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欧阳放

12、Echo的声音

　　向铭玦洗好澡出来时就看到蜷在床角的她，斜斜靠在床头，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像受了惊吓的猫儿缩成小小的一团，似乎已睡熟了。他无奈的摇摇头，走上前想把她身边的水杯拿开，目光不经意的移向她的睡颜。她呼吸轻轻浅浅，睫毛微微颤动，鬓边的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脸上，衬着未干的斑斑泪痕，让他不由怔住。怎么……哭了呢……神色复杂的看向她，他叹口气，拉过枕头，慢慢扶着她躺下。她在睡梦中呜咽一声，却没有醒来，脸在枕上蹭了蹭，又昏昏睡去。

　　醒来时不知身在何方。天色已经暗了，外面的雨声依稀可辨，欧阳放揉揉眼睛，侧过身，电脑的微光稍稍有些晃眼，向铭玦回头冲她笑，“可算醒了，我连连看都打通关了。”

　　她不由有点窘，嘟嘟囔囔的埋怨他，“你叫醒我就好嘛！”突然神色一变的看向他，“我有没有放屁打呼噜说胡话？”

　　他大笑，“有，统统都有！我都惊呆了，你睡觉还真是陋习多，你说你以后嫁出去怎么办啊！”

　　“啊！！！！！！！我不活了！！！”她抱头大叫，跳起来扑向他，“我要杀人灭口，你甭想跑！”

　　他躲过她的袭击，假装松了口气般朝她感叹，“幸亏你只想杀人灭口，我还以为你要逼我负责非你不娶，刚才一直胆战心惊着。”

　　“哼！”她睨他一眼，“你一乳臭未干的小P孩，我嫁给你当童养媳啊！”说完也不理他，走到窗口朝外眺望，“唉，雨为什么还不停，我都饿了……”

　　他也走过来，看着窗外。雨势比刚才小了些，但仍旧威力不俗。地面上的积水俨然成了小溪，从路口漫漫的流过来。对面恩波考研的辅导班今天似乎也没什么人来上课，显得很冷清。

　　最后还是叫外卖解决了晚饭。看着从雨中奋力走来的吉祥馄饨小姑娘，欧阳放不由唏嘘生活不易，这个社会本就残酷，生存下来是多么艰难而不屈的壮举。向铭玦侧目看她，“早知道你这么深沉刚就打发你去买了，切身体会一下岂不更好。”她不理他，埋头解决自己的馄饨，还有什么能比填满空虚的胃更迫在眉睫！

　　陪向铭玦溜达了几天后欧阳放迫不及待的把他塞进了开往杭州的火车，这小子精力过于充沛，天天健步如飞的奔驰在三十八度的高温下，可怜她还得陪他一起，累得跟狗一样。正好有朋友介绍实习给她，她简直如蒙大赦，快乐的逃离了向铭玦的魔爪，让那家伙自己领略苏杭美景去吧。

　　这份实习本是乔慕伊在做，但她因为要专心考研分身乏术，所以就推荐欧阳放去接班。天宇是业界很有名的咨询公司，招人也很严格，虽说有乔慕伊推荐，但必要的面试却丝毫没有缺斤少两。欧阳放不由有点忐忑，她对咨询一无所知，手忙脚乱的去网上查资料临时抱佛脚。乔慕伊一边啃着热腾腾的烤玉米，一边安慰她，“没那么玄啦，你紧张个啥劲，也就是看看你英文好不好，Excel用的灵不灵，应变能力强不强，你还慌了不成~”

　　欧阳放叹口气，“大姐，我对咨询一窍不通，对天宇除了知道这名字之外更是连它是干嘛的都拎不清，我当然要做做功课了，省得面试时一问三不知，我自己丢人就算了，也给你坍台呀！我怎么能毁灭你留在那里的光辉形象呢？”

　　“喔哟~瞧这嘴甜的，好了啦，不忍心扰你了，你继续准备，明儿面试加油哈！”

　　面试倒真的如乔慕伊所言，问的多是个人经历和电脑操作技能，对于公司了解程度则未作深究，大概是因为招实习生吧，终究比正式招聘宽松不少，要知道每年应届生招聘时千军万马挤迫脑袋也只有寥寥数人能过关斩将，拿到天宇的金字Offer。

　　面试官是用人部门的经理，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阿姨，妆容精致，欧阳放暗暗赞叹她的眼线简直化出了鬼斧神工的效果。阿姨似乎对欧阳放颇有好感，面到后来索性跟她谈起了自己当年找工作的经历，做陶醉的忆苦思甜状，最后意犹未尽的对欧阳放说明天起就可以上班，让她不由有点受宠若惊。回去跟乔慕伊说，她笑着刮她的脸，“就跟你说了没问题嘛，你还紧张的什么似的！不过这工作倒真挺累的，天天狂用Excel搞数据，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哈！”

　　八月最后的酷暑就湮没在铺天盖地的实习打杂中。乔慕伊说的没错，欧阳放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端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上的数据和表格，生怕一个疏忽出现纰漏。天宇的工作节奏紧张而强势，加班已是家常便饭，即便如欧阳放这样的小小实习生也不能幸免。有几次加班晚归，靠在轻轨门口看外面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她心里不由酸涩，原来这就是无家可归的感觉。大学读了三年多，她第一次兴起了回去的念头，只是，不知道再回首时，会不会已是百年身。

　　九月中旬实习的工作强度终于有所缓减，天宇将目光投向IT咨询领域，内部初步开发出一种类似于ERP的系统，所以就将有IT背景的实习生统统抽调去IT部门进行系统测试。欧阳放作为半斤八两的IT人士也被划拨过去，她随遇而安惯了的，于是每日跟着IT团队熟悉系统，倒也乐得轻松。只可惜好景不长，天宇是个效率重于一切的公司，没过几天就给测试组下达命令，要求限期将系统所有功能测试完毕并将测得的漏洞写成测试报告上交。

　　这个系统看似简单，但事无巨细的测起来也着实很烦，从宏观的前后台切换，到微观的人员设置权限给定，都要一个个的试，出现问题了还要截图并在一旁辅以说明。加班加点的大干几天，终于顺利完成任务。

　　回到学校时已经快九点了，欧阳放浑浑噩噩的向寝室方向移动，耳边突然响起小红的笑声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下一秒钟就看到小红挽着她的亲亲男友程晖从天而降。“才下班呐？”“是啊，你们这是跟哪儿浪漫回来啊？”她笑着调侃。

　　“嘿，刚看完电影准备回去呢，这不看到你在前头吭哧吭哧的走着，我就赶紧叫你一声儿嘛！”

　　欧阳放心说真是幸福的女人啊，有个模范男友疼着宠着，陪吃陪逛陪小资，哪像自己，用小红的形容词就是吭哧吭哧的累得跟骡子一样……她的牢骚还没发完，就听到前面震天的音乐声。“啥状况啊，莫非又是那个天地英雄进校园？难道这回不在大礼堂直接露天了？”

　　小红夸张的叹气，“欧阳放你还真是不问世事，校园里铺天盖地的海报不都在宣传这个嘛！是那个叫Echo的乐队啦，这不要毕业了嘛，他们搞告别演出。话说那个乐队的主唱哦，叫什么沈宁的，听说帅的没边儿了！”

　　“真的？”欧阳放顿觉眼前一亮，浑身疲惫一扫而空，花痴女原形毕露，拉起小红道，“早说嘛，快，咱去看看！”

　　“厄……矜持，阿拉要矜持。”小红看一眼身边的程晖，笑得一脸谄媚。

　　“得了吧，你就甭装了，程晖早洞悉你真面目了！”欧阳放损她，模范男友程晖在一边也笑得宠溺，“快走吧，我也赶紧看看人家是怎么帅的没边儿的，也好跟着与时俱进不是！”

　　枫乐餐厅前的草坪上挤满了人，大多都是女生，挥舞着荧光棒，大声叫着“Echo！Echo！！”，人气颇旺的样子。草坪中间临时搭起了演出台，远远的看到灯光射出来，在漆黑的夜空上颇有气势的张扬着。音乐，歌声，从人群的包围圈中腾空而起，年轻的嗓音，充满着张力与激情。站在人群的外围，欧阳放苦恼的眺望着舞台，距离太远，她根本看不清上面的人长什么样子！

　　“侧后面可能会好些，要不我们绕过去？”程晖提醒眼前这两个努力了几次都被挤出来的花痴。

　　“对啊！快过去！”拔脚就朝侧面跑。

　　侧面人墙果然要稀疏不少，做人要脸皮厚，在这种情况下尤其要把该至理名言端出来。欧阳放拉着小红，小红拉着程晖，三个人在人群里钻啊钻，嘴里叫唤着“不好意思让一让”脚下却丝毫不停的勇往直前——就这样顽强的冲了到最前面。不知道是舞台侧面的角度问题，还是她一贯异于常人的聚焦，第一眼，她看到的不是帅的没边儿的主唱，而是一把火红的电吉他，在穿着黑色T恤的吉他手身前，那么肆意的燃烧，像一把火，烧得她的血液也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