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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沾染 ...

  •   戴恩在房间里摸索着走动。与他同屋的见习教士被老师免了其他的工作来照顾他,可他不能拖着人家照顾自己一辈子。

      况且,他现在这张脸自己摸着都害怕,更何况其他人。若是之前,他可能还会因为这个难过,在他刚醒过来的时候,甚至觉得死了都比现在这样好。

      可是那天有人牵着他的手,携着他再一次感知这个世界。后来同屋的孩子在他手上一遍又一遍的写字,他废了好一阵功夫才认出来,那是“神子”。

      戴恩扶着桌子慢慢走,他摸索到门把手,手掌在上面僵了片刻,又慢慢移开。

      就在这时,同屋的见习教士拉了拉他的手臂,在戴恩停下后,轻拍了两次他的左肩。这是有人来了的意思。

      同屋的见习教士将戴恩带离门旁的位置后,为敲门者打开了房门,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我来看看戴恩。”塔尔说道。

      见习教士不由得目光随之看向愣愣站在那里的戴恩,在看见他的面孔后,又快速把目光收了回来。他行了个礼,悄悄退出房间。

      戴恩僵硬地等待着。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只能等待别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他感到有人触碰他的手,在他下意识蜷缩又重新舒张开手指后轻轻握住。那是瘦长微凉的手,不像同屋见习教士的手那样小而柔软,也不像老师的手那样宽厚干燥,他感觉到有些熟悉。

      “神子殿下?”戴恩控制着喉咙像从前那样发出声音,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说出话来,但他听见有人在他脑海中应答。

      戴恩有些放松,又有些紧张,他的手不知道该施力回握还是该就这么松松的呆在那里,一时竟有些僵住了。

      塔尔感觉到了,他将另一只手中提着的浆果放在桌上,从中挑出一颗紫红色的野莓给他。

      “甜的。”戴恩下意识说道,他抿着唇齿间甜润的果汁,僵硬的手掌松了松。

      “嗯。”塔尔拿出一颗放进自己嘴里,将剩下的塞进戴恩的另一只手中,“甜的。”

      他慢慢讲起苦修院的事情。

      “……你愿意去吗?”

      戴恩怔了怔,说道:“我要先问过我的老师。”

      “我已经见过他了。”塔尔在他精神中说道,“如果你愿意,我会带你去苦修院,如果不愿,你可以留在这里。”

      “我想去。”戴恩说道,“但我要先见一见我的老师。”

      那位教士在见到塔尔牵着戴恩来时就明白他的选择了。他比之前瘦了不少,浑身上下都笼罩着疲惫与沉郁,但在见到戴恩时还是下意识露出个微笑来,然后才反应过来他的学生已经看不见了。

      塔尔松开牵着戴恩的手,退后两步。

      年长的教士本想嘱咐点什么,但在张开嘴的时候又猛然闭上。他蹲下身,将这个孩子抱在怀里。

      “老师,”戴恩压着声音说。自从他听不见后,说话声总是不自觉放得很大,自从知道后,他就开始刻意压低声音。

      “我会好好的。”他将那一手帕浆果分出许多放到老师手中。那是神子殿下给他的,它们会给老师带来庇佑的。

      前往苦修院并不需要收拾行李,戴恩将那件外袍留给了同屋的孩子,他只带了几颗纽扣,苦修士们会给他准备好粗麻衣与草鞋,鉴于他的眼疾,他还会格外拥有一支木杖。

      “愿神护佑你。”年长的教士合拢双手,无论他听不听得到,愿神护佑他。

      ……

      外城教堂,黑发舞女桑妮正缓缓向外走出。

      自从得知巴尔莎出事后,她就习惯每隔一阵前来祈祷一次。以前她是没这个习惯的,做她们这一行的,大多数也就能吃几年青春饭。等年纪大了,要么改行,要么嫁人。

      桑妮曾想着等再攒攒钱后,就开一家小小的缝纫铺。她擅长这个,好多舞裙都是她自己设计缝制的。可是在得知巴尔莎的事情后,她突然就没了继续在舞团里工作的力气。

      上次询问结束后,桑妮曾偷偷查过巴尔莎的事情。她几乎什么都没查出来,可露出来的那一星半点已经足以让她心惊肉跳。

      她查到巴尔莎新搬到的地方,那里已经被教廷的骑士队给封了起来,其中一面墙坍塌了,被用木板与厚粗布挡住,连周围的邻居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们说他们偶然瞥见这家的女主人,是个健康漂亮的姑娘。

      之后,桑妮就听说那家巴尔莎打工过的会所被审查,她听看舞剧的客人抱怨过,这件事似乎闹得沸沸扬扬的。

      桑妮回去后,开始反复回想被带到外城教堂询问的那天,她不认得那些询问她的人,但她认识衣料与款式细节所代表的意义。如果只是莱纳德·芬奇害死了巴尔莎,是无论如何都用不到那么多大人物来查案的。

      更何况,如果只是查问会所中与巴尔莎相熟的员工,也不应当会闹出那么大的风波。他们在查问会所的客人,巴尔莎……或许卷进了了不得的事情里。

      这个认知让桑妮浑身发冷。她想起自己过去跟巴尔莎闲聊起未来时,邀请她日后两个人可以合开一家店,并不一定是缝纫铺,她们可以挑一个阳光明媚的铺子,在店门口种上月季与薄荷,养上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不拘是猫咪还是小狗。

      巴尔莎也不想在舞团里混一辈子,但她总是玩笑着拒绝了。

      桑妮想起她们俩相处的时候,总是她更热情一些,巴尔莎冷淡一些。她以为那就是巴尔莎的性子,但她知道巴尔莎是个好姑娘。

      舞团中的舞女多是杂脉,但桑妮开了“无碍骨”莱茵血脉的第一道躯体之枷,因为这个,她在刚加入舞团的时候没少受到欺负,是巴尔莎暗地里回护着她,所以她在发现后才凑上去主动与巴尔莎做朋友。

      她以为巴尔莎只是性情冷淡而已,她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巴尔莎的时候,她对自己说“以后再不要来了。”那时她以为是莱纳德·芬奇欺负她了,可现在想起来……

      巴尔莎……是不是不想让她与自己离得太近?是不是不想让自己卷进那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里?

      神啊……桑妮像是被教堂外明亮的阳光刺痛了一样闭上眼睛,她忍住落泪的冲动。

      就在几日前,她在教堂里碰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她认出那是那天询问她的人之一,看服饰应该是教廷猎魔队中的人。

      她大着胆子上前搭话,试探着以做纪念为由想要一件巴尔莎的旧物。一般来说,受害者的遗物都会分给他们的亲人或朋友的。

      但那个男人拒绝了她。

      “请不要太过悲伤。”她还记得那个男人安慰她的话,“神护佑着祂的子民。”

      可桑妮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终于确信,巴尔莎在这个案件中,并不只是受害者。

      回到舞团后,桑妮就向舞团团长莫娜夫人辞了职,但莫娜夫人请她再干几天,等她找到接替的人手在走。于是桑妮这段时间就两头跑,她在北区租了一间小小的店铺,那比她之前看中的店铺要小一些,位置也要偏一些。可她年纪已经不算小了,而且也没有心力继续呆在舞团中攒钱了。

      在收拾东西时,桑妮才发现,巴尔莎竟从没赠送过她任何会留存下来的东西,她只送给桑妮糕点、果汁这类会被直接吃掉的东西。

      神啊……桑妮在眼睛不再那么酸涩后,缓缓睁开眼睛。

      桑妮被惊了一跳,她看见一个被牵着向有着教廷标志的马车走去的男孩,他的脸……桑妮本想要惊叫,但在反应过来那些是伤痕后,就控制住了自己。她抬眼向那个牵着孩子的人看去,然后就认了出来。

      “神子殿下?”桑妮嗫喏着唤道。

      塔尔将戴恩交给霍克,让他引戴恩进到马车里。

      “桑妮·莱利亚女士。”塔尔还记得她的名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桑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我只是……只是……”

      塔尔笑了笑,问道:“你还在舞团工作吗?”

      “暂时还在,”桑妮解释道,“我已经辞职了,但暂时还会在舞团中工作一段时间。”

      塔尔点了点头:“愿神护佑你。”

      回到马车上后,塔尔对霍克吩咐道:“通知猎魔队,让他们查查桑妮·莱利亚,我在她身上做了隐蔽的追踪神术,记得让猎魔队调查时注意隐蔽。”

      “她身上沾染了微弱的妖魔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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