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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其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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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余十做好烧牛肉和藕排汤,领事看她还端上了一只小碟。
领事坐直身,往碟子里看,盛着深红色的肉糜酱汁。
领事问:“方才怎么没见你做这个?”
余十颔首:“只是沥出的牛肉汤汁,放入藕排汤熬出的肉糜浮沫,再配上酱汤,不需要特地烹制,但用来给红藕和白排上味,风味尚可。”
“是么?”领事说,“王府里的厨子怕是浪费惯了,从不用剩下食材。”
“那是王府大厨慎重,选用新鲜食材。草民的做法乃是民间粗方,只是草民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进入王府,还在王府中做菜,一时忘乎所以,竟用贱民的法子来污大人的眼,草民有罪。”
说着,余十屈膝下跪。
领事淡淡看了她一眼,摆一摆手,“罢了,你也是第一次。贱民不懂规矩,初来府里的,哪个不是这样?多调教就好。何况,你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好了,起来吧。”
“多谢大人。”
“来,咱家先尝尝。”
余十上前,“不知草民可否为大人布菜?”
领事点头,“嗯~”
盐者宜鲜,淡者宜后;无汤宜先,汤者宜后。
试菜,凡试一例,需清口,再试一例,以防混淆。
余十先为领事夹取了牛肉,然后是软糯的萝卜,稍作休息,上清茶。然后为领事取烂软的碎大排,裹蘸酱汁,再是夹碎的红藕,上清茶。最后盛汤。
余十问:“不知大人是好咸口,还是清口?”
领事道:“清口。”
余十看他,微微一笑,盛了汤,却在白汤中又滴了几滴肉糜酱汁。
领事接过碗,喝着汤,说:“我说了我好清口,你怎么还在汤里滴酱汁呢?”
余十说:“大人说喜欢清口,可我看大人吃排骨和红藕的时候,每次都多蘸了许多酱汁,这说明......”余十微微欠身,低着眉,道:“大人更偏好咸口。我炖汤时,未加精盐,汤味寡白,若是大人偏好咸口,此等白汤在大人口中定然无味,所以草民擅作主张加了酱汁。还请大人恕罪。”
“呵呵。”领事放下筷子,余十急忙递上清茶。
领事说:“喜欢讨赏的人,咱家见过不少。但是像你这般,见第一次面就请两次罪的,咱家还是第一回见。”
“让大人见笑了。”
“好了。”领事拿出方巾擦嘴,起身,“你也别叫我大人了,从今往后,叫我崔总管吧。”
“是,崔总管。”
崔总管说:“咱家平时是不管厨房呀、打扫呀这些小事的,只不过这回要人的地方有些特殊,王爷上心,叮嘱咱家盯着点,本来也不该咱家来吃你做的菜,呵,谁叫你竟直接撕了榜?咱家还以为你是来闹事的。”
“是草民鲁莽。”
崔总管挥挥手:“行了,以后就在王府里好好学规矩。”
“多谢崔总管。”
“连城啊,这孩子就教给你了。”
上来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您放心吧,崔总管。”
连城送崔总管,在花园里走了两步,余十站在小柴房外,静静候着。
崔总管说:“再过几日,王上就要回宫了。”
“是。”
“镇国公跟着一块回来。正是不太平的时候。”
“崔总管,您的意思是?”
“你看,王上的生辰快近了。”
“是。”
“小世子也快二十了。”
“您是说,镇国公急着为小世子操持婚礼?”
崔总管背过手,走两步,“咱家看了那么多年,呵,有什么看不明白。”
连城说:“镇国公还真是想把宝贝儿子许给王上做男君啊......”
“在你眼里,男人许给女人做君,是耻辱?”
连城低头,不言语。
“那你就错了。”崔总管转过头,神情凌厉,“大错特错!镇国公的儿子若是与王上成亲,以镇国公的身位,拼了老命也要给小世子讨到正宫王君的位子。”
崔总管捂住心口,“连城哪,你我两家世代为翰王家臣,有些事,咱家心里不甘啊。”
连城垂眸,“若王上与小世子结亲,也算好事。至少巩固了翰王府与镇国公的势力,壮大了我北疆王系。”
崔总管抬起浮尘,正色,“元康宫的那位,你可要费点心了。”
“总管放心,我会伺候好小世子。”
“嗯,去吧。”
余十站在屋下,望着院中树。
连城折回,走到余十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余十回答:“时渝。”
“籍牌呢?”
余十尴尬,她逃婚的时候确实带了,不过她的籍牌是晏阳京重臣女眷......
余十面上局促:“那个,连城大人,我......实不相瞒,我是流民孤儿,不曾上过户籍,我......”
连城看她一会,叹口气,“算了。你的户籍就上在王府里,这事你不用担心了。我这个人,直肠子,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我看得出,你是个聪明人。我不管你因为什么想来这里做事,既然来了,就好好做工。”
“是。”
“我也不跟你拐弯子。王府不缺人,吃穿用度都由朝廷安排。但是这次王上从民间找人,是为了保证你以后主子的安全。尤其是厨房。”
“小人明白了。”余十思量,想来是镇国公想送小儿子给翰王做男君的心思被晏阳皇宫里的那位知道的,早就布下了眼线......这么一想,其他家里有适龄儿女,心里盯着翰王后宫的人,只怕也各有各的手段。毕竟当朝女亲王就那么一个,功高震主、集北疆兵权于一身的,也就只有翰王这么一个。
连城说:“刚才崔总管跟我说话,你都听到了吧。”
余十思考片刻,点头。
“崔总管是故意让你听见的。他有他的判断。既然他认可了你,收你进来,就是要你照顾好小世子。还有,盯着元康宫的人。”
余十说:“小人不明白,你们怎么能相信我?我不过今日才入王府。”
连城摇摇头,“这事,你问崔总管去吧。如果你觉得他会告诉你的话。”
余十心想,她觉得崔总管不会。
但或许,崔总管故意将这些话透露给她也是一个阴谋。崔总管也许怀疑她是其他势力派来的,所以故意泄露一些消息,而她得到的这些消息是真是假不得而知,如果她真是奸细,那么势态的发展定会有所变化。
可她不是奸细,她真的只是个来打工的。
好吧,余十承认,其实她进翰王府的目的也不是那么单纯,她是来找翰王的。
上一世余十离世时,翰王已近不惑之年。既是亲王,后宫定是不缺人,男侍、男君,女官、妃嫔自然不少,但翰王从未立过正宫。翰王一生征战沙场,从未传出过什么儿女情长。非要说翰王有什么八卦的话,大约是翰王虽为皇军,却与江湖绿林私交甚好。要知道,自古以来,官家和江湖表面井水不犯河水,可实际上却是互相轻贱的。
所以上一世,镇国公小世子是没能顺利与翰王成婚的,大概是镇国公殒命塞外,这场婚事也就不了了之。
余十跟在连城身后,心中犹豫。
倘若她成功阻止北狄南侵,镇国公不死,那翰王和小世子或许就会成亲,她将改变太多历史......
这样,真的好吗?
“这里是元康宫,小世子就住在这里。小世子的吃穿用度都是与王府分开的,在元康宫专设小厨房,你便在小厨房里做工。”
余十随着连城跨进宫门,“是。”
余十刚进院子,便听到哐当的撞击声,院中一片狼藉,杯子和碗摔得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