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请留步》一月三捷

3、东皇龛（三）

　　卯时刚过，血月已逐渐褪去，天渐渐亮了起来，灵禅将刚才误收的一些族类从降妖钵放了出来。
　　这些之中有妖族、魔族还有人族，降妖钵广纳万物，却只降为祸作乱的东西，这些遵纪守法的修仙族类，灵禅从不枉杀无辜。

　　小狐狸乖巧的在一旁等着，等灵禅忙完了，才想起他来，原本打算跟狐狸说点什么，可一想到这灵兽不会说话，便作罢了。
　　不多时，前方传来一阵杂乱，有人几人御剑飞行而来，随即停在灵禅跟前，为首的是个年纪看起来颇大的老头，一身青衣道袍，留着白须，手中挎着一支拂尘，颇有些‘修为甚高’的意味。

　　老头人还没走近，声音便先传了过来，只听他激动的喊道：“灵禅师父！”
　　灵禅一双眼眸微微眯起，对着那老头打量半晌，似乎不太熟稔，下一刻，就见那老头身后另一青衣弟子走上前来，说道：“灵禅师父，这位就是我师尊玉掌门。”

　　灵禅点了点头，客气的叫了一声。
　　玉掌门说道：“听说师父昨夜在此降妖，不见上山传话之时，我本欲带众弟子前来相助，可惜却被山中事情绊住了手脚，未能及时过来，还请师父见谅。”

　　一旁的狐狸闻言翻了个白眼，嘴里冷哼一声，引得众人忍不住看了过去。
　　灵禅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淡淡道：“无妨，恶灵大多已被降服，只是不知道这些恶灵从何而来？”

　　“想必是因为东皇龛的缘故......”玉无涯说道：“灵禅师父，老夫派弟子请您出山，便是想要找到那不裂天，尽快寻回丢失的东皇龛。昨夜那些恶灵大抵是不裂天借助东皇龛的法力放出来的，可如今那人魔行踪难定，我等实在是......”
　　灵禅沉吟片刻，说道：“能同时操纵如此数量的恶灵，想必不裂天法力不浅。”

　　玉无涯见他似乎不愿在此多说，再看他脸色苍白，想必昨夜对付那些恶灵也费了一番功夫。
　　于是喊来大弟子春不见去清理昨晚那些恶灵留下的痕迹，随即对灵禅说道：“不如请师父先随我回闾山派，寻回东皇龛之事，咱们还需从长计议。”

　　灵禅虽说被狐狸修复了一些灵力，可那一下确实伤的不浅，他还需要静修，闻言点了点头，便随玉无涯一众人往闾山派去。

　　小狐狸窝在灵禅怀里睡了一觉，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闾山派。
　　玉掌门给灵禅的住所安排在了后山，这间别居名曰听香园，光听这名字就不难想象是个极为雅致的地方。

　　先不说院门口种满了数不尽的圣花仙草，光是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圈里走的，随便见着一个，都是颇有几分仙力的灵物。
　　尤其是院门前那条三步宽的溪流里，能当做滋养佳品的鱼就有上百种，更不说那河面上栽种的玉莲，随便一朵都是百年盛开，若是筑基修炼之人能够得上半片花瓣，提上几十年的功力都是不成问题。

　　小狐狸对这些奇珍异物没什么太大兴趣，这千年来他在千岁山见的太多，早就对这些玩意儿没了心思。
　　况且这些东西于旁人眼里或许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但在他看来，那玉莲连摘下来给他泡个脚的福气都没有。

　　灵禅昨夜受伤严重，此刻正在房内运功疗伤，小狐狸懒洋洋的爬在床头看他，不多时，就见那和尚突然脸色煞白，随即‘噗’的一声猛吐了口鲜血。
　　白衣上瞬间开出一朵血莲。

　　施法期间最忌逆法而行，灵禅法力强大，昨夜为了不伤及狐狸，他硬生生逼回灵力，导致原本要施在那些恶灵身上的术法逆回到自己身上。
　　小狐狸心道：这和尚看着满目慈悲，却没想到对自己竟能如此心狠。

　　这也是昨夜他施法主动为灵禅修补灵力的缘由，若是放在平时，他压根懒得管旁人死活，可这和尚终究是为了救他，这让狐狸有些于心不忍。

　　“你没事吧？”
　　灵禅挥手拂去衣襟处的血迹，听到有人讲话，疑惑的抬起头来。

　　要说他生的实在是俊美，一对长眉微微向下压着，稍一抬首，便可见那双眼眸深处填满了这世间少有的温和与慈悲，他唇角似乎总是含着笑意，可不做表情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就有些寡冷，让人难以靠近，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有一种亵渎神灵的感觉。
　　狐狸眯眼瞧着，只见灵禅那道挺拔的鼻梁之上、眉心之间，似乎有一点豆大的红光若隐若现。

　　“......”灵禅不太确定那声音是狐狸发出来的，凝了他半晌，才问：“你会说话？”
　　狐狸眨了眨眼，嘴角似乎露出了一丝人才会有笑意，说道：“怎么，你很惊讶么？”

　　“......”灵禅吸了口气，他倒是忘了，这灵兽修为甚高，能不惧他的降妖钵，又是千岁山上的仙狐，怎么可能不会说话。
　　想着昨晚狐狸在他面前那一副无辜又可怜的模样，心里顿时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你伤的不轻，若是强行修补灵力，只会反其道而行。”狐狸嘤嘤说道：“是我害你受的伤，不如我来帮你吧，圣僧~”
　　灵禅看他连个肉身都化不出来，即便灵力高强，却也不堪替他修补，于是道：“不必了，你一个灵宠能修到如今这样已是不易，若是为了我去消耗灵力的话，实在不值。”

　　小狐狸站起来在他身边踱了两步，问道：“你怎知不值得？”
　　灵禅温和的笑了一下，随后伸手在狐狸脑袋上摸了摸，说道：“我静修几许自然能够痊愈，何必要浪费你的修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见他回绝，小狐狸也不再强求，于是跳到他盘着的双腿上，问道：“你也是第一次来金陵城？”
　　灵禅点头，算是承认。
　　“以前在玉瑃山修行？”
　　“嗯。”
　　“原本我还在奇怪，哪个和尚能有这么强的灵力，不过一听到他们叫你，我就明白了。”

　　灵禅问：“你知道我？”
　　小狐狸点点头：“你很有名。”

　　灵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却听小狐狸紧接着道：“瓦子里的人都知道你的名字。”
　　“瓦子？”灵禅问：“那是什么地方？”

　　小狐狸差点翻白眼了，不过看他那副不谙世事的样子不像是假的，便解释道：“瓦子就是妓院，妓院你不会不知道吧？就男人和女人苟合的地方。”
　　灵禅：“......”

　　“他们说听雪阁丢了件法器，闾山派那个老东西派人请你过来寻找。”小狐狸说道：“你明知道闾山派那些宵小之辈昨夜是因为胆怯才不敢下山帮你，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帮他们寻找东皇龛？”
　　灵禅说道：“我寻找东皇龛，并非是为了帮谁。”

　　“不帮谁？难道是为了自己？”
　　灵禅摇头，似乎不欲多说，小狐狸见他又闭上眼睛开始打坐，只觉得这人实在是无趣，当下便想找点乐子调节一下气氛。

　　于是他用爪子扒了扒灵禅的手。
　　灵禅睁开眼睛，一眼就撞上了小狐狸那双无辜的眸子。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的名字？”
　　灵禅一呆，似乎才想起来，好半晌才闷声说道：“忘了。”
　　“......”小狐狸不满的扬了扬脑袋，催促道：“你快问呀，问了我就告诉你。”

　　“......你叫什么名字？”
　　小狐狸咯咯笑了起来，说道：“我叫阿垣，颓垣断壁那个垣。”

　　颓垣断壁......

　　灵禅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介绍自己的名字，心想哪个挨千刀的玩意儿给可爱小狐起了这么个倒霉名字。
　　可他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点了点头，口是心非的回答道：“是个好名字。”

　　小狐狸嘤嘤两声，问他：“你真觉得是个好名字？”
　　灵禅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名字不在好坏，只是个代称而已，你如此可爱，这个名字和你......挺般配的。”
　　“......”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小狐狸指定觉得那人是在嘲讽，可这和尚实在是真诚，让他以为这还真就是个好名字了。

　　正想再说什么，敲门声响了起来，灵禅起身去开门，却见一妙龄少女站在门口，刚一看到他，立刻就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去。
　　少女手里还端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小狐狸在里面闻着那苦苦的味道，想着八成是来送药的。

　　“灵禅师父。”少女低声说道：“父亲见师父似乎受了重伤，便让春娇送药过来......”
　　她说完还怕灵禅不理解，于是加了一句：“我父亲是玉掌门......”
　　果然是来送药的，小狐狸想，送药就送药，穿的花枝招展的给谁看呢？

　　“多谢玉掌门。”灵禅也没多问什么，端着那碗药仰头便一饮而尽。
　　玉春娇看他如此干脆，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还想要说什么，就听灵禅道：“要是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贫僧就先进屋了。”

　　玉春娇见他扭头就走，赶紧道：“灵禅师父！”
　　灵禅转头，露了个疑惑的表情。

　　玉春娇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我，我大师兄春不见说，让您半个时辰之后去一趟朱颜殿，我父亲还有五大长老在那等您......”
　　灵禅道了声好，而后又说了声谢谢，随即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关上了屋门。

　　小狐狸看戏似的盯着灵禅，只见他面无表情又重新坐回刚才的位置，忍不住好奇问道：“你怎么对小姑娘这么冷漠？”
　　“什么冷漠？”

　　小狐狸笑道：“她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这你都看不出来？”
　　“什么意思？”灵禅一脸正经：“你是说她来给我送药吗？这是她父亲吩咐的，玉施主也只是照做而已。”

　　小狐狸心道一声老实人，于是问道：“她穿的跟个花蝴蝶似的，一看到你又羞成那样，你就一点也没瞧出来什么嘛？”
　　灵禅觉得这灵兽说话怎么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便只摇了摇头，没吭声。

　　“算啦~你可是六根清净禁欲禁心的圣僧，不懂这些也正常。”小狐狸说：“不过刚才她给你送药的时候，你也不问问那是什么药，万一喝出毛病了怎么办？”
　　灵禅说：“无妨，不管什么药，与我而言都没什么用。”

　　“哪怕毒药也没用？”
　　“......我自会分辨得来。”
　　小狐狸笑眯眯道：“你真厉害呢，圣僧。”

　　灵禅看了眼外面，起身打算出去。
　　“是要去朱颜殿吗？”小狐狸问他。
　　灵禅点点头：“玉掌门已经在朱颜殿等候，我去去就来。”

　　“能带上我吗？”小狐狸道：“我保证不出声，不然我一个人在这会寂寞的。”
　　灵禅觉得带着狐狸不过就像是顺手捻了串佛珠，当即便应下了，又见狐狸兴奋的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