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平生意》是墨痕子

77、第 77 章

　　“哥？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阿度霍然起身，醒来后脑子尚未彻底转过来，一句问询便已经甩给了雷百。

　　“怎么回来的？”雷百早已穿戴洗漱整齐，刚将手中的木托盘撂下，白粥简单淳朴的香气袅袅传了过来，伴随着肉包诱人的味道，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弟弟，“五皇子送你回来的。”

　　阿度的表情无比僵硬：“什……”

　　他依稀记得昨夜自己原本是去安慰姜子非的，结果那厮不解风情，听不懂他话中的含义，一来二去，二人似乎是有些说急了，拌了两个时辰的嘴，末了，阿度吵得满心疲惫，带着满脑袋瓜子的小火苗，昏昏的睡在了姜子非的肩头。

　　半梦半醒之间，他只记得姜子非那一句似笑非笑的耳语：“吃那么多，怎的还那样轻？没骨头似的，小猫吗？”

　　雷百眼睁睁看着阿度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蛋缓缓涨红，眼神由不得有些茫然。

　　他想着，兴许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都想要尽快跻身大人的行列，平日都严厉拒绝那种和大人搂搂抱抱之类的撒娇举动，因此，阿度才脸红的。殊不知弟弟内心已经汹涌澎湃了好半天，并且其复杂程度是雷百这个直男完全难以想象的。

　　“发烧了？”雷百皱了皱眉，“滚起来洗漱，然后吃饭。”

　　难得宛如饕餮转世的阿度没有碰肉包子，只是端起了粥碗，囫囵着喝了几口便说自己要出门吹吹冷风醒醒神，望着弟弟走路踉跄的身影，雷百迷惑地嘟哝了一句：“这小子见鬼了？”

　　原来昨夜他是靠在五皇子肩头睡着的……
　　那么，姜子非是将他扛回来的，还是抱回来的？他的睡相有没有很丑呢？那人会不会觉着自己一把骨头很硌手呢？

　　阿度也不明白自己的小脑袋瓜里，为何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画面，但他只觉着自己今日格外的不对劲，走路是飘着的，心底也有种异样的感觉，将他给激荡得脑子晕乎乎的，谁知道踉跄着一下楼，正好在楼梯拐角撞见了他如今最不想见到的人——姜子非。

　　“哎——？”五皇子跟没事人似的，一笑便挑起了一双丹凤眼，看上去有些邪气，有些玩味，“你小子总算是醒了啊，昨夜跟说书先生似的，叽里呱啦将我一通劝，最后自己把自己给说生气了！”

　　阿度面上一热，想要后退，却已经是退无可退：“我……我有那么说吗？”他慌不择路，扭头就要跑。

　　“支吾什么？”姜子非胳膊一探便将那人拎着转了个圈儿，又给他顺了回来，忽然咦了一声，伸手捏住了那人的下颚，“你别动。”

　　“……”阿度一僵之后，顿觉脸上一阵阵的发烫，看着慢慢凑近的五皇子，他巴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你做什么？你做什么！”

　　对方好似让他非礼了的良家少妇，姜子非很是无语，怔怔地捻着手里的一个饭粒儿，说：“大清早的，一碗粥就吃这么香啊？”

　　阿度面上臊得慌，闭了闭眼，羞愤地咬牙道：“你告诉我一声儿就行了，别对我动手动脚！知道了吗！”

　　“什么情况？”楼下的华商霖隔着老远便看见了这二人一直唧唧歪歪，喝了一口粥后，感慨道，“我怎么感觉他们的气氛不太对劲？”

　　经过林一羨的重大打击之后，唐声晚如今再不是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姑娘了，她身上凭白多了几分沧桑气质，摇头叹息道：“阿度好像一直在躲着姜子非呢……为何要躲？”

　　华商霖若有所思：“为何……要躲？”遥遥瞥见了阿度通红的小脸，他脑子里某根弦突然猝不及防的断了，“卧槽？”

　　“嘶，你好像一只滋儿哇乱叫的小老鼠啊……”姜子非不以为意，甚至颇为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位小老弟。

　　见他一直不应，阿度又反复强调：“你听见了没有！别乱动我！”

　　“行了行了，大老爷们儿别那么多事！我知道了！”姜子非嘴上答应，手上却死死捏住了那人的后领，任凭他如何扑腾就是不让他走，另一只手则是在怀里摸索着什么，片刻后，他无奈地将一支小小的袖箭递了出去，道，“没别的了，这个东西你拿着。”

　　“……这是？”

　　阿度停止了挣扎，愣头愣脑地盯着掌心的那支小小袖箭，玄铁打造，箭尖早已磨钝，却好似一直都被小心翼翼的保存了起来。

　　“我身上没带别的，这枚袖箭送你了，这是本皇子的东西，錾了标记的，只要拿着它，就可以随便去我府上吃饭喝酒！一箭抵千金！”

　　姜子非还是一副浑不在意的二世祖架势，仿佛除了斗鸡走狗之外，再没什么可以令他感兴趣了。他嘴上嗤了一声，却并没有告诉阿度，这其实是自己儿时初学武艺时的武器，这些年他一直当作护身符贴身带着。往日旁人若是管他要，他铁定是要翻脸的，感觉这和交出自己底裤也无甚区别了。

　　但是一见阿度，他就想笑，仿佛只要看见这傻小子，周围的空气都是快乐的。

　　多奇妙。

　　“这……这东西太宝贵了，”阿度看见了饭票在向自己招手，一时口水泛滥，却又捏着小手，一副要还不还的姿势，“肯定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姜子非嗤道：“一枚破袖箭，我给你，你拿着就是了，除非你看不上我府上的饭菜。我告诉你，最近我可是从波斯国请来了厨子的，那异域的味道你难以想象……”

　　那人不断诱惑，阿度垂涎三尺，早就将和人拌嘴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去，逐笑颜开便要收下，余光却忽然瞥见了楼下往这边偷看的华商霖，一时顿住，当着王爷的面儿，收旁人的东西，这貌似不太好……

　　华商霖赶紧别过了头去喝粥，满脸都写着“和我没关系”。

　　阿度见王爷压根儿不爱搭理自己，身为女主人的唐声晚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脆便将那枚袖箭收进了怀里，哼哼唧唧地小声说：“那、我就I勉为其难的尝一尝波斯厨子得手艺吧。”

　　“噗，”姜子非蓦地笑弯了眼，“傻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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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殿下，有您的信。”东宫，小内侍兴冲冲地奔了进来，双手奉上，“来自永安王府。”

　　姜棠第一天收到的时候，神情尚且有些怔忪，展信细看，发觉无外乎是华商霖腻腻歪歪的那几句“想念”，他的反应无比平淡，只是道了一声“无聊”，便将信丢在了一旁。

　　“二哥，王爷说什么？”

　　伏案做功课的姜映松从书案里抬起头来，经过这些天太子对她的严加拷打，她已经从不学无术变成了如今这副孜孜不倦的样子了，皇上看了频频夸奖——殊不知小公主仅仅是在用这种方法逃避对鹤田真的思念。

　　太子照着姜映松和姜玉树的小脑袋瓜各自敲了一下，不轻不重，催促道：“说了些废话罢了，你们继续学。”

　　“……”姜玉树懵懵懂懂挨了一下，实在是无辜。

　　小公主一开始当真以为他们仅仅是说些闲话，或者谈些公务，直到两天后她看见姜棠的书案上已经被信笺给堆成了小山，而她那冷清严肃的二哥，正单手支颐，满眼含笑地对着一封信傻笑，应当是刚刚送进宫来的。

　　她看见姜棠一面失笑摇头，一面收了信咕哝道：“这华商霖，怎的如此黏人……连吃饭咬着舌头这样的小事也要发一封信过来？真会撒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姜映松见状，顿时想到了这些天那小内侍的腿都快溜细了，每天送信时都瞪着一双死鱼眼，原来是送信送到烦腻了！

　　然而传信的人烦腻，这读信的和写信的还在甜甜蜜蜜，颇为沉浸。

　　她情不自禁联想到了远在东瀛的鹤田真，也不知那人可否平安抵达，姜映松顿时悲从中来，下午做功课时便找了个理由大哭一场，哭得姜棠脑袋都快炸了：“祖宗，你又又又怎么了？”

　　“我……我……”小公主伏案痛哭，一抽一抽，涕泗横流，“我不小心看到了二哥和王爷的书信，甜……甜哭我了！呜呜……”

　　正在成金山庄度假的华商霖，同样也收到了姜棠的回信。反正京都和郊外往来不过就是这么一点儿的距离，快马加鞭送信，很快便能抵达。最开始，太子对他的回应格外冷淡，但再怎么冷淡，哪怕只是寥寥两句话，也是有回应的，华商霖对此很是满意。

　　后来太子似乎受了华商霖所感，也开始絮叨一些日常琐碎，诸如姜映松被他们给甜哭了之类的小事。

　　唐声晚见这厮出来玩几天，动辄对着几封信笑个没完，不由冷眼相对：“你贱兮兮的笑个鬼呢？你们俩干脆搬到一起住算了，烦！”

　　她和林一羨如今的关系有些尴尬，就算满心躁动，也只能强行按捺，见了隔着半座城池还如胶似漆的华商霖和太子，她顿时深恶痛绝、嗤之以鼻！

　　“你懂个屁？”华商霖摆摆手，示意她躲远点儿，别遮住了光阻碍他视线，“每天保持甜蜜，是我这个太子妃的必备素养。”

　　唐声晚：“……你还要脸不要！”

　　宫中，皇帝身子日渐衰老疲乏，手上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便直接移交给了太子和其他皇子，自己倒是享受了一下这辈子难得的清闲。

　　“近日朕分明给了太子那么多折子，为何他还总是一副满面春风、乐不思蜀的样子？”御花园里闲逛的万岁爷深感困惑，由不得唉声叹气了起来，“朕有这样多的孩子，唯独棠儿的心思……最难看透！”

　　身后的李公公不敢多嘴，只是笑眯眯地跟着他。

　　也无需旁人的提醒，皇上自个儿想了一圈，便豁然开朗了起来：“自打他孤家寡人之后，朕便时常觉得愧对于他，瞧他近来日日欢心，难不成……是有了心上人？”

　　周身侍从皆是怔忡。

　　因为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日华商霖不由分说的一个拥抱，姜棠半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这二人的关系前几年水深火热，今年却忽然乾坤陡转，宛如平日里互相斗嘴打闹的小夫妻，前因后果顿时便通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暧昧，一切尽在不言中。

　　皇上也悟了，面上的表情从费解化作了震惊：“什……”

　　当天下午，姜棠便让父皇给叫了过去，摊在他面前的是一本花名册，其上都是各路世家公子的姓名户籍和丹青图。

　　太子困惑：“父皇？”

　　“棠儿，念你这些年形单影只，拖家带口，父皇于心不忍，特意搜罗来了这些同样有龙阳之好的公子，拟作名册，供你挑选，如何？”皇上眼中熠熠生辉，散发着慈父的光芒。

　　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