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三千莲里》下雪时

5、第五天

　　哪吒刚把红腹锦鸡带进城，就有李府的人回去禀报了。

　　李靖夫妇刚除妖回来，听到这个消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直奔门口而去。

　　李靖踏出门，正好听到街道另一头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隐约有“神鸟”等字眼钻入耳朵，令他一阵头大。

　　“这……”殷夫人扭头望向正在犯迷糊的太乙真人，忍不住问：“真人不是说哪吒他……用的是化身？”

　　她知道自家儿子厉害，但她没想过变成纸片人还这么厉害啊！

　　“城北神鸟”的传闻刚出现时，殷夫人就远远地过去瞧了一眼，那鸟身上灵气环绕，不似凡俗，就是她也没把握拿下。
　　况且那鸟并未伤人，只是在竹林中小憩而已……

　　殷夫人念头飞转，太乙真人却是听到那响亮的惊呼声，越发茫然了。

　　太乙真人挠了挠脑袋，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见哪吒蹭地往前跃，他手里提着羽毛靓丽的禽类，三两下就跳到了李府门前。

　　“爹！娘！师父！”

　　太乙真人认出哪吒手中的是红腹锦鸡，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我说徒儿啊~~”

　　比起脑子里已经冒出不少菜谱的太乙真人，李靖更为冷静一些。
　　他眼力极好，早就看出哪吒带着比他还高的“神鸟”却不显得吃力，跳过来的时候，手里的鸟甚至比他还像纸片，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也没个声音。

　　是障眼法？他在心里猜测。

　　他身边的殷夫人弯下腰，招着手道：“吒儿真厉害！来来，快让为娘看看，有没有哪里累着了。”

　　哪吒丢下手里的红腹锦鸡，十分配合的走过去。
　　比起他和夫人刚除妖回来的风尘仆仆，哪吒面颊红润，双目熠熠生辉，可风光多了。

　　这时，太乙真人惊叫出声：“杨戬师侄，怎么似李！”

　　太乙真人在思考红腹锦鸡的百种做法时，忽然发觉不对，仔细一看，这鸡居然是竹叶变成的，而在不远处，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浮现出来，遥遥对他拱了拱手。

　　那不是玉鼎真人的宝贝徒弟么？

　　“太乙师叔好。”杨戬仿佛没看到他见鬼一样的神色，镇定自若地问好。

　　“哦哦，好……好……”

　　太乙真人头顶三花全被天雷削掉，损失了好几百年功力，修为自然比不上杨戬，这本来没什么好攀比的，可他是杨戬的师叔啊，还是杨戬师父的好友……这就非常尴尬了。

　　尽管杨戬并没有刻意做出表示，太乙真人还是觉得心虚。

　　他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哪吒，哪吒立即道：“师兄有事要找我们帮忙呢。”

　　“咱们先进去再说吧。”李靖招呼道。

　　进了李府，哪吒把遇到杨戬的事简略说了一遍，李靖端坐于正堂之上，随着哪吒所讲的话语，眉头越皱越紧。

　　等到哪吒停下话头，李靖道：“真人亲手设下的禁制轻易被毁去，应当不是普通的宵小所为，若容他继续猖獗，只怕会扰乱陈塘关的安宁。这件事李某义不容辞，只是……我儿年岁尚小，恐怕不能成为杨道友的助力了。”

　　听出李靖想要把自己排除在外，哪吒大叫道：“我也要去！”

　　“不许胡闹！”殷夫人轻声呵斥，“这回听你爹的。”

　　哪吒不服气地转过头，却见进了李府就没怎么开口的小敖丙被殷夫人抱在怀里，正眨巴着眼睛望他。

　　哪吒：？？？

　　哪吒：！！！

　　敖丙为什么在娘的怀里？我都没有抱过他！不对，我都没被娘这么抱过！
　　哪吒盯着殷夫人搂着敖丙的双手，心里被各种声音填满，显得乱极了。

　　没有哪吒的捣乱，李靖等人很快定了计划，开始派人出门打听最近陈塘关有没有出现可疑的人。

　　这件事本是哪吒二人和杨戬的约定，眼看要被李府截胡了，敖丙连忙伸出手挥了挥，想要引起杨戬的注意。
　　杨戬正和李靖讨论细节，没有注意到敖丙的小动作。

　　敖丙便想从殷夫人身上跳下去，然而殷夫人搂着他的手稳稳当当的，一点也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

　　“不用担心，”殷夫人说，“这件事交给他们去办就好了。”

　　“可是……”

　　殷夫人温柔一笑，轻轻揉了揉敖丙的头。

　　敖丙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温度，不由得愣住。

　　好温暖啊。

　　看着温和可亲的殷夫人，敖丙心中冒出了“不愧是哪吒父母”的念头，连带着被她抱住时产生的不自在都消退了不少。

　　哪吒心情复杂地看完他们的互动，李靖和杨戬的谈话也到了尾声。
　　杨戬被下人带去客房休息，哪吒发现没人管自己，立即跟了上去。

　　“你原本就是想来李府求助的，对不对？”哪吒问。

　　杨戬低头瞥了他一眼，说：“承诺的凤凰纤羽我会给你们的。”

　　陈塘关不大，却也不算小，在东海龙族不管事的情况下，想要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没有李府这样的当地势力帮助还真不容易。
　　要是没有哪吒带上门，杨戬想要求助李府，李靖绝对没有现在好说话。

　　哪吒看着他没有半点羞惭之色的脸，义愤填膺地叫起来：“你利用我们！你居然利用小孩子！”

　　这演技也太假了，杨戬呵呵一声。

　　他不搭腔，哪吒也觉得没意思，撇了撇嘴，说：“想要我不告诉我爹，你得给我点好处才行。”

　　李靖恐怕早就看出了杨戬的目的，不过杨戬没有拆台，反而饶有兴致地问哪吒：“你想要什么？”

　　“听说你修炼的是□□玄功？”

　　杨戬打量他一番，摇头道：“你可学不了。”

　　“你想多了，我不学这个，”哪吒摆了摆手，“听我师父说，你从八.九玄功中悟出了神通，擅长七十二般变化……那你，能不能把我也变得像你这么高大？”

　　“嗯……？”

　　杨戬低头看着哪吒，哪吒一脸严肃地回视，小小的脸上早已没了嬉皮笑脸。

　　杨戬奇道：“太乙师叔没有教过你？”

　　“教了，不过那是肉身的变化，你看看我现在……”哪吒摊手。

　　“那还不简单？”杨戬把变化之术的法诀改了改，口述给哪吒。

　　哪吒尝试两次就成功了，杨戬看他变来变去，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在心里评价——天赋好得出奇，就是玩心太重了。
　　不过想起哪吒还是小孩子，杨戬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跟着李府的仆从到客房进行休息。

　　如李靖所说，能轻易破坏玉鼎真人禁制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被哪吒这么胡闹一通，那人极有可能在这两天出现，他得早做准备才是。

　　杨戬离开后，哪吒变幻不停的身影最终化作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
　　少年剑眉星目，气势张扬，一身红色短衫更是衬得他英姿勃发，意气劲生。

　　他嘴角挂着奇异的笑容，大步走回厅内。

　　李靖夫妇和太乙真人还在商量杨戬的事，望见一道陌生人影大模大样地走进来，不禁眉头一跳。
　　殷夫人看清那是哪吒，联想到他两次化作现在的少年模样，都不是好事，脸色顿时变白：“吒儿！”

　　哪吒忙说：“娘别担心，这是我和师兄学来的新法术。”

　　说着一手捞过殷夫人怀里的敖丙，将他抱了个过来。

　　敖丙：“？”

　　他刚想变回来，就听哪吒在他耳边说：“这样挺好的，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敖丙：“……好吧。”
　　你高兴就好。

　　哪吒听到他同意了，嘿嘿笑起来。
　　抬头看到在场三个大人都神色微妙地望着自己，他茫然地回望：“你们怎么了？继续说啊。”

　　“……”李靖咳了咳，说：“你……先把敖丙放下。”

　　哪吒还记得他刚才把自己排除在外，听到他开口，立即扭过头，装作没听过他的话。

　　太乙真人此时倒是笑了起来，颇有些看好戏的意味：“我的傻徒儿哟，你可知为何敖丙要抽水之灵力成阵，也不愿调用自己的灵力施法？”

　　的确，虽然阳神化身是符纸而成，但也能调动留在七色宝莲内的阴魂灵气，哪吒就是用阴魂传递过来的灵力来施展变化的。

　　他想了想，没想通，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直接了当地问：“为什么？”

　　太乙真人神神秘秘地摇头晃脑了一会儿，等到哪吒快不耐烦了，才给他解惑：“因为你身上的金符承受不住混元珠的力量。”

　　太乙真人给他们做化身用的是普通符纸，不过因为灌注他的灵力，提升了些许品质，但也改变不了本来就是符纸的本质。
　　符纸的容量是有限的，先是画上阳神化身术，又因为哪吒要施展变化之术，向里面注入了不少灵气，如今已经处于报废的边缘。

　　哪吒反应过来，气道：“我说他怎么那么爽快，原来又在坑我！”

　　敖丙猜哪吒话里那个“他”应该是指杨戬。

　　“哈哈哈哈。”太乙真人也猜到了。
　　以前都是哪吒坑别人，现在轮到他被坑了，太乙真人一点也不顾及他和哪吒的师徒情谊，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哪吒站起来，准备去找杨戬算账，然而没等他走出几步，他的身体就迸发出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
　　金芒裹住他的阳神，在太乙真人周身绕了一圈，然后带着哪吒的抗议飞进后院，投入七色宝莲中。

　　哪吒前一刻还在大厅，眨眼就到了后院，看到七色宝莲内熟悉的场景，和立在旁边不知道想什么的敖丙，他盘腿坐到地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才出去没几个时辰就回来了，没劲啊没劲。”

　　他说话时眼神似有若无地扫过敖丙，敖丙一动不动，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哪吒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片刻后忽地一拍额头，懊恼道：“唉，我都忘了，敖丙还在外面，你不是敖丙，不对，你也是敖丙……”

　　哪吒差点被自己绕晕了。

　　他站起来，走到敖丙的阴魂旁，细细打量着。

　　因为没有肉身收纳灵气，混元珠纯净的灵力自敖丙身上逸散开来，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层蓝色光晕，他精致的五官在蓝光中若隐若现，垂在身侧的水蓝色长发随着灵力的发散微微飘动，白衣轻拂，宛如上天雕琢形成的最完美的雕像……嗯？雕像？？

　　哪吒视线飞快从敖丙脸上移开，落到他的龙角上。

　　那一对小巧的龙角在蓝色的灵力渲染下，显得格外晶莹剔透，诱得哪吒蠢蠢欲动。
　　他已经眼馋敖丙的龙角很久了，不过敖丙是他的朋友，而且对自己异于常人的部分格外介意，他也不好意思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现在不一样了，敖丙的阴魂不会动，应该也没有意识……

　　蓝色的灵力在敖丙周身如雾气迅速聚集，又飞快飘散，龙角就如同潜藏在其中的宝藏，时隐时现，若有若无，牢牢吸引着哪吒的目光，让哪吒越发的目不转睛。

　　眼看哪吒的眼睛越来越亮，就要出手——

　　“你想看什么？”

　　敖丙突然出声问。

　　“！！”哪吒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手藏到身后，“你你你……你怎么说话了？”

　　敖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虽然我的意识都附在阳神上，但是你这么看着我，我还是能感觉到的。”

　　“是、是吗？”哪吒手不安分地在裤腿边蹭了蹭，到底还是没好意思提出摸龙角的要求，只能望着他，心里失落极了。

　　敖丙以为哪吒是一个人待在七色宝莲内，觉得无聊了，立即说：“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去。”

　　“我——”哪吒还没说完，就发现敖丙眼神放空，心思已经转回了大厅内。

　　哪吒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他不甘地盯了敖丙的龙角一会儿，忽然找到了新的乐趣。
　　杨戬教的法术确实好用，他现在还维持着刚才在大厅时的少年模样，比敖丙要高上那么一点，这个发现让哪吒觉得格外有趣。
　　他又踮起脚，显得更高些，然后低头俯视敖丙一会儿，心里感觉十分满意，嘴角也跟着上翘了些许。