站，从星舰上来的人、车、货运，均需在这里完成分流，再进入正常生活区。
　　她在内港车辆通道的出口处，她不确定章羿是否会出现在B3港，也不知道他会进入内港哪类通道。

　　她摁了摁太阳穴，逼着自己集中精力捋清楚思路。
　　海盗乱入B3港区域后，有一部分大概是星舰进入泊位后，在外港就暴露，然后开始躲避外港的巡视眼和自动扫射，同时难免与外港守卫之间有枪战，另一部分混进内港，大概率会走车辆通道和货运通道。

　　她盯着终端上，B3港的空间设计图，如果章羿非要到达这里，按他的人工智能规划路径的习惯，应该会配置军用越野给他。他很可能走车辆通道。
　　她长长呼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而此时距离章羿登陆的时间只剩半小时，人工智能提示更改登陆港口，他问：“通讯一直没有恢复吗？”
　　人工智能极力捕捉分析空间站各类可能的信号，给出结论：“地面有些区域出现无规律的能量波动，应该是局部武装冲突的干扰。长官，请遵守基地发出的通知。”

　　章羿问道：“可以定位越云楚吗？”
　　人工智能：“联盟的系统也不是万能的，现在还不能，落地才可以。她此时不论在哪里，都不该影响我们更改到F5港口登陆。您不是职业军人，不遵守规则只会添乱。”

　　章羿猜到越云楚极大可能在B3，但是，人工智能的分析真实且扎心，他确实不能去，沉默了许久，低声说：“更改。”
　　随即，他又问：“两个港口之间距离多远？”

　　人工智能贴心回答：“一个小时车程，飞行器十五分钟。我们的星舰上有飞行器，虽然您没有驾驶资格，但是低空滑行，自动挡也不是不行。”
　　真是一对神奇的主仆，恋爱脑的人工智能都是优秀的助攻……

　　越云楚是不可能在B3内港出口等的。她不会去赌章羿能不怕死的进B3港后，还能一路上帝加持运气开挂毫发无损的穿过混乱的枪战现场到达出口。
　　她现在才意识到，她有多怕章羿这没有一点武力值的人出现在随时都可能火拼的环境里。

　　当时间跳到章羿预计抵达空间站的时刻，越云楚一路逆行，已经到了B3外港星舰调度大楼。
　　在纷乱的显示屏上，她没有看到章羿的星舰进港，缓缓坐了下来，突然觉得，地面防爆作战服怎么这么重呢。

　　章羿落地后，搜寻到越云楚的定位果然在B3，他透过监测画面看到武装冲突的能量波动在越云楚的周围不断闪烁。但能量波动始终被控制在登陆港内。
　　章羿十五分钟后，从F5抵达B3出口外围，他不知道基地的防爆部队能不能把这些海盗控制在登陆港内，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结束。

　　他呆在飞行器里，看着越云楚的定位，她似乎在外港一直没动。如果她的定位一直静止，或许说明，她出现在B3并不是为了任务。
　　越云楚在那里是为了等他吗，是怕他从这个港口登陆碰上混战不能自保吗。他希望是，但又不太敢希望的这样奢侈。

　　当时间过了最让人心惊肉跳的半小时后，越云楚没有看到章羿在B3登陆，章羿没有看到越云楚的定位移动。
　　两人在B3港的内外，静静的等着。

　　一个小时后，枪声警报声还在，夜幕渐渐笼下，港口外的空间显得荒漠般空旷。章羿半躺在椅子上，枕着双手，透过飞行器的窗，看着光束与巡视眼不知疲倦的转着，无人机嗡嗡的飞着，防爆部队依旧在B3港进进出出。港内的通讯信号依然被屏蔽。
　　人工智能突然发出急促的提示音，越云楚的定位在移动。那个定位一路平稳匀速的移动，港内能量波动变得零零散散，显示着枪战接近尾声。

　　他起身喝了口冰水，大脑有种熬了通宵的钝感，明明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像一场让人筋疲力尽的长跑。
　　飞行器舱门打开那一瞬间，他远远看到越云楚的装甲车从港口驶出，转了弯后，向飞行器旁边的公路驰来，越云楚大概还并不知道他在这里。
　　他站在路边，等到越云楚停在他跟前。

　　越云楚看到他，下了车，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表情，只问：“什么时候来的。”
　　他微微笑了笑：“一个多小时前。”

　　“哦。”越云楚简短的回应，想起今天一直无法在军方内部通讯联系到他，又交待：“基地遇到武装冲突，会经常切断某些频段的通讯，军方内部通讯不受干扰，但是要亲自去信息工程部申请授权，你记得去。”

　　越云楚或许是作战服穿的太久，也或许是精神上一直保持高度集中，突然看到这个人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一下子放松后，人连撑着眼皮都感觉费劲。
　　章羿伸手把人揽进怀里，他感到越云楚逐渐释在他身上的重心和略放松的状态，不像上次那样防备他。

　　越云楚知道这人在这种时候，十有八九会说一些奇怪的话，调动起一些让她疲于应对的情绪。
　　于是她先开了口：“我累了，没工夫跟你演，你最好也别说什么让我费解的话，我脑细胞这会儿也不是很多。”
　　章羿又笑了，语气轻的像催眠，还带点循循善诱，问道：“去B3是为了接我吗？怕我从B3港登陆？”

　　他演的时候，像个绿茶，不演的时候，又像个渣男。
　　他要确认刚刚那个奢侈的希望。

　　越云楚不善言辞，让她跟章羿说句令人怦然心动的话，实属超纲。所以章羿对越云楚的套路，就是总喜欢用这种反问的语气。

　　反问句的精髓就在于，对方不需要绞尽脑汁想词句来表达，只需要回应yes or no，尤其适合越云楚这种好像只发育了古脑的。
　　肯定回答，是确定，否定回答，像嘴硬撒娇欲拒还迎。不论怎样，都是他赢麻了。
　　与其说是在套路越云楚，不如说是章议员在给自己加戏。

　　越云楚极简的回了一个字：“嗯。”
　　如他所愿。

　　摇光卫四这支黑鸢尾太空军，兵分两路，两个联队先驻进摇光星的空间军事基地，主力部队后脚登陆摇光星。
　　在摇光星的议会大楼，本星的政府要员和太空军上将们，虽不至于乱了阵脚，但总是自家门户大开迎来一支劲旅，而且还有联盟的默许，多少有些提心吊胆。

　　于是在关于联合打击海盗和合成兽的问题上，既想维护本星的尊严，又想更多的使用黑鸢尾的力量，显得十分虚张声势。
　　莱瓦的气场看起来，颇有点请神容易送神难的强势。
　　双方单单在议会上的讨论磨合就拉扯了近半月。

　　最后的结果，摇光卫四还是略占上风，在这个双方站在天平两端博弈过程，联盟的砝码，在章羿和安全局的助推下，悄然向摇光卫四移动了些许。

　　远在A星的弗瑞斯特·齐格将军，看着莱瓦的个人信息陷入沉思，这个年轻人，他曾经见过，在蒂莫西身边。
　　阿明娜说蒂莫西是火种。
　　而老将军比阿明娜更清楚自己的儿子，当年那场战役，他不知道蒂莫西那样璀璨的人格魅力会在边缘星留下了什么印记，但是，他愿意拿出力所能及的筹码去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