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平生意》是墨痕子

48、第 48 章

　　其实只要姜棠点头，根本便不会有人阻拦华商霖在东宫住下。况且如今不单单是太子应允，连姜玉树都处处袒护着华商霖。

　　宫中即便有人看永安小王爷不爽快，如今也是大气不敢穿，只得忍气吞声。

　　之后云楚依拽着云青和来了东宫好几次，次次都说有要事找太子商议，但全都被那“门神”给请了回去，理由更是花样百出。

　　华商霖连脸都没露过，便将南疆兄妹给赶回去了不下七八次，急得云楚依在东宫门口险些甩鞭子硬闯。

　　这位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然而到了姜棠面前，基本上连穿衣服都嫌扯得肩膀疼，可怜兮兮的说：“太子殿下，臣柔弱不能自理，还请您行行好，帮帮忙。”

　　姜棠原本便比他矮上一些，站到他面前总有种莫名的娇弱感，仿佛随时都能被人一把搂紧怀里似的。

　　太子：“……”

　　华商霖大爷似的张着俩胳膊示意：“快来快来。”

　　姜棠一股脑将衣衫都扣到了他的头上，转身飘飘然离去：“穿好了，你可以出门了。”

　　眼前黑乎乎一片，华商霖也不知这人一下子给自己塞了多少件衣服，晕头转向的拽了好半天也拽不下来，急得直转圈儿。

　　“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

　　京都茶宴，素来都是各家贵女举办的小聚活动。

　　唐声晚身为交际花本花，自然想一扫先前八小姐的辣鸡名声，故而，这次的茶宴是她一手主办的，基本上将京都的有名的名门闺秀全都请了来——除了先前一直欺负她的大姐唐文荷。

　　“你们知道吗？唐家大小姐如今在府上火冒三丈，将锦绣阁送去的新衣裳全都给剪了……”

　　“嗐，剪就剪了，人家丞相府大小姐和老幺互相斗我们尽管看着便好了！我倒要看看，她们俩会不会有当街撕起来的那一天。”

　　“我赌唐声晚赢……”

　　“还没撕呢，休要乱下赌注！再说了，唐声晚如今好像变了个人，八面玲珑的，莫说是打架了，连口角都不会轻易和人发生的，她可聪明了！”

　　这天大的好事没有了丞相府的嫡出大小姐，各府的闺秀们都在悄悄议论，说这唐声晚嫁给了永安世子后，便彻底翻身了，殊不知那二人各自乐得开心，谁也不搭理谁。

　　永安王府不缺银子，这位世子妃拿着夫家的钱，命人将这宴会场布置得仙气飘飘，往来的簪缨世族纷纷称赞不已。

　　众人入了场，按照先前分配好的座位入席，长袖善舞的唐声晚便道：“诸位姐姐妹妹都不用客气，都是自家姐妹，今日开心便好。”

　　女子们相互客套了一番，全是一副温婉贤淑的姿态。

　　这些姑娘，全都出身不俗，大多甚至有雄性抱负，将来想入朝当个女官来着，这是家族根基给她们的底气，加上姿色过人，保养甚佳，在场哪一位不是花容月貌？

　　可即便如此，所有人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唐声晚的右席上。

　　“那位是哪家小姐？”

　　“不知……”

　　唐声晚见她们好奇，却也不便直接将林一羨的身份说出来，便莞尔一笑道，“这位是我朋友。”她立刻转头招呼道，“我让膳房准备的糕点怎的还没送上来？”

　　香香忙不迭道歉，唐声晚训斥了她几声，便让她赶紧去准备了。

　　不过片刻，各色小点便端了上来，唐声晚十分灵活的将这个话题给岔了过去，在各家贵女之间来回走，好像那得瑟的花蝴蝶似的。

　　等她一圈儿转了回来，便见林一羨抬头朝她淡淡一笑：“多谢。”

　　“不必客气，你是我的朋友，我保护你是理所应当，这茶宴是我开的，你不要紧张。”唐声晚宽慰道。

　　林一羨轻轻颔首，他何德何能……

　　纵然他在探香楼也是一夜千金、众人追捧的花魁了，但这身份，又能高贵到何处去？在座的诸位小姐，谁人不是出身煊赫世家？

　　林一羨也不敢说富贵人家的孩子没吃过苦，只是这苦，根本不是一码事，难以相提并论。

　　他一向骄傲沉稳，可此刻，还是有种难以抑制的自卑漫上心头，林一羨静静的品着茶，不言不语。

　　按理说茶宴上多了这么一个人，根本不会引人注意。

　　但林一羨飘然若仙，放眼京都，再找不出这样绝色的美人了，他坐在那里，实在是耀眼夺目，沉寂下来的样子不艳不妖，然而眼波流转之时，却又风情万种。

　　世家小姐们全都忍不住偷偷看他。

　　“你们有在京城见到过这样的姑娘么？”小姐们团扇一掩，窸窸窣窣的开始咬耳朵，“按理说，她生得如此脱俗，大家应当见过的……”

　　唐声晚的性子天生圆滑，和谁都能打成一片，纵然生气，也不会轻易来泼妇骂街那一套——对唐文荷和她娘除外。

　　她和翠翠讲了几句话，笑得正开心，一转头，便见众小姐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们眼底尽是冷漠和探究。

　　唐声晚的笑意莫名僵硬在了面上，她强行扬了扬嘴角，打圆场道：“姐姐们这是玩什么呢？怎的都不说话了？可不要吓我。”

　　礼部尚书之女赵二小姐开了口：“唐八，你未免也太不将在场诸位姐妹放在眼里了。”

　　唐声晚心下一跳：“此话何意？”

　　她转身坐回了席位上，见身侧的林一羨一直身子紧绷，好似十分紧张，她忽然便意识到了什么……

　　那赵二小姐端坐在那里，气场颇为强大，似笑非笑的看向了一直沉默着的林一羨，讥笑道：“你将这烟花柳巷的女子带来作甚？”
　　她指了指自己的发髻，说：“我听说过，这小牡丹簪花，便是探香楼的标志。”

　　刹那之间，唐声晚面上毫无血色。

　　“探香楼和我们京都贵女的茶宴，能相提并论么？那种肮脏下贱之所爬出来的东西，整日只知道吟风弄月，您老人家也不嫌脏，还真敢带出来。”赵二小姐此话一出，四周立时响起了一阵阵讥笑声和附和之语。

　　“你……！”
　　唐声晚手背上青筋都跳了一下，正欲发作，便让林一羨给摁住了手腕。

　　那人一句话没说，只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为自己冲动，赵二小姐此话不假。唐声晚也不知为何，自己竟然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看林一羨如此卑微退让，唐声晚百感交集。

　　她方才还口口声声的说要护着朋友，转眼之间林一羨受到那些人的嘲弄，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唐声晚强行忍着，闷声发笑道：“林姑娘学识渊博，见识也广，怕是比整日待在府中的赵二小姐要懂上不少，何必否认旁人的过人之处？”

　　赵二让她这番话给逗笑了，花枝乱颤的回应道：“是是是，一介下等人，也让你带来了茶宴，唉，你往后还是别开了，搞得乌烟瘴气的！”

　　“我看你也没少吃。”唐声晚道。

　　赵二小姐丢下了手上的豌豆黄：“……”

　　她轻咳了一声，优雅的擦拭了一下粉唇，正襟危坐道：“我只是好奇一件事而已。”

　　“说。”

　　“小王爷先前一向与太子不合，为何忽然之间搬去了东宫养伤？按理说，在东宫对小王爷来说，才更加危险吧？”赵二小姐眼中略带鄙夷，扫向了唐声晚。

　　唐声晚喝了口茶润嗓，眼皮也不抬起来一下，道：“吃撑了吧。”

　　众人一时没搞清楚她这是说赵二小姐吃撑了，还是说小王爷吃撑了，但身份上稍微一对比，大家一致认为，唐声晚在骂赵二小姐。

　　往日的茶宴，都是世家小姐们品茶论道，各自绣花的场合，今日不知为何，火药味儿格外的足。

　　林一羨生得美，本就招人艳羡，或是招人妒忌，如今又让人给知道了他特殊的身份，各色眼光顿时如刀子似的飞了过来。

　　赵二小姐让人给噎得难受，冷笑道：“你也说了，这里都是自家姐妹，有些人不算人，我就不论了。”

　　唐声晚翻了个白眼，决定下次不将这厮请来了。

　　“诸位姐妹也都帮八小姐出谋划策一下呀，我瞧她就是不会驯夫之道，惹得小王爷宁愿进宫里躲着，也不愿出来见她。”

　　唐声晚：“大可不必，我也不想见他。”

　　“啧啧。”赵二小姐平日估摸着是憋坏了，在府中接受到的消息毕竟不多，信息难以流通，乍一出门听见新鲜事，免不得兴奋了几分，带着身边的姐妹开始口无遮拦了起来，“唐八小姐是爽快人，什么都可以说的。”

　　唐声晚心说：“这位大姐，我感觉你不对劲。”

　　林一羨也预感不妙。

　　赵二小姐毕竟是体面人，礼部尚书的千金闺秀，想问些更露骨的自然不会直接问，必须假借他人之口，这时候，席位间有人出声了：“先前小王爷那件事闹得满城风雨，说是倾心他人、执迷不悔了，难不成……”
　　“这探香楼的林姑娘便是那人？”

　　原本这些人如何暗讽唐声晚，她都不会在乎，反正她对华商霖除了几分兄弟情谊之外，的确毫无感情。

　　可是，她们这群长舌妇怎么能提林一羨？

　　林一羨原本已经够战战兢兢了，唐声晚心里本就愧疚，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发出了震天响：“够了！你们还真是狗胆包天，茶宴上也敢议论永安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