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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告别 ...

  •   从决定要回队里的那天起,短短的二十天时间,陈珂几乎都宅在家里,肖与哲除了出门遛遛狗,大多数时候也是陪他。于是平日里的鸽王主播肖与哲,难得在放寒假的时间里还敬业地天天准时开播,直播间里的观众,谁人知道个中辛酸。而到了春节那几天,两个秘密恋爱的人,也只能各回各家。等到春节结束,看看时间,距离陈珂回俱乐部的日子,也就只剩区区几天时间了。

      一回俱乐部,就至少一个月没法见面。这还是试训期,倘若陈珂发挥稳定,抓住了APG当前缺个替补打野的空档,这时间就会变成半年。陈珂对自己很乐观,并且对见不了面这件事看得很开,半年就半年,俱乐部就在广州,说到底也就南沙到荔湾的距离,又不是在地球两边,等夏季赛结束,那不是想见就能见。但肖与哲不是这么想——尽管他脸上嘴上一点没表示——但陈珂能从他的心情晴雨表汪哥的表现里看出来。和肖与哲和汪哥住了这半年,陈珂算是明白了他俩之间的奇妙关系。肖与哲是个很考虑别人感受的人,他自己心里想的,说不说出来,主要取决于这话该说不该说。但有些他藏在心里的话,却会被的家里的汪发现。

      回俱乐部是陈珂梦寐以求的事,肖与哲替他高兴是真的,舍不得他离开也是真的。他很想要陪在陈珂的身边,但对于陈珂来说,“不需要人陪”就意味着“留在队里”,这对于当前的他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肖与哲心里挺矛盾的,他盼着陈珂得偿所愿,又比陈珂本人更害怕事实让人失望。

      肖与哲嘴上不说,家里的汪哥在这大半个月里,却总是黏着陈珂不走。以前吃饭,汪哥趴在桌底,一条狗横在两个人四只脚之间赖着,谁也不偏爱,现在它可就天天盘在陈珂脚边,巴巴地抬头看他吃饭。

      这天晚上看电视,春节假期刚过,电视节目还很无聊。陈珂和肖与哲和平时一样瘫在沙发上,两个人靠着彼此,百无聊赖地看毫无看点的电视节目,谁也不说话。忽然趴在陈珂腿上的汪哥抬起头,往陈珂手上拱了拱。手下狗狗毛茸茸的触感,将陈珂这么些天里默不作声地攒着的一些些不舍触动,他忽然唤了旁边人一声:“肖与哲。”

      “嗯?”

      “明天要不要出去玩?”

      ……

      陈珂也是直到这一天,才知道原来身边这个人高马大的肖与哲,竟然恐高。两个人去游乐园玩,陈珂一来就把人拉到过山车底下排队,肖与哲也不说自己害怕,一直跟陈珂顺着队伍往上走,看着前一波人坐上车出发,肖与哲回头看看的外面嘎吱嘎吱响的发动机链条和轨道,忽然说了句今天风好大。

      陈珂跟上一步走到他身边,也往外看,他一句“是吗”出口,侧过脸去看看旁边人。某人在二月的春风里,神情凝固目光凄怆,他看向轨道的眼神里,大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以及“舍命陪君子”的悲壮。

      陈先生在上一趟列车传来的尖叫声中友情提示:“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可以后悔。”

      肖与哲斩钉截铁:“不。”

      列车爬升的时候,陈珂往旁边瞄了一眼。过山车的起点本来就在塔上,这会儿往外面看,是蓝色的天,和隔壁肖与哲一直紧闭着不敢睁开的眼。陈珂故意喊他:“肖与哲!”

      旁边人闻声睁开眼,一睁开眼看见陈珂在笑,还看见自己身在快二十层楼的高空,立即又把眼睛闭上:“怎么了?”

      陈珂是游乐园爱好者,以前还在队里的时候,他们一队没想法,去哪里玩都交给陈珂罗祺两个没创意决定,于是次次休假团建都去游乐园。陈珂倒是很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往后仰着任由车子把自己缓缓载上轨道顶端。风声里他对隔壁的肖与哲说:“你非得上来陪我玩的样子,总让我觉得我这一去是要去个十年八年见不上面的样子。”

      肖与哲的声音和他整个人一样,都绷得紧紧的。“别逗我说话,”肖与哲说,“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到达轨道顶端,列车在轨道上拐弯的时候,陈珂往轨道下方看。这玩意确实是高,至少在游乐园的南门区域,算是一顶一的高度。往右边看,大摆锤还在好低的地方晃晃荡荡。车上好些人已经开始提早鬼叫,肖与哲怕是怕,但他又怕又要面子,硬撑着闭着眼就不喊。陈珂叫他:“来都来了,后悔都来不及了,睁开眼看看吧你就。”肖与哲才睁开眼。

      这过山车比较直接,到顶之后转过两个弯,就该往下掉了。肖与哲睁开眼的时候面前已经是一个九十度角垂直往下的轨道,那一刻他有点害怕还有点想骂人,最后所有感想化作两个字:“救命。”

      见陈珂好像在看自己,悔不当初的肖与哲也看过去。陈珂并不说话,只是笑着看他。九十米的高空,列车下落的前一刻,所有人都紧张地双手握着座椅上的把手,而他身边的人松开了一边手,看着他。

      肖与哲看陈珂一眼,毫不犹豫握住他的递过来的右手。双手紧握的时刻,某位恐高选手难得找到了一点从排队上来开始就已经消失殆尽的勇气。只是往远处看一眼,肖与哲心里又开始叫救命了。轨道到了尽头,列车停在拐弯处,它在嘎吱嘎吱的声音里慢吞吞地往前挪。而陈珂和肖与哲坐在第一排最角落的位置,挪了几十秒之后列车停了,陈珂还喊肖与哲:“看!”肖与哲一睁眼,底下连轨道都看不见,只有游乐园下方交错的红色铁轨,和他们俩悬空的脚。

      风中肖与哲的声音有些颤抖:“陈珂我是真喜欢你——”

      陈珂:“你是觉得要死了所以要表个白对吗?”

      肖与哲把剩下半句接上:“不然我死都不会陪你来到这里,二十年了,我妈让我陪她玩过山车,我从来都没答应!”

      陈珂还笑着来一句:“什么阿姨喜欢玩过山车?看不出……”列车就在这时陡然下落,剩下的半句话被一车人的尖叫,以及周围的风声冲散。APG里的所有人都玩过这个垂直过山车无数次,除了大惊小怪艾晓,其余人,无论过山车横着飞竖着飞,都习以为常见惯不怪,根本不会吭声。陈珂自是全程没喊,但神奇的是,第一次被拉上过山车的肖与哲也是全程安静如鸡。要不是肖与哲下来的时候脚步虚浮,其他鬼哭狼嚎的游客可能还以为他和陈珂一样是个心大老玩家。

      肖与哲一直不说话,直到人走下过山车起点所在的高塔,脚终于踩在实地上,他才给旁边陈珂来了一句:“还是旋转木马比较适合我。”

      正在喝水的陈珂,差点被他这一句话引得当场含水喷人。

      最后肖与哲当了一天的工具人,陪陈珂排队,看着他上车,然后站在出口等车上的他下来。两个人,或者准确点来说是陈先生,一路从游乐园的南门玩到北门,才终于到了肖与哲最爱的旋转木马。这里的旋转木马很大,整整两层,一次能放进去一群人。工作人员刚打开入口的门,一群小孩子就从陈珂和肖与哲两边钻过去,往旋转木马跑,希望挑到最喜欢的一个。陈珂和肖与哲慢慢走,也是幸运,这还能让他们碰上两个相邻的木马。陈珂往里面还没到他腰高的一匹小木马上一坐,肖与哲跟着跨上他旁边另一个木马。

      二月份时候,天还黑得早,夜幕降临,到了日落时候,游乐园里设定好时间的灯一片接一片地都亮了。旋转木马外面的灯也亮了,珍珠一样围绕着的黄色灯球,随着木马旋转,光影也珍珠一样散落一地。陈珂坐的小木马太矮,他甚至没跨过去,侧边坐着,脚都能拖到地上。前面某位陪他上了一次过山车,之后晕乎了一整天的靓仔,这会儿好像还玩得挺开心。陈珂坐在后面,唤一声:“肖与哲。”前面人闻声回头。

      那一刻他人在暖融融的灯光中,漆得铮亮的浅色木马反射顶上的灯光,亮光映在他眼里,这般看去,他温柔的眼里也仿佛有星光在闪动。摄影黑洞陈先生,难得掏出了手机要给人拍照。肖与哲一看相机就剪刀手,被陈珂喝止,他手不知何处放,动作僵硬被后面陈先生嘎嘎一轮乱拍。

      晚上回到家,两个人坐在被窝里看照片。陈珂拍的那组旋转木马哲难得地好看,光线布局一切都好,就是肖与哲那个不知道该怎么摆pose的样子也很自然。肖与哲也摸出手机,里面也有旋转木马上的照片,照片里的陈珂,侧着坐在小木马的一边,两条腿拖在地上,人正低头看照片。肖与哲的镜头里是陈珂,陈珂的眼里是他。陈珂拿过肖与哲的手机,看了那张照片几秒,向来很少夸人的他,由衷地夸了一句“拍得真好”,然后他看着肖与哲满是高兴的眼睛,说,我这里还有几张你的照片,你看不看?

      肖与哲当然说看。

      然后陈珂把手机相册打开,里面有几张过山车上的照片,谁带手机上过山车,这照片都不知是怎么拍出来的!再细看,再细想,这些全都是游乐场藏在过山车轨道旁边的相机抓拍的。难怪陈珂下了车说要买水,买什么水!他原来是买照片去了!

      陈珂是这个游乐园的常客,玩这个过山车玩了无数次,哪里有相机,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因而照片里的他,面对相机的时候,总是淡定从容优雅帅气。而旁边的肖与哲,风中凌乱神情自闭,他的这组照片,完全是可以用来当表情包的水平。

      肖与哲跳起来:“快给我删掉!”

      陈珂把手机一藏:“不要。”

      “快删!”

      “不要!”陈珂把手机塞到远处的床头柜上去,“这可是我花了两百块买的。”

      “陈珂你变了,”肖与哲说,“你以前可是会跟菜市场阿姨讲价的人,你居然花两百块买照片!”

      挑照片挑了半天,到最后其实也只能发仅对方可见的朋友圈。时间晚了,两人从坐着,慢慢变成瘫着,再变成躺着。想起陈珂那几张价值两百块的照片,肖与哲忽然想,虽然陈珂嘴上说着不就半年,说着不就南沙到荔湾,但他心里其实也是有些不舍得的。

      陈珂喊困,啪地把灯关了。肖与哲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地跟上去,伸手将他抱住。前面陈珂身形分明一顿。

      平时总是嫌弃肖与哲热得要死火炉一样快滚远点的陈先生,今晚难得没把后面人推开。

      他明天就要走了,肖与哲迷迷糊糊地想。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梦里的肖与哲,又看到了舞台和金色的雨。这分明是他亲历过的场景,去年八月份,他拿到了表演赛的名额。那时候他站在台上,站在金色的雨里,而陈珂在台下看他。这一回,两人却换了个位置,肖与哲站在台下,看着陈珂站在金色的雨中。台上站着的陈珂,就像当时台上的自己一样,他和他旁若无人地远远对望,远远对望。

      而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回俱乐部那天是星期一,为了避开早高峰,陈珂和肖与哲早早就出发了。清晨时分,外面还有点冷,而路上车几乎没有,这座城市难得有这般寂静的时刻,从他们家到俱乐部,一路畅通无阻。路太畅通,以至于这时间来得太短,一转眼,陈珂已经在俱乐部所在的住宅区前停了车。肖与哲陪他下了车,从车尾箱拖出他的行李箱。帮他搬完行李,肖与哲又进车里重新检查了一遍,生怕他漏带什么。

      陈珂脚边两个行李箱,人就在车门外站着。他看着肖与哲在车里,恨不得连缝隙都翻个遍。肖与哲最后翻到驾驶位旁边的手托箱,陈珂有什么小东西都顺手往手托箱里塞的坏习惯,他看着肖与哲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两副印着家对面影城名字的3D眼镜、各家餐馆的餐巾纸、还有给汪哥玩的一个旧网球……好像过去这些日子里零碎的记忆,都被他翻找出来,断续地重温。陈珂站在外面,就这般沉默地看着肖与哲把手托箱里的东西都翻出来,看着他从一堆东西里挑出几件他觉得会用到的,看着他从车里钻出来。

      “电蚊香,带吗?你挺招蚊子的。薄荷糖,柠檬味就你吃,你带走。”肖与哲拿着一把东西,一样一样数,最后剩下一个钥匙扣,典型的旅游纪念品模样,透明亚克力材质,里面是小小的一张合照。这是上次他们两个人到广州塔顶上当了回水鱼,一人花几百块钱跑上几百米之上的观景厅,在暮色中站在从塔里伸到外面的玻璃观景台上拍照。两个人站在一起,身后是四百多米高空望下去的广州夜景。那是初冬时候,晚上六点半,天将黑未黑,灯光在半明半暗的天色中还不很显眼,望下去,是广阔的天地,渺小的城市,和城市中央缎带一般蜿蜒的珠江。肖与哲的目光在钥匙扣上稍微多停留了几秒,之后他看向陈珂。

      是很难抵抗这样的目光。

      陈珂分明在躲避,他视线偏开几分,而后又折回。大魔王很少有这样的时刻,神情很平静,但眼里的光,眼里的光却很热烈。而在肖与哲还怔忪在这目光里时,大魔王忽然闭上眼,而后张开双臂将他抱住。

      大魔王的不舍写在他难得的主动亲近、他分外热切的怀抱,以及他一如既往的不在意不耐烦语气里。他就像一只已经放下防备,愿意被人抱在怀里,还非得往人脸上来一爪子的猫。

      “别再看了,”爪子亮出来了瞬间又收回:“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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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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