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平生意》是墨痕子

69、第 69 章

　　“近来府上应当有贵客吧？我这样贸然前往，属实不妥……”

　　“哎呀有什么关系，也不是头一次来了！再说，今日王爷不在家，还不是我们姐妹们的换装show time！”

　　永安王府大门前，一高一矮两道花影正拉拉扯扯，林一羨让唐声晚强行给扯进了王府里，半推半就的便一路走了进去，看上去已经对王府的构造十分轻车熟路了。

　　……嘴上说着不情愿，到底还是跟着进来了。

　　这样的时光对于唐声晚来说并不是日日都有的，平日大花魁林一羨在探香楼压根儿走不开，而永安王府也不好日日都带外人进来，因此，姐妹齐聚喝茶的日子算起来，也是寥寥无几。但这并不耽误唐声晚甫一见了他，就拉开话匣子说得眉飞色舞，挽着“小姐妹”的胳膊扭得花枝招展。

　　一位倾世脱俗的大美人，一位明艳活泼的小美人，一路叽叽喳喳的便绕到了王府内院去，迎面便遇上了路过的鹤田真。

　　几人打上照面的这么一刹那，鹤田真与林一羨微妙的对视了。

　　只是短短一个眼神的功夫，那视线便宛如被点燃了似的，闪过了无数的审视打量和诡谲算计。

　　唐声晚这种嗓门大智商低、除了美貌一无所有的女子，竟然出于本能一般察觉到了鹤田真的不善，一错步挡住了身后林一羨，灿然一笑道：“哎！鹤田兄，好巧啊！你这是去哪？哎呀忘了，反正你也听不懂……”

　　“阿度，”鹤田真行了个礼，硬邦邦地道，“演武场。”

　　唐声晚从善如流的对林一羨解释道：“哦，这位老兄要和阿度结伴去演武场，你说我当初念书时要是有这天道酬勤的劲儿，现在都成当朝宰相了。”

　　林一羨掩住不自然的神情不过一秒钟，便弹了一下她额头，温温柔柔地低笑道：“……傻瓜，你如今也聪明。”

　　京都头等二愣子唐声晚嘿然，又缠着他将鹤田真的来历说了一通，林一羨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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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一羨从王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日头昏昏的午后，唐声晚又是喝酒又是谈天说地，这会子已经累得睡了。

　　他走了好几条寻常人不会走的羊肠小道，歪歪扭扭最终拐到了一个苍蝇馆子里。

　　这看上去脏脏旧旧的小饭馆是个双层的，宾客不多，装潢寻常，几个跑堂的也都昏昏欲睡，但往里走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上了二楼后还有一个个小包厢，那烟云一般飘逸的倩影步履轻盈，随着小二的指引，飞快没入了靠里的一个房间。

　　“姑娘请。”

　　“……多谢。”

　　吱呀一声，木门一关。

　　里面正襟危坐的年轻男子回过身来，眉目间稍有绢狂之色，正是太子近侍侍卫长——汤雁山。他见了林一羨，仅仅是嗤笑了一声，并且吊儿郎当行了个礼，全然一副不屑模样。

　　林一羨并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面色忧愁的他甫一坐下，便道：“最近你要小心一些，在太子身边也不要轻举妄动，那东瀛的小剑客已经住进了永安王府，如今你想解决曾经的家族旧怨，将鹤田真灭口，几乎是没有可能……”

　　“哟，这么胆小怕事？”听到这里，汤雁山掀起了眼皮，冷冷道，“如今我也算是混得如鱼得水，铤而走险加入燕月阁，不就是为了让你们帮我铲除那鹤田余孽？”

　　林一羨生得眉眼浓艳，平日无需浓妆艳抹，稍加点缀便已经足够惊人，他无论怎样看都是个极具攻击力的美人，雌雄莫辨。

　　这位大花魁却是毫无架子，好脾气地劝说道：“我是想告诉你，最近行事要小心，即便是燕月阁，也难以与王爷太子相对抗？何况是你？只要有一日鹤田真在他们的庇佑之下，你便一日不该动手。”

　　汤雁山的神色微微冷肃了起来，道：“太子……”

　　他把玩着手中的粗劣茶盏，忽然咔的一声将其捏得粉碎，咬牙切齿道：“还真是忠孝两难全！事关家族耻辱恩怨，我决计不会退缩，即便是太子阻我，我也……”

　　事到如今，姜棠都未尝预料到，他身边这位好些年都兢兢业业的侍卫长，竟然怀着别样的心思，利用着东宫的关系网，源源不断的撕扯当年的家族旧怨……即便他爹娘早就成了黄土一抷。

　　“蠢东西。”林一羨的眼神微微冷却了下来，气度依旧从容。

　　汤雁山好似那浑身带刺的野兽，闻言立刻不善地看向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这花容月貌的模样之后，才缓缓露出了一个恶意的微笑来，不冷不热的讽刺道：“是，多谢‘林姑娘’提醒。”

　　此话出来的下一瞬，便听啪的一声，汤雁山已经偏了头去，让林一羨给抽了一巴掌。

　　“……哈。”侍卫长抹去了嘴角的一抹血腥，眼底恶意更深了一层，笑意也逐渐加重了，“林一羨，你也不过就是个卖屁-股的，你真当万人捧着，便是探香楼的大花魁了？告诉你，你就是个万人骑、烂泥地里的贱-货！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林一羨端坐着，一动不动，面无波澜。

　　也不知是麻木了，还是怎么，他只静静的由着那人骂。

　　“要不是当年主上捡了你回来，你、你妹妹还有你那个死鬼老爹老娘，如今全都在街上要饭！不知是要饿死，还是会被债主追着灭门！结果你去光宗耀祖的卖了，好生伟大，我好感动……结果呢？结果你爹你娘都不认你啦？哈！”

　　汤雁山越骂越狂，声音也愈发高亢了起来，林一羨不轻不重的道：“……燕月阁不希望失去你这样的助力，你身处东宫，更有利于帮助主上杀掉华商霖，我最后劝你一次，不要轻举妄动。”

　　那人说话字字如刀，扎在了林一羨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间，他却能够忍住毁灭一般的剧痛，不为所动。

　　汤雁山：“哈哈哈林一羨，看看你如今不男不女，不伦不类，当年为了迎合那些老鬼，你可真是遭了好多的罪！屁-股都快让人肏-烂了吧！你这样的人，究竟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你这些天蓄意接近世子妃，该不会是——”

　　林一羨轻轻抬头看了人一眼，先前还一直大放厥词的汤雁山宛如被针扎了一下似的，顿时让那个从骨子里散发出阴寒的眼神给震慑住了，一时之间没能说出下文来。

　　就在这时，一道单薄纤细的身影推门而入，无声无息。

　　“老远便听见你们唧唧歪歪了，在吵什么？”远黛皱了皱眉，她性情温顺，即便是嗔怪，也显得那样娇柔，而雷百那种硬邦邦的暗卫就是喜欢这样的姑娘。

　　一见她来，先前飞扬跋扈的汤雁山顿时萎了。

　　林一羨仅仅瞥了人一眼，面色未尝好转多少。

　　桌上的菜都放凉了，几人也未尝动筷，气氛陷入了短暂的僵滞之中，汤雁山发觉远黛身上还飘荡着浓郁的药草味儿，有些不忍地蹙眉问道：“……你胸口的伤，怎么样了？”

　　远黛难以回想那日剜肉的疼痛，她摇了摇头，淡淡道：“早就没事了，别担心。”

　　林一羨神情复杂地看了远黛一会儿，此人的身份简直是一重又一重，首先是东宫和王府两边倒，其次，由于她和汤雁山之间的关系，她还和燕月阁有那么一层间接的牵扯，如此一来，远黛在哪里都讨不到好的。简直就是墙头草之中的墙头草了，林一羨又有点可怜她，又有点嫌恶她。

　　几人互相商议了一下这些天来的消息，将情报交流了一下。

　　而后，这几个相看两相厌的人再度沉默了。远黛见林一羨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微微一笑，温声道：“林公子，菜都凉了，我去叫人帮你热一下。”

　　那人本就不待见她，此刻也是冷但如霜：“说得好像我很能吃一样。”

　　“不识抬举的东西。”汤雁山冷道。

　　瞧了一眼那人仙风道骨似的身形，远黛有那么一点自惭形秽，干笑了一声道：“……是，我是担心林公子饿了，这才想着劝您吃一些垫垫肚子。”

　　林一羨掀起眼皮看了人一眼，不咸不淡道：“从王府刚出来，吃过了。”

　　一想到王府，远黛面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她前路未卜，自己也不愿多想将来之事，但眼下有件事情令她十分担忧，那便是林一羨和唐声晚之间的关系，若是这二人走得太近，哪天林一羨的男儿身让人发现了，岂不是要双双名誉尽毁？

　　因此，远黛劝道：“林公子，接近永安王府的事情有我便好，你和世子妃之间，还是不要走得太近了……”

　　“哦？”闻言，林一羨饶有兴致的正眼看了她。

　　远黛唯恐燕月阁的人全都杀人不眨眼，戚戚道：“世子妃她当真是个好姑娘，从未和我们王爷吵过架，性情爽辣透彻，我鲜少见到如此豁达的女子，还请林公子不要伤害她……”

　　伤害她？林一羨气笑了。

　　远黛续上了后半句话：“……因为她是我们王爷的女人。”

　　此话一出，先前一直乖顺谦逊的林一羨忽然炸毛了，他脸色都绿了，只觉胸腔一阵怒火和醋意翻涌，然而远黛并不知晓他的小心思，只愈发觉着——此人一定要戕害世子妃！

　　林一羨忽地短促的冷笑了一声，道：“你们王爷的女人？你莫不是看不出唐声晚愿意一直黏着我，更胜过你们家王爷？……真是可惜，她早就是我的女人了。”

　　远黛花容失色，霍然起身，失声道：“你这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