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平生意》是墨痕子

65、第 65 章

　　云青和哪里料到半路会杀出来这么个丫头？登时便有些傻眼了，短暂的僵滞之后，他反应飞速，冷笑了一声道：“我认得你，你是华商霖身边的侍女。”

　　心急如焚的远黛上前去看，如今太子神志不清，只依稀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便不会说话了。

　　完了……
　　到底还是出事了。

　　“没错，我是永安世子的人。”愈是这种紧要关头，便愈是不能露怯，尤其是在狼子野心的南疆人面前，远黛还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她面容沉静地与人对峙，强行压制住了颤抖的声线，道，“我是王爷的人，也是太子殿下的人，如今这里是大周的皇宫，你胆敢对太子不敬？滥用巫蛊之术害人，当心明日定远军便踏上南疆！”

　　她说得这样言辞振振，云青和倒也真的被这句话给唬住了一瞬。

　　“……好啊。”神色阴郁的男人闷笑了一声，咬碎了牙关似的，“如今连华商霖的狗都敢过来咬我了！”

　　云青和二话没说，提步猛地上前去，当胸一脚将远黛飞踹了出去！

　　纵然平日远黛身体结实，脏活累活都愿意去做，但她终究是个姑娘，让人给踹得毫无反手之力，甚至连惊叫都未能发出，便觉得胸口传来了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看着几欲昏厥过去的远黛，云青和悠哉游哉地走到了她面前，蹲下来，却依旧居高临下的睨视着对方：“一条狗都如此嚣张，真不愧是华商霖这疯子的人。”

　　……连王爷都没有如此对待过她。

　　远黛下意识撑起身子，强忍着钻心刺骨的疼，张开双臂挡在了太子身前，虚弱道：“这是我们大周的太子……你休想伤害他，收起你的野心吧……南疆——”

　　话音未落，便听啪的一声脆响，远黛让人给抽得偏过了头去，口角涎血。

　　她只觉得眼前花了一瞬，下巴便传来了几乎错位的疼痛，远黛直接对上了云青和含笑的眼，那人阴恻恻地说：“……你一个丫鬟，一奴侍二主，哪里的好处都想要，既想护着太子，又仰仗着华商霖的威严。若是我没猜错，在永安世子和太子爷关系不怎么样的时候，你的日子应该过得相当提心吊胆吧？”

　　男人笑着说：“你这样不忠不义的东西，就算不明不白死在宫中，我再随便编一个理由传回永安王府，你认为华商霖会怀疑你的死因么？”

　　云青和如愿在远黛的眼中看见了惊恐的神色，温声道：“漂亮的姑娘，你会死得很惨。”

　　原本这些话是不足以吓到远黛的，但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忽然被这句话直击心灵，显出了前所未有的惶恐来，浑身竟然战栗了起来，眼眶里也渐渐蓄满了泪水。

　　“你不要伤害太子殿下……”惊惧之下，远黛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小王爷知道后，你只会比我死得更惨。”

　　“……”
　　云青和的神情彻底的黯淡了下来，他低头嗤笑了一声，擎着毒虫的袖口里爬出了一只外壳漆黑鲜亮的虫子：“小墙头草，能接受本皇子的馈赠，你三生有幸。”

　　“不……不！”双目猝然圆睁，远黛忽然发了疯似的向后退去，面色苍白如纸，“不要！！”

　　她的尖叫被云青和捂在了掌心，那黑亮的蛊虫直接钻进了远黛的衣领，她无声的挣扎尖啸了起来，看样子生不如死。一颗鼓鼓囊囊的东西就在远黛白皙的脖颈肌肤之下四处爬行着，看上去诡异又恐怖。

　　生理性的泪水簌簌流了下来，云青和手上的毒虫与远黛木然的双眼对视着，他问：“好姑娘，你来作甚？”

　　“……见、见太子殿下。”远黛的语调忽然僵硬得和姜棠一模一样了。

　　云青和满意一笑：“那你见到过南疆皇子么？”

　　奇长无比的毒虫宛如蛇蝎，散发着诡异的光泽，远黛如痴如醉地盯着它，启唇吐出二字来：“未曾。”

　　云青和说了声好，心底正在暗暗盘算，应当如何将这个麻烦无声无息的处理掉，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应当是太子的近侍，意有所指地催促了一句：“太子殿下，远黛姑娘到时间走了。”

　　云青和见此人不能久留，否则必将引起永安王府的怀疑，烦躁的啧了一声，起身去开门，立刻化作了和颜悦色的一张假面来：“……远黛，你该走了。”反正已经完成了催眠，十有七八不会出岔子，反正这丫头本就对一奴侍二主这件事充满恐惧，潜意识里是想瞒着华商霖的。

　　远黛面无表情，宛如一个毫无感情的木偶，径直走了出去。

　　这内侍见远黛一言不发的快步离去，也没在意，他机灵得紧，看了眼迟迟不肯走的云青和，催促道：“王子，到了太子殿下小睡的时辰了。”

　　屋中的姜棠若有所感，顺势便躺了下去。

　　云青和手背上青筋暴跳，心说了一句：“……真是个硬骨头。”

　　不过一转头，他便又温文尔雅地说：“也到我该离开的时候了，我随意走走，便出宫去帮忙找小公主了。”

　　远处木然徘徊的远黛这回放了心，急忙往宫外冲去。

　　……

　　永安王府之中，华商霖正研究着一本兵书，嘴上还贼不正经地道：“小百，你也老大不小，该娶媳妇了。”

　　雷百的刀一直都用来杀人，如今却在帮小王爷削苹果皮，闻言手上一哆嗦，弯弯曲曲的苹果皮瞬间便断了：“……王爷说笑了，属下并无此意。”

　　“怎么呢？”华商霖瞥了一眼将苹果削成薄片的阿度，心说还是这小子会吃，同时翻了一页书，“我瞧你和远黛情投意合，腻腻歪歪，为何一直没动静？你该不会等人家主动吧？你呀你，要是有本王半点泡太子的本事，如今孩子都遍地跑了……若是你们都同意，本王愿意帮你们置办婚房，许你们成亲。”

　　“太好了！要有嫂子了！我要当小叔叔了！”阿度立刻兴奋了起来。

　　一直面不改色的雷百终于红了耳朵：“我……”

　　咣的一声巨响，骤然打破了屋中的愉悦气氛，是远黛踉跄着从门外冲了进来，直接跪倒滚在了华商霖面前，华商霖吓得手一哆嗦，一片苹果便掉在了地上：“你这丫头……”

　　话音未尽，一股子血腥气蹿上了鼻尖儿。

　　“远黛！”雷百大惊失色，猛地上前扶住她，顿觉掌心一片温热，一抬手，血红一片。

　　那浑身发颤的姑娘狼狈的抬起头，脖颈下的领口之中，蜿蜒着一片鲜血淋漓，她唇色惨白，急忙又深深叩首下去，凄厉地道：“……王爷，奴婢对不住您，从一年前我便叛了您，一直在偷偷给太子传递您的消息。”

　　她说的是这样直白简单，越是这般，便越是能摧毁人心。

　　屋中的三个大男人一齐怔住了，适才还稍有赧颜的雷百顿时面如金纸，颤声问：“远黛……你、你说什么？”原本关心的话语顿如骨鲠在喉。

　　“一年前，我便背叛了王爷。”远黛再度狠狠叩首下去，伏地不起，声泪齐下。

　　一滴滴的血液从领口流出，在地上汇集，鲜红刺目。

　　与此同时，乔装打扮过后的南疆军士缓缓围拢了皇宫，宛如那肆意蔓延的蛊虫一般，慢慢渗透进来大周的深宫。

　　远黛飞快地讲述了云青和用蛊虫控制太子的事情，说皇帝如今也应当遭到了控制，前段时间进贡的香炉，还有南疆此来进贡的各种金银财物，应当都零零碎碎的掺着毒，只是中原人不通南疆巫蛊之术，一时半会儿并未察觉。

　　“奴婢……奴婢也被云青和强行种下了毒虫！”远黛话到此处，已经不敢再看华商霖的脸色，她很怕，既害怕自己死，又害怕华商霖直接杀了她，横竖都不是人了。

　　雷百听后，急得发疯：“毒虫……你被种了毒虫！”他下意识也跟着跪了下去，“王爷，求求您救救远黛，她……”话到一半，他也说不下去了，因为雷百很清楚背叛华商霖唯有死路一条。

　　“奴婢在太子近侍汤雁山的保护之下才回了王府，给王爷您传递消息，否则此刻早已被云青和杀了。”远黛满面泪痕，跪在地上不敢起，也起不来。

　　心上人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又完全站在了相反的阵营，别提雷百如今的心境有多么复杂了，他低低地催问：“远黛……你告诉我，毒虫种在了何处？你……”

　　远黛泪眼婆娑地扭头看向了雷百，沉默不语。

　　雷百的手顿时僵硬在了半空，他几乎不敢去看了，只觉得自己出生入死这么多回，也没有这次更令他感到心碎。

　　“……不用猜了，她剜出来了。”
　　原本见到远黛如此，华商霖应当是会有恻隐之心的，然而如今那点不忍，全都被赤裸裸的背叛给冻僵了，他整个人都显得木木的，正在飞快思索姜棠这段时间的反常……原来、原来是被下了蛊！

　　雷百被□□洞穿过小臂，从半空中掉在地上摔断过腿，这些年的种种伤痛，都不抵此刻看见剜了肉的远黛更痛。远黛为了保命，不被控制，活生生用刀子将心口的肉连着毒虫剜了下来，张着嘴却说不出话的雷百不住摇头，这个性情刻板冷硬的男人忽然红了眼眶。

　　万般痛楚，不如背叛。

　　华商霖僵坐半晌，一把捏住了远黛的下颚，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远黛啊，这些年我待你不薄，告诉我，你都对姜棠说了什么？”

　　姑娘满眼是泪，虚弱和痛楚使得她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无外乎是衣食起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华商霖冷哼了一声，面色铁青，起了身再不看她一眼，径直冲了出去，暴喝道：“阿度，点定远军，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