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他总在演我（电竞）》潜渊

84、信仰

　　肖与哲还记得寒假的第一天。那一个早上，他忘记关掉早上六点半的闹钟，大清早的被闹钟吵醒，他闭着眼睛伸手往枕头边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没把手机拍闭嘴，倒落在了某人的手上。他睁开眼，只见六点半的熹微晨光里，立着某位从不在早上九点前出现的夜猫。

　　肖与哲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揉揉眼睛，确认眼前一切都是真实的之后，才迷迷糊糊问了一句：“陈珂，你一大早的起来做什么？”

　　“跑步。”

　　某位连一套运动服都没有的陈队，一边打开肖与哲的衣柜光明正大地偷他的衣服，一边回答道。

　　肖与哲往窗外看了一眼。一月份，早上六点半，阳光缺席，寒风呼啸，陈珂居然说要去跑步。肖与哲不解地问：“你怎么了？怎么忽然要去跑步？”

　　某位瘫了一年每晚宵夜从不运动的陈队，对着镜子拿着运动服往自己身上比。“得动一动，”他说，“我怕熬夜猝死，打团心梗。”

　　既然陈队要去跑步，肖与哲哪有不陪的道理。大冬天的，一大早的，小区花园里人影都没一只，棋桌旁厮杀的大爷，还有广场上斗舞的大妈，都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躲在被窝里不出来。空旷的小区花园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顶着寒风跑步。

　　肖与哲很困，但陈队在旁边，尽管脑子很不清醒，但凭着肌肉记忆，他还是机械地跑了下来。只不过世间万事，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一开始肖与哲和陈队一起跑，跑着跑着肖与哲就发现隔壁陈队不见了。人没看见，只听到他的声音，落在身后很远很远——

　　“肖与哲！”陈队在后面喊得声嘶力竭，“你跑慢点会死是不是？”

　　……

　　只是习惯了陈珂瘫沙发看球赛的肖与哲，从来没想到，这个一大早起来自我折磨的活动，竟然奇迹般地继续了下去。陈珂看着很懒，也从不会把什么雄心壮志慷慨之词挂在嘴边，但他就是有着些沉默而顽强的意志力。尽管每天早上，他都像条死狗一样挂在厨房里做早餐的肖与哲背上，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多打十分钟的瞌睡，但他这么多天里，从来都在第二声闹钟响起之前，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

　　如此跑了一个寒假之后，某个两人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夜晚，陈队忽然满心期待地唤了旁边人一声：“肖与哲。”

　　“嗯？”

　　“跑一个月，有没有感觉我的体能比以前进步了？”

　　“肯定啊，”肖与哲分明感觉到旁边人眼里多了些许得意，他幽幽地把剩下半句话接上，“以前甩你两个圈，现在只能甩一个圈了。”

　　陈队当场变脸：“滚吧！”

　　……

　　一年时间，足以让赛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冠军一季一换，转会期选手更替，就是游戏版本，也持续在改变。陈珂还在队里的时候，那可是法刺的天下。而到了现在，法师多次被削弱，曾经的双边法刺体系，再也无法适应现版本的节奏。路人局里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为了重新找回对比赛的感知，陈珂每个晚上都在看比赛。看直播，看重播，反复复盘，重新研究不同的队伍，不同的选手，甚至不同体系里不同英雄的打法。

　　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取暖全靠抱团。陈珂坐在床上看电脑，左边躺着的汪哥暖手，右边坐着的肖与哲暖脚。陈珂看得专心，隔壁每天一早就被拉起来跑步的肖与哲，在两个人周围二氧化碳浓度过高的温暖空气里昏昏欲睡。看着看着，电脑里的画面逐渐模糊，人也不知不觉地往旁边陈珂的肩膀上倒。某位凶巴巴的陈队，身上穿的是厚厚的珊瑚绒睡衣，因为懒所以至今还用着小时候最爱用的便宜大碗强生婴儿牛奶润肤露。肖与哲就在这微甜的牛奶味里逐渐坠入梦乡，他脑袋靠在陈珂肩上，半张脸埋入绒绒的睡衣里，睡得无比香甜。

　　陈珂动动肩膀：“喂。”

　　“……”

　　“喂！”

　　“……”

　　陈珂不喊他了。他侧过脸去看他那位靠在自己肩上睡着的男朋友，肖与哲醒着的时候看起来很乖，睡着的时候看着更乖。他脑袋窝在陈珂肩颈间，陈珂悄悄地挪开一些，想让他躺下好好睡觉。但察觉到隔壁人躲开，睡梦里的肖与哲警惕地皱起眉头，手接着摸索着找到陈珂的手，把人扯过来，脑袋在他肩颈间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又窝着了。

　　肖与哲头发刚剪过，脑袋有些扎人。陈珂嫌弃地偏过头去看电脑，却再没把人推开。夜渐渐深了，趴在手边的汪哥也已睡着，陈珂关了灯，电脑音量也调到最小，房间里一人一汪均匀的呼吸声，也能听见。慢慢地陈珂也困了，困起来也没那么嫌弃肩上某个刺猬头了，迷迷糊糊地，人也放松地靠在隔壁人身上。

　　这一觉安稳得连梦都不做，陈珂和肖与哲最后是被六点半准时大嚷大叫的手机给吵醒的。早晨六点半，床上两个人一条狗一张棉被还有一台电脑，睡得很纠缠。陈珂一巴掌把闹钟拍掉，人是醒了，眼睛还赖着，不愿意睁开。隐约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似乎有些什么压在胸口，陈珂给旁边人一句：“缩开你的臭手。”

　　旁边某位同样困得昏天黑地的肖同学，也闭着眼睛来一句：“你也缩开你的臭手。”

　　说完两人沉默一秒，然后恍然大悟似的睁开眼。只见汪哥横跨在两人身上，睡得很沉醉。于是两个人表现出多日以来培养出的默契，几乎同时往汪哥脑袋和屁股上来了一巴掌，异口同声：“给我起来！”

　　熟睡的一只庞然大汪吓得整个蹦了起来，那一瞬间两个人都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汪哥欢快地跳下床，剩下两个半睡半醒的人，捂着胸口，看着彼此，看着自己小小的轮廓，在对方温柔的目光里，慢慢地，慢慢地融化。

　　之后每个晚上，两个人都这样靠在床上，陈珂看比赛，肖与哲看陈珂，最后一起迷迷糊糊睡着。只不过某个夜里，睡着了的肖与哲，半路醒了过来。睁开眼的时候房间的灯还开着，隔壁的陈队，腿上还放着电脑，人已经斜倚在他身上睡着。陈队平时做笔记的本子还摊开放在那里，肖与哲小心翼翼鬼鬼祟祟地伸手过去，把本子拿到自己面前。陈队每天晚上都在认真复盘，但就像学生时代学习最认真的学霸，也会在课堂上开小差在课本上乱涂乱画一样，陈队的笔记本上，还是有些分心的痕迹——

　　“猪”——每天晚上都靠在他肩上睡着的肖与哲感觉自己被骂了。

　　“想食宵夜”——看到这句，肖与哲承认，他也饿了。

　　然后还有好多好多个，横着写竖着写歪着写，或工整或潦草的，“APG.Echo”。

　　这一个个在昏暗的灯光下复盘比赛的深夜，还有一个个顶着寒风在未褪尽的夜色下奔跑的清晨，陪伴着他前行的，兴许就是这简单的七个字母。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后面的信念，像长明夜灯，像不灭星火，像缄默无言却总在前路指引的信仰，带着他，走过漫长的黑暗和寂寞。肖与哲不觉偏过头去看了肩上靠着的人一眼，他确实是他的偶像，尽管他在他的生活里，是个恃宠行凶，老是使唤人买菜做饭还霸占电视遥控器的恶人。但即便两个人已经住在一起柴米油盐了这么久，肖与哲还是时不时的，会在不经意间，发现他灵魂里那点掩藏不住的光芒。三年了，他的勇敢和坚持，一直一直，都还是肖与哲心驰神往的存在。

　　肖与哲没扶他躺下，也没把房间灯关掉。他只是默默地，又把本子摊开到刚刚那一页，悄悄地，把本子放回陈珂的手里。肖与哲知道，陈珂没多久就会醒来，然后睡眼惺忪地把待机的电脑打开，把剩下的半场比赛看完。看着熟睡的他，肖与哲轻轻地笑了笑。他在他额上轻轻印下一吻，而后靠在他肩上，假装自己没有醒过，再次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