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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西北独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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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人总是这样,矫情又脆弱,无数次想着放弃,又无数次扛着风雨前行。”
“西北”确实很远,我跟着白袍和尚走了足足三天,才到了所谓的独活山下。瘫倒在山脚唯一一颗歪脖子柳树下,我脑子里只剩下早知道就选混吃等死,谁他妈要累死累活跟着一个秃头和尚来这听都没听过的地方见没见过的人。
“走,上山。”
我半死不活嗷了一嗓子,白袍和尚早已经习惯了我的装疯卖傻,根本无动于衷,抬脚——并着腿就飘走了。
“大师,您一上山下海不在话下的大师,就带着我飞两圈儿呗,我长这么大还没飞过呢!”
我想白袍和尚大概从来都无所畏惧,到了今天怕是真的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毕竟我实在太能折腾,明明自己是个混吃等死的破烂乞丐,偏偏一路上走路嫌脚疼,喝水喉咙痛,吃粥嫌硌牙,还有什么太阳太大晒得脸疼,风太大吹得头疼,路太绕看的眼疼......怎么听怎么不像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晚上睡门板被子是渔网的破烂乞丐。
白袍和尚活着到死去,一直到今天,大概头一回服了我这个炮仗吧,反正我从不真的炸,我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非嚷嚷着自己要炸,霍霍别人的耳朵而已,没别的危害了。
“大师,不飞也行,有没有什么缩地成寸的功夫啊,上山实在太难,道阻且长,不如我们速战速决?”
白袍和尚开始疑惑自己一个“鬼”为何不能屏蔽这个烦人精的话。
“大师,你——”
“闭嘴!”
我怔住了,好一会儿没动弹。
“大师大师,你居然还会生气啊?”
烦人精从不会愧对他的名号的,说烦人就烦人,不分对象,不论地点,不歧视任何人......或者鬼。
“田南,要么现在死在这儿,要么闭嘴。”
“我想擅自增加一个选项。”
白袍和尚看一眼高高隐在山顶的破庙,我想他是真的很烦我了。
“大师,咱不会要爬到天黑吧,这山多高啊?”
“大师,这山上真能住人啊?都没一条路的。”
“大师,山上好看吗?不会破破烂烂见不得人吧?”
“大师.......”
“大师.......”
大师......大师......大师......
也许白袍和尚从没有一刻如此希望自己是个聋子,能免于我这烦人精的折磨。
月上柳梢头,白袍和尚推开寒碜的破门,我站在门外,愣是没敢推一下那已经自动合上的破门。
“进来。”
和尚的声音已经不复最初的生气,全是疲惫,有气无力。
“大师,我不敢碰这门啊,万一它歘一下就倒地上了怎么办,我也不会修门啊?”
好久没有回复。
我不怎么老实的站在门外,耳朵不大老实的凑到门边,妄图听到什么,未果。
我的身子越凑越近,眼看就要贴门上了,门突然自己开了。我一下子没收住跟着门跌了进去,踉跄两步站稳后,门在他身后咣当一声合上了。
“大师,你出来,你不能胡乱吓人,这门它自己开了啊!”
没有得到回复。
“大师?大师你出来吧,我保证不吵你了,我肯定安安静静的待着,说一个字儿我把田字倒着写!”
还是没人理我。
“大师?大师!大师啊大师,我真的真的真的知错了,我往后多说一个字儿,我就一辈子当个破烂乞丐,就跟在大师后面讨饭吃……”
咣一声,我身前的木门被人大力掼开,白袍和尚脸色铁青的站在门口盯着我。
我毫不怀疑自己会死,如果眼神真能杀人。
“莫莫。”
白袍和尚僵了一下,然后心不甘情不愿让到一边,给身后说话那人腾了位置。
“小南,你来了。”
那人坐在木质轮椅上,腿上盖一条厚毯子,光线实在太差,我只能看到这些。
“莫莫,去把他带进来。”
白袍和尚臭着一张脸,没动。
“莫莫。”
白袍和尚闭了下眼,面无表情的走到我跟前儿。我们面对面对视了两秒,白袍和尚就移开了视线,侧身往旁边让了一步。
我看着轮椅上那个看起来蛮好说话的人,挂上一脸笑,三两步上了台阶跨过门槛儿到了那人跟前儿。
“您是?”
那人浅浅笑了,“叫我闻回吧。”
“闻回?”我低声呢喃,没咋莫出什么特别的滋味,绽出一抹灿烂的笑,“闻回,你名字可真有意思。”
“嗯。”闻回也笑,“饿了吗?”
我大幅度点头,“饿死了,白袍——莫莫虐待我,简直不是人!”
白袍和尚凉凉的看着我,没说话。
“莫莫,去拿点吃的来。”
闻回支走了白袍和尚,看着我笑了,“他本来也不是人。嗯,他是莫里,你就叫他莫哥吧。”
“喔,不是人啊。”我笑笑,“哪个莫哪个里?”
“莫须有的莫,里外的里。”
“哦,好名字啊!”我敷衍的夸了一句,又好奇的问他,“对了,他不是人,那你呢?”
闻回神秘的笑,“你猜。”
我皱眉,“这可太为难我了!”
闻回失笑,“不为难,猜错了也没有惩罚的。”
我左看看右瞧瞧,就着屋里的三根蜡仔细瞧着屋里的摆设,没看出什么来。
闻回眼底漾着笑,“怎么,有想法吗?”
“神仙?”我蹙眉,“总不会和那白袍和尚一样,是个鬼吧?”
白袍......和尚......?
闻回愣住,而后又无奈的笑,“谁和你说他是鬼了?”
“没人说,”我撇撇嘴,“他又没有影子,走路都不带动一下脚,就那么飘来飘去,不是鬼又是什么?”
嘭,一个三层食盒摔在桌上,我条件反射扭头看去,莫里那张脸此刻奇臭无比,简直冻的能杀人。
闻回似乎生了气,“莫里。”
莫里看了闻回半晌,扭头出去了,门被轻轻带上,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听不见。
“小南,来,那儿有椅子,你自己搬过来。”
我一脸纠结的看着被关上的门,“他......不会离家出走吧?”
闻回笑出声,“嗯,离家出走了,但会自己回来的。”
“行吧。”我拖着椅子,扭头看了看距离,斟酌了下,放到了闻回身边。
掀开食盒,看着里面的鸡腿烧鱼红烧肘子,一脸的震惊加茫然,而后拿着筷子递到闻回面前,“你吃吗?”
闻回不动声色的后撤了些,笑着摇头,“我不沾荤腥。”
“哎?”我诧异,“你也不是光头啊?”
“光头的就不沾荤腥?”闻回失笑,“我也只是习惯了素食。”
“你们真有意思。”我拿起鸡腿,一口下去鸡腿就成了重度残疾。
“还有更有意思的,想见见吗?”
我艰难咽下食物,筷子已经朝着肘子而去,只争分夺秒看一眼闻回,“比如?”
闻回看向外面,“比如,陪我在山上待着,守着独活。”
“独活?”,我抓起杯子灌下一口水,“又是独活......哎对了,闻回,独活是这山名?”
“嗯......非要这么说的话,也不是不行。”
“哎。没劲,是就是,什么叫非要这么说。”我塞一口米饭,含糊不清的冲着闻回说。
闻回只是笑,不再说话。
“我吃好了。”我往断了一截儿的袖子上蹭了蹭嘴上的油,正准备再蹭蹭手上的油,眼前递过来一块白到晃眼的手帕。
我愣住,“?”
“擦手。”闻回又一次无奈的笑,“就一眼没看住啊,你的嘴就亲到袖子上了,你瞧瞧你那袖子,它现在正委屈的哭嚎。”
我接过帕子,听着闻回的话,心底的好奇终于顶开压在心口的巨石,长的异常茁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