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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暗卫鸦七 ...

  •   云姝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大片大片火烧般的花开满了整个山坡,有赶牛羊的人,穿着异色的长袖长袍服饰.她似乎趴在一只黑鹤的背上向下俯瞰,随着它的目光浏览这片明净的土地,那是自由而又空旷的,和她自小的青砖粉墙截然不同.
      不知何时停到草地上,半坡的青色肆意地铺展开来,直到放牧的人笑着唱着歌走来,牛羊开始舔舐她的脸颊,那黑鹤看了她一眼,然后仰天长鸣一声,振翅又一次飞向遥远天空.
      她闻到了冰梨糕的香味.
      云姝醒来时眼睛尚不能适光,乍先见的是临床木桌上放的一叠冰梨糕,随着视线中光一丝丝渗进,她看见了一脸憔悴,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温鸡子盯着她看的云彰。
      她的眼泪刹那就落了下来:“哥——”
      云彰还穿着学馆里的那身青色衣袍,但是沾了好些尘土,有些地方撕破露出了白色内衬,状态也没比云姝好到哪里。他面色惨败,嘴唇干裂,闻声却是吓着了的样子,抬药碗的手颤抖了一下,才回神往桌旁放下,将扶着床沿的云姝揽过:“哥在,姝儿莫怕……”
      他体质本就虚弱,此刻也看得出是强撑一点精神,话尾的音直接默了。云姝哭得大声没听仔细,只是反复地询问:“爹,爹呢?爹在哪……”
      “云姝。”抱着她的云彰第一次直接称她的名字,紧紧皱着眉,“爹死了。”
      爹死了……
      爹死了?
      云姝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的战栗和迷茫在一瞬间停了下来。她的脑袋似乎轰隆一下炸开,没有剩多余的东西去仔细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她只是在一遍又一遍地向自己重复着。
      爹死了。
      爹送别时说下月十五,许诺了两串冰梨糕。
      他站在桃树下,挑起眼角向她笑着,他说要跟上,莫要落下了。
      原来她无论跑得再快,还是被落下了啊……
      死是一个单调的仄声,爹是这样对她解释的。
      她娘的祭日上,在挂满白布的灵堂前,云解恒跪在灵前,见她来祭拜,向什么都不懂的她招了招手。他第一次脸上全无笑容,正逢云姝当时病初愈,他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说:“姝儿还要一直陪着爹爹呢。”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脸上露出了落寞的云解恒。
      丧钟七响,出殡入葬。
      云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没有追问,泪也同关了闸般干涸。她所能做到的一切就是直直看着前方。
      即使她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直到晚上云彰仍守着她。
      云姝睡不着,却也不想让云彰也受此折磨。她到底是有些羡慕他的,他长她五岁,有更沉稳的心性去接受。她如今被疲惫笼罩,却无法安眠。云姝在床上翻身背对云彰,闷声道:“睡吧,哥,我睡了。”
      云彰走后,云姝感觉彻底瘫在床上,这时脑海中才浮现出“为什么”的问题来。她不明白爹为什么会死,她不敢回头将事情理顺,却妄图找出不妥当的地方。哥怎么知道,他明显是从国子监里逃出来的,或许也只是道听途说……
      这个想法是一道光,她一个激灵从床上起身,鞋也不穿想跑去找云彰,却听一个声音从上头传来:“安歇吧,大小姐,小的料理完云府后事回来的。”
      云姝冷不丁听着声,被吓了一跳。后退几步跌坐回床榻上,听到他的话低头愣了几秒便问:“那爹呢?”
      “……赐了鸠酒,埋在桃花树下。“
      云姝心中突然涌起无限委屈,向那屋檐上的车夫质问道:“是皇帝要杀爹?为什么?”云解恒教她第一课,便是忠君,再是报国。
      檐上的人没料到她会向他发脾气,却也只是笑了笑:“小姐能那么有活力倒也好,政事粗人不懂,只是听人说是过于敢谏,树敌过多。但是云相是非分明,在百姓眼里是难得一见的好官。”
      云姝不懂,不懂敢谏言错在何处。可也平静了不少,加之他最后一句话,多少得到了一丝慰藉。理了一小会思绪,便平白挨了一个小物什一砸。在暗夜里看不清什么,却嗅得一清甜。
      “城东冰梨糕,小的单独赶马只用不到一天。虽说冰是化了大半,可味还没变。”声音中又是掩不住的对自己的得意。
      云姝拿起纸包的小糕饼,轻轻咬了一口,清凉的梨水便润进了干哑的嗓子里,最爱是唇齿间带余香的冰粒,在猝不及防时化于舌尖,给未尝够的人一点慰藉。余下糯米里沁了梨香,比之刚才甜多了几分。熟悉的,在门前等待的味道。
      “说来要谢小姐,竟赶上了,小的还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不过还是没完成任务,这才被安排赶回去,好容易让回来将功折罪。小姐,柳枝在窗台上,洗漱后便睡吧。”
      云姝不禁有些愧疚,她寻到便倒了。想来掌柜见识多广或是另有安排,才没有耽误太久。云姝洗漱完瞅着窗外一片漆黑的夜,沉默了许久才小声说:“我已经不是相府小姐了,爹走了,你们也该离开另寻他处了。“
      外边寂静无声,云姝也是确认他走再说的。却在要关窗时听到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姐就是小姐,我原就是相府收留做暗卫的。你若是觉得别扭,可以直接唤我鸦七。乌鸦的鸦,原来家中老七。”
      她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还守在那里。
      “若有事可以叫我,巡夜要四处看,但你叫我一定能听见。”他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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