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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袍和尚 ...

  •   “如果真的看着在乎的人过得好,自己也该是发自内心的放心才是啊。”

      我站在街角,看着对面蓝色窗框后面挥手的老人,不觉发起呆。

      雪下的很大,絮絮扬扬。

      “未若柳絮因风起,撒盐空中差可拟。”

      我无意识看着老人枯瘦干褶的脸上一抹温和的笑,脑子里不觉划过这句话。

      纷纷扬扬,大雪给足了冬天面子,毫不含糊的飘了三天,我也在这街上一连站了三天,天天都立在檐下发呆,和不远处披着大红围巾的雪人比赛,路人都回头笑说可真像个人啊。

      我喜欢冬天,准确的说,是喜欢雪。越是下雪天,我越是出门晃。好像看见雪就可以不怕冷了。

      我喜欢冬天,但特别怕冷,整个夏天我的手都是凉冰冰,更不要说大雪封城的凛冬。

      不过无论如何,我喜欢雪,眼下正在下雪,所以我心情很好,好到可以在冷清的街上一站一下午。

      我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今天刚过二十五,蜷缩在南城拆迁区那片摇摇欲坠的危楼中最危的那一栋,那楼堪堪立在一群破楼中,佝偻着腰,耷拉着脑袋,好像随时会头点地。于是因为太危险,那栋楼除了我,也就没有别的人住了。孤儿我毕业四年,一事无成,隔三岔五揽个临时兼职,赚上够我十天半个月的饭钱,就拍拍屁股走人,潇洒极了。

      当然,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时候,我只能勉为其难收起那份潇洒,弯着腰学做人,对着那些被我毁约的衣食父母再三卖惨保证,而后勉强得到一份糊口的工作,老实那么三两月。

      大概老天有眼,看不下去我这么二流子的行径,于是我这次不用低头哈腰为五斗米折腰了,我有了更迫在眉睫的事儿需要解决,比如......我遇上了一只鬼,还被缠上了,现下满心满眼只想着活命,没空去霍霍别人了。

      那只鬼倒是不吓人,反而俊俏的很,披着一身破烂白衫,既没有断手也没有断脚,浑身上下甚至看不出哪里有伤口,只除了人没好好走路,并着一双腿还稳稳跟了我一路,分毫没被落下。要不是我被我那平地摔的绝技撂趴下,恐怕那鬼跟我到家我都不会察觉。其实这些倒也没什么,我一向心大,大到我一猛子扎到坑洼不平的水泥路上,一抬头看见一身白袍的人时,脑子里还只有“这人真他妈有点儿好看啊!”这一个想法。

      本着怎么也得给人家帅哥一个好的第一印象的原则,我一骨碌爬起来,人还没站直先呲出了一口白牙冲着白袍帅哥笑的见牙不见眼。然后下一秒,我的笑在白袍光着的脑门上卡住了,卡了三秒,我果断收了笑,无缝换上一脸的稳重,冲着白袍轻轻一颔首就准备溜之大吉。

      不过我没想到,颔首才是我噩梦的开始。很久的以后,我想起这个并不十分美好的夜晚,都还觉着牙疼。话说回来,我颔首颔一半,就彻底僵了一张脸。

      这个白袍帅哥,他妈的没有影子啊 !

      我大张着嘴对着白袍那张帅脸干嚎了半分钟,眼看着那白袍帅哥平静无波的看着自己,自己口水都喷人家脸上了都没动一下,才不尴不尬的闭了嘴。

      冷静三秒,我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又抬眼盯着帅哥看,看了半晌,才想起自己颔首的原因。

      是了,这白袍帅哥不仅是个鬼,还是个和尚鬼。

      于是,到目前为止,我唯一觉着遗憾的,是那鬼居然是个秃头和尚,锃光瓦亮的脑门,披着破破烂烂一件白袍往那路灯底下一站,恐怖效果还是蛮可以的。不过当事鬼没有吓到人的自觉,手上牢牢戴着一串佛珠,佛珠圆润有光泽,一看就是XX大师兢兢业业摩挲了几十年才能有的温润,看的我心惊胆战,一边想着这是个鬼啊啊啊啊啊啊,一边还要操心人家一和尚怎么死后居然堕落成了一只鬼。

      我单方面和和尚交涉半天,自觉已经和人家达成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共识,就妄图脚底抹油回我那随时可能离我而去的危楼,彻底摆脱今晚这个俊俏非常的鬼和尚。

      于是,跳过简单又智障的无效反抗过程,最后心大非凡的我就这么把俊俏的和尚鬼一步一步带回了家。

      单细胞的我战战兢兢踢开破门板,往门口一戳,给牢牢跟着我的和尚鬼让了位置。和尚并不客气,安静的飘了进去,立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我只能根据和尚那身白袍的微弱反光判断他飘在哪儿了。

      “那什么,大师您晚上要没地方待倒是能搁我这儿挤挤,但您看,您也不能天天跟我这儿挤不是,当然我也不是嫌弃您,毕竟您瘦,不占地方.....”

      “田南。”

      “但您毕竟是.....嗯?”

      我被打断,懵了一下后,脑子开始胡乱进水。

      声音有点儿好听。

      不过......是不是哪里不大对劲儿......

      “田南,你有两个选择。”

      我眨巴着眼睛,脑子进的水还没控出去,没什么思考能力,一脸的茫然,在漆黑一片里,想来也只有鬼才能看见了。

      “一,跟我回山上。”

      我遇到一道会答的题,毫不犹豫抢答,“二,我继续混吃等死。”

      “二,你在这儿等死。”

      脑子里的水还满满当当胡乱晃荡,我一脸懵逼的站在自家危房门口,对着微弱的白色反光进退两难。

      “大师,咱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跟您回什么山上啊,我在这儿挺好的,您看这整整一栋楼都听我使唤,我想睡哪屋就睡哪......”

      “田南,还有半分钟,一和二,你的选择。”

      艰难控完水,我撇嘴立在门口,想起自己刚刚口无遮拦的混吃等死,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话说回来,我也确实一直都是在混吃等死。

      “十。”

      我拖回撒蹄子狂奔的思绪,死死瞪着那一线白色。还不就是等死,我最擅长了,谁怕——

      “三。”

      “回山上回山上。”我熟练堆出一脸笑,迫不及待吐出六个字儿,最后俩字儿音都听不清,好像那话烫嘴。

      和尚似乎点了头。

      我适应了黑暗,隐约觉着黑暗里那白色跳了下。

      不过那得是跳起来了啊......

      我又理智的否定自己。

      “明早出发。”

      和尚说完话,那抹细小的白色光芒就消失了,我楞在原地,几乎以为自己在做噩梦,一梦醒来,什么白袍帅哥鬼和尚的,统统都会见光死。

      话说回来,那和尚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我愣在原地,无法直视一向冷静清醒的自己居然犯这种低级错误,忽视了这么根本的问题。然而转念一想,和尚好像压根儿不是个人,那......好像也不是我清醒了就能怎么着。

      我就这么洗脑了自己,转眼就把鬼和尚抛去一边,一路咣浪咣浪响的去了危房最里间,我给它的评价是随便往地上跺三脚,那屋子绝对是让人死的比在哪儿都快。

      第二天,晨光熹微,我不耐烦的伸手,想抢回我那各方面都堪比渔网的破被子,未果,终于是生生给气醒了。

      “艹,哪个神经病大早上不睡觉跑我这儿偷被子,还要脸不——”

      穿着破烂白袍的光头和尚立在光杆儿躺门板上的我跟前儿,挡住了破窗口漏进来的一线光,我当时就傻了,张着嘴呆呆看着白袍和尚三秒,果断闭眼,三秒后睁开,还是白袍和尚,于是又闭眼,这次是装死。

      “起来,上山。”

      和尚冷冷打断我的妄想,把我拽回现实。

      “起,现在就起。”我只装了五秒死,就顶不住和尚的死亡视线,一骨碌翻起来,然后皱着眉揉屁股。

      没招儿,门板实在太硬了。

      和尚转身就走,没给我收拾东西的机会,我恋恋不舍的看了自己一屋子的破烂和垃圾,酒瓶子和破罐子倒了一地,花花绿绿的破衣烂衫扔了一路,剩下就是堆在墙角的砖头铁块儿和螺丝,还有漏风的窗口摇摇欲坠的半袋子面包和方便面,那可怜的外包装,仿佛刚历劫归来的叫花子。

      大抵也是认清了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家当,我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就摆上一脸笑看向了和尚。

      “和——咳,大师,咱上什么山来着?”

      “独活。”

      我懵了,“独什么玩——独什么来着?独……活......?”

      “嗯。”

      我安静了那么一会儿,按捺不住了。“大师,那山,就独活,它在哪儿来着?”

      好像加了“来着”俩字儿就能挽回一丝好感。

      “西北。”

      我默了。

      我不仅穷,还懒,重点,还路痴。

      西北听着就十分荒凉且遥远,是个只存在我脑海想象里的地方,嗯,曾经还出现在我的语文课本里,可那都是非常遥远的记忆了,对我而言相当于从未存在过。

      “大师,我斗胆一问,西北这么远,咱要走多久?”

      “不久。”

      “那大师,咱真就走着去啊?”

      “嗯。”

      “山上都有谁啊?”

      “要见你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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