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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舅舅 ...

  •   “我和他,认识的。”绿娆仔细斟酌着每一个字,刻意平稳了的语调,清淡的三言两语,她只想把过去简单的与现在交割清楚,“我没想过要瞒你,你知道,我们要做生意,总是要和白家打交道的。”
      沈亦凡并不接话,绿娆的停顿显得有些尴尬,她拢了拢思绪,“据说,我娘的娘家与白家是至交,本来我与白承泽指腹为婚。可惜,我爹去世以后,白家拒婚,还逼我娘退还了当年白家的定亲礼。我娘蒙羞受辱,最后随我爹去了。后来,我便到了京城,进了霓岚坊。”她讲完了,抬眼盯着沈亦凡,“很俗套的宅门故事,你什么时候对这些八卦感兴趣的?”
      沈亦凡又看了她很久,像是在验证这个故事的真伪,终于,他叹了口气,“走吧,暖儿很担心你。”
      这样算是把我的故事给认了,就这么简单过关?不管如何,绿娆还是松了口气,对于过去这堆烂账,她已经没有心力去打理了,索性就让它烂在土里。而此刻,沈亦凡的心思也转了七八百个圈,他知道绿娆卖给他的故事是个伪劣删减版的,平时看她一片七窍玲珑心,编故事的本事也太差劲:白府是什么样的身家背景,而她竟能与白府的少公子指腹为婚,想必她也应该是出身名门;有白家这棵大树罩着,又为什么会家道中落,而她自己还沦落风尘;就算是白家悔婚在先,可为了顾及家声,也不会对其若干年不闻不问,再说,这么大个宅子,娶个女人进府能有多难,顶多做不了正房太太;更为令人想不通的是,当年,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竟能独自去了京城,还想到进了青楼栖身?她把自己的过去隐藏的这么深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还有那枚花签,他花了一个晚上把揉碎了纸片又拼成的那句:陌上花开,且缓缓归,到底暗示着什么?还是那熟悉的瘦金体。有很多的迷,不会因为心急而被解开,总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还有条件吧,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哎,正要跟你说,”都说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这沈亦凡变脸,比女人还快,这刚离开了茶铺,他就收起了那一副冷峻造型,换上了绿娆熟悉的样子,“咱们酒铺可要招些人手,怎么也得要个跑堂小二的。”
      “你定吧,这铺子还是你在打理,我一个女儿家也不适合抛头露面的。”绿娆想了想,也同意沈亦凡的说法。
      “你还怕抛头露面?”沈亦凡又开始不正经了,“我正想着,要不要打出你天下第一花魁的名号来招揽生意呢。”
      “你不知道霓岚坊的规矩吗?”绿娆撩起帘子,不满地说,“这回可是沈公子包了我的。”
      “我也是沈公子啊,你也该听听我的。”沈亦凡一副心痛吃亏状。
      “没脸没皮!”绿娆又钻回了马车里,折腾了一整天,连吵架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开始想念暖儿做的那些可口的点心,还有热水和暖床。

      少年时曾叱咤疆场,刀尖添血的英武俊杰,卸甲归田之后,又在江南这流金之地纵横捭阖的商界儒将,现在只是个两鬓霜染,成天逗鸟为乐的小老头子,若不是认识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便是乾元朝的传奇人物——白晏昌。
      “爷爷,你找我?”白承泽恭恭敬敬地提着鸟笼站在一边。
      “今天,你去了茶铺?”白老爷子眯着眼睛,一手梳理着爱鸟光泽的羽毛。白家的生意做到了今天这份上,早就不用自己操心了,就算自己的儿子没虽那开疆拓土,守着老本的本事总还是有的,不然他岂不是太失败了?再说,儿子下面还有个争气的孙子,只是这孙子……虽然看好,总是让他有些不放心。
      “去见了一个故人。”白承泽隐去了绿娆的身份,不知为什么,他对爷爷当年执意退婚的做法很是怨怼,可是他又不能多说些什么。
      “不就是慕容家的那个丫头,你个小狐狸还想瞒我这老狐狸?”姜还是老的辣,虽然白老爷子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外面的事情没一件能瞒过他的。
      “是。昨天她来拜访四姨娘,我见着了,所以今天……”白承泽有些语涩,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说自己对她旧情难忘?
      “你还惦记着她?”白晏昌语气里带了点寒意,“别忘了当年我为什么让你退婚。”
      “爷爷,白家并不是养不起一个孤女。”白承泽听老爷子提起了旧话,一股被压了许多年的无名火窜了上来,对于爷爷当年逼迫自己退婚一事,他始终记的清楚,尤其,爷爷还要自己亲自去讨回那血玉镯。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绿娆一身缟素的站在灵堂之上,手里捧着那血玉镯——那是白家代代长房长媳身份的象征,“从此我们两不相欠。滚,别再扰着我娘!”她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齿,那眼神似乎要把他周遭的一切都给焚了。他没能接着那血玉镯,镯子当啷落地,跌成了两半,他不能再多看绿娆一眼,转身飞快地走了,片刻的停顿也不敢有,怕脚下一顿,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血玉镯还是被周家的仆人给送了回来,虽说周家用金线将其镶好,可怎么看原本一件透着灵气的物件现在看来也是俗不可耐。
      “她是普通的孤女吗?要是普通的孤女别说一个,咱们白府能养一窝。可她爹是谁,她爹是慕容峥,当年那件事,你这么快就忘记了?”白老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他这孙子,比儿子高强了许多,精明务实,小小年纪也颇有手腕,那帮跟着他老子的人也很服他这个少主,可惜一碰到情字,看问题就会少一眼,漏一步的。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他总想,要是小二能体验一下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感觉,就不会这样了吧?都说商场如战场的,还是少了点味道,白老爷子一边教训着孙子,一边甜蜜的回忆当年自己的英姿,纵马踏碎铁血,穿生越死的感觉,真是酣畅。
      “爷爷,当年慕容相不是因为那个,那个才被……”白承泽唯唯诺诺的。
      “是因为一个女人,却不是为了一个女人,旧话,不提了。”白老爷子瞅瞅自己的鸟似乎有点饿了,连忙拿来谷子,一粒一粒小心地喂着,比当年哄儿子还要用心,这鸟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被白家老爷子宠着,颇为受用这种贵宾鸟级的待遇,高兴起来,小叫两嗓子,让老爷子乐和一下。“所以说,小二,别为了个女人坏了自己的事情。走吧,别再想那心思,爷爷在一天,你就别想。”
      “是!”白承泽转身要回去。
      “小二,过两日差人去趟周府,看看他们要不要接表小姐回府。”白老头子淡淡地又吩咐了一句。

      三年前那一幕,想起来还是那么令人费解。
      那天一早,他就被白禄叫到了老爷子的园子,他爹脸色铁青,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而白老爷子也是脸色暗沉,就在前一晚他刚知道慕容家出了大事,本还心想,两家交换了定亲礼,也算是亲家,这次白家怎么的也该出手扶持一把。可是,白老爷子一个眼色,他爹就把那羊脂玉佛送到他手里,
      “承泽,等慕容夫人回了吴兴,你去换回咱们的血玉镯吧。白家退婚。”
      “为什么?”这一句不亚于晴空霹雳,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原以为爷爷和爹今天一早叫他来书房是商量救人的事情,这怎么就要退婚了?
      “承泽,这样对你,对白家都好。”他爹此刻的表情,怎么看都有些狰狞。他的视线直接越过了他爹,直接锁定了白晏昌,他知道,这宅子里真正说话算话的是他爷爷:“爷爷,白家向来说话落地有声,这才有了这几十年来的声誉,为什么现在白家出尔反尔?”
      “小二啊,这里面麻烦着呢,你照着做就好了。”白晏昌叹了口气。
      “为什么?”他满眼血红,那样子像发怒的野兽。
      啪!他爹干净利落地赏了他一耳光,让他脑子败败火。记忆里,这还是他爹唯一一次跟他动手,很疼,半边脸都肿了。

      最后,他还是照做了。为了白家。
      很长时间里,他的梦里都会出现绿娆当时空空的眼神,好像他变透明了,慢慢地,那些零散的目光会收拢凝成两道细细的光束,突然一下子,插到了他的心窝里,即便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也会觉得心口在隐隐地疼。

      白承泽并非没想过去找她,只是各家商号回馈回来的消息都是没有找到此人。他心中了然,要么柠若已经香消玉殒,要么就是白老爷子压根不想自己与她再有什么牵连了。如此,爷爷对于柠若这几年的动静自然是了若指掌,那她来拜访梅娘,爷爷也定然是知道的,为什么,防范了多年,又会让她重新踏足白府呢?白承泽心中堆积了太多的谜团,他想了又想,决定要亲自去趟周府,拜会一下世叔。

      “什么,若儿没死?”周道清听到这个消息,吃惊过度,“她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这么些年过去为什么不回来,她是怎么过的?”
      白承泽苦笑,若真是关心,又怎么会真一点消息也没有,他又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告诉他们慕容柠若,不,应该是绿娆的情况是否适当。
      “世叔,若儿当年离开吴兴以后去了京城,现在,她改了名字,叫绿娆。”
      “绿娆!”周道清的下巴都要掉了下来,“就是那个还没露面就名动京师,一夜卖得千两黄金的京城艳妓?”他瘫坐在太师椅上,登时捶胸顿足:“小妹啊,为兄真是对不起你啊,答应你的最后一件事情没有做到!为兄到了下面没脸见你了!”
      白承泽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到底是别人家的私事,怎么轮到他这个外人插嘴?
      外面的门童匆匆进来,“老爷,外面有位绿娆姑娘求见。”
      “绿娆?快让她进来!什么绿姑娘,那是表小姐!”周道清急急地催着。
      “世叔,那我还是先告辞了。”白承泽听说绿娆在门外,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异样,“商会里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呢。”
      “承泽,你不见见她?就算当年退婚了,可是你们好歹也是……”周道清没有说完下面的话,等着白承泽的反映。
      “世叔,我们已经见过了,若儿妹妹现在出落的越发水灵了。”白承泽言不由衷地又应酬了几句,出门的时候还绕开了正门走了侧门,他也不想与绿娆打个照面。

      绿娆进了周府,看园中的布置和几年前已经不一样了,到底是有了白家的扶植,周家这几年的生意是越发的好了,尤其是梨花白的那张方子,更是为周家吸金无数。院子里,那原先空着的一块还是没有被补上,本来,原先那有株绿梅,在娘出阁的时候作了娘的嫁妆,随着娘去了京里的四合院,前一阵子绿娆还去看过那梅树,虽说没人打理,依旧长的很好,除了,至今没有开过一朵花。

      “绿娆见过周老爷。”她进了正屋,向周道清恭敬地行了个大礼,“给舅舅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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