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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生死 ...

  •   令人遗憾的是,在对舞团的检查中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而等这一切都结束后,雷尼尔已经换回了正常的装扮。

      “真可惜。”塔尔像他真的遗憾似的叹气道,“我似乎没机会看到你的登台演出了。”

      雷尼尔得意地挑挑眉:“我唱得不错吧?”

      “需要帮忙宣传一下吗?”

      “别呀!”雷尼尔苦下脸来,“只要舞台妆画得浓些,没人能认出来是我,你们就当没看见我呗?”

      “我只是来查案的。”塔尔默认道。

      雷尼尔又央求地看向圣堂骑士,埃涅斯翘了翘嘴角:“如果你的父母没有问起的话。”

      于是雷尼尔就这么乐观地将此事抛之脑后了,转眼又想起来别的事情。

      “既然你都出来了,就顺便帮我个忙吧。”雷尼尔说道,“陪我去一个地方?”

      雷尼尔所指的地方是一间私密的会所,其唯一所提供的服务就是饮食酒水与私密的房间。雷尼尔没有明说,但塔尔与埃涅斯都猜到了他想做什么。

      这间会所与辛锐在内城区的住宅只有一街之隔,而既然塔尔和埃涅斯与他来到这里,就代表了默许。

      雷尼尔在歉意地请两人在此稍坐后,就匆匆地离开,去邀请另一位客人,或者说病人了。

      几刻钟后,雷尼尔半搀着一位裹在斗篷里的人走了进来——西奥多拉。

      她在看到坐在房间里的两人时才明白雷尼尔为什么突然强烈要求自己随他出来一趟。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在坐到椅子里的时候,她尽力想慢慢坐下去,却几乎是跌进去的,从斗篷里露出来的手指一直在颤抖。

      在西奥多拉解开她的斗篷后,就连埃涅斯都吃了一惊,紧接着他的眉心就拧成了疙瘩。

      西奥多拉比上次瘦得更厉害了,身上的衣服显然是来不及改,袖口和腰身都松出好大一块。上一次她的眼睛中还有着神气,但现在就连眼睛都变得黯淡。

      “我见到她的时候也吓了一跳。”雷尼尔说道。

      所有人都知道在圣典日后,辛锐家的继承人西奥多拉就病了,但没有人想到她会病成这样。

      那可是辛锐,四圣脉之一的辛锐。斯拜因·辛锐怎么会任由他的女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由于斯拜因和现任教宗不和,辛锐主脉的人在需要治疗时大多是使用药剂,但西奥多拉已经气息奄奄,他……埃涅斯的脸色难看得厉害。

      西奥多拉解释了一句:“父亲为我请过一位荣誉主教。”

      荣誉主教并不担任实职,但实力并不低于那些实职主教,他们往往就是从实职主教的位置退下来的。只是这位主教的神术看上去似乎并没有起效。这件事没有被人知晓,是因为斯拜因请这位名誉主教代为保密。

      在那场晚宴后生病的时机并不好,无论西奥多拉的病因如何,人们都只会更愿意传言她是被塔尔的目光吓病的,她病得越厉害,人们对她的目光与言语只会越刺人。

      “你父亲呢?”埃涅斯问道。

      “他在几日前出门了。”西奥多拉答道。

      主教级别的神术未能对她起效,甚至连病因都未能确切查明,至少西奥多拉并不知晓。在那之后,她的父亲似乎就忙碌起来,而病情愈加严重的西奥多拉,也无力注意他的去向。

      她只是确信了一点:她可能会死去。

      “谢谢。”她对塔尔低声说道。

      塔尔的神力如同渗入泥土的细雨一样渗入她的身体,这并非治疗,只是初步的检查。

      片刻后,塔尔睁开眼睛,面色严肃得吓人。

      “你有没有吃过不该吃的东西?”他对西奥多拉问道。

      西奥多拉费力地回想了半天,却只能摇了摇头。

      塔尔慢慢皱起眉。他在西奥多拉体内,觉察到了四种力量,一种是来源于辛锐血脉的锋锐力量,一种是来源于她母亲查瓦拉血脉的力量。

      而剩下两种力量,则深深地纠缠进她的血肉,已经与她完全融为一体。那是神力,和灰浊之气的力量,它们调和的就像在金线草中一样。

      现在塔尔大概知晓金线草是如何起作用的了。它所蕴含的两种力量能够在人们体内达成平衡,这形成了一种抵御力,保护他们不受灰浊之气的侵蚀,同时也不再受神力的疗愈。

      但若这两种力量之一变得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就会强行冲破他们体内的平衡,而后果,就是西奥多拉现在这般了。

      她体内的金线草力量并不多,因此这平衡格外的脆弱,却也让她在失去平衡后撑到了现在。

      大约是圣典日晚宴上塔尔那同时蕴含了神力与灰浊之气力量的一眼打破了西奥多拉体内的平衡,才致使她在之后的日子里一天天衰弱下去。

      塔尔环视了一圈房间里的其他人,他此前的问话显然已经让他们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塔尔轻叹一口气,说道:“起誓吧,绝不将我接下来的话传扬出去,然后我才能告诉你们我发现了什么。”

      “不过你可以告诉你的父亲,也许他已经知道了。”塔尔对西奥多拉说道。

      在所有人都起誓后,塔尔才道:“你服用过了金线草,剂量不多,但足够持久,它已经与你的血肉完全融合了。”

      西奥多拉脸色大变,她下意识就想反驳,但紧接着就想起了自己的症状、荣誉主教的神术,以及在那之后父亲的反应……一切,都对应得上。

      塔尔让开位置,请埃涅斯再检查一遍,这位圣堂骑士虽然不擅于此,但在塔尔指出问题所在后,也同样感受到了西奥多拉体内的金线草力量。

      “茜达,”埃涅斯轻柔地唤着她的昵称,“你有没有从一些不可信者那里吃过东西?都有谁能够长期接触到你的饮食?”

      埃涅斯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柔,但西奥多拉却只觉得全身发冷。埃涅斯确认了,确认了塔尔说得没错,她确实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长期、微量地服用过金线草。

      如果此时往她身上释放一个检定神术,会显示出什么结果?她会被检定为弃民吗?会被像那些堕落者一样被驱逐出边境墙外吗?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父亲……父亲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是不是已经决定放弃她了?所以才在那位荣誉主教来过之后忙碌到多日都不曾再来看她一眼,才会在她濒临死亡之时出门多日?

      西奥多拉发起抖来。她在被塔尔迫退那一步时没有沮丧,在身体的不适愈加严重时没有放弃,在连剑都拿不稳的时候没有颓唐,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就快要死去时没有绝望,可她现在……现在……西奥多拉颤抖着。

      “你还有救。”塔尔按住她发抖的双肩,它们现在像一把枯柴,“我无法将金线草的力量剔除,但可以帮你解决现在的症状。只是你以后,不可再面对攻击性的神术了。”

      “茜达,”埃涅斯握住她的手,“别怕,你是辛锐的女儿。”

      西奥多拉渐渐平复下惊喘,等到身体不再发抖,她低哑着声音说道:“请帮帮我。”

      神力轻柔地没入她体内,将血肉中失衡的力量一点一点恢复稳定。服用过金线草的人将再也无法承受教廷的神术,塔尔却并未感受到多坚韧的阻碍。他能够明确地感受到,只要他愿意,就能够以神力直接将西奥多拉的身体状况恢复。

      但塔尔抑制住了这想法,只是轻微地调整了一下两种力量的平衡,令它不再那么轻易地就会被打破。

      许久未曾感受过这般安适的西奥多拉已经昏昏欲睡,她已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能睡过一个超过三个钟时的觉了。她的面容松弛下来,呼吸变得轻缓。

      雷尼尔为难地看着她,在塔尔疑惑的目光看过来时,小声说道:“我是偷着把她带出来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快要听不见,但塔尔已经开始瞪他了。

      埃涅斯失笑:“把她送回去吧,不会有事的。”

      但在几人刚踏出会所大门时,就听见了隔街的四驾马车马蹄声。教皇乘六驾马车,诸脉之长乘四驾马车,这是斯拜因·辛锐回来了。

      这下雷尼尔的脸色可是真的发苦了。

      “我陪你走一趟吧。”埃涅斯道。

      雷尼尔脸色一松,正要开口时,一声怒喝从邻街传来,惊天的锋锐气势如海啸般爆发,是斯拜因·辛锐!

      埃涅斯与塔尔直冲过去,但等他们赶到时,只见环绕着车厢的剑刃护壁缓缓消散,斯拜因·辛锐双目怒张斜倚车门,胸口插着一柄三刃短匕。一股夹杂着血气与锋锐之气的气息正向远处窜逃。埃涅斯直追而去,塔尔则上前查看斯拜因的情况。

      那柄短匕并未刺中斯拜因的心脏,刃尖只没入血肉不到一指深就被他体内的锋锐之力绞断。但斯拜因已经没了气息,那柄短匕上淬着见血封喉的毒药。

      “爸爸!”一声凄厉的嘶叫裂破天空,西奥多拉挣开雷尼尔的手直冲过来,在斯拜因身前踉跄着扑倒。

      斯拜因的身体缓缓滑下,被他挡住的车门缓缓打开,一位头发雪白的老者从一直被斯拜因护在剑刃护壁后的车厢中探出身来。

      阿布利特·斯托克,整个大陆上最负盛名的药剂师。他在五年前将脉长之位交给自己的儿子,此后便再也不问世事,各地周游,几乎无人知晓他的踪迹。

      不知斯拜因·辛锐花费了多少工夫,才能够将他找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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